村長不是省油的燈,尋到一個機會來找齊鳴仁,將齊鳴義的事告訴了他,他不打算放過大隊長,話裏話外攀扯他下水。


    “這事都是大力他爺幹的,連我也給騙了,要是知道戶籍科的人來確認消息,我肯定會告訴你們的,可現在公告期都過了,也沒法子了。”


    大日頭下,齊鳴仁杵著鋤頭,一張臉難看得厲害,村長嫌火不夠大似的:“這個老東西怎麽能幹這種缺德的事,你爹媽都還在呢,怎麽能幫著那兔崽子幹出這麽大逆不道的事啊,哎……”


    “他和老三一樣就是個畜生!”


    齊鳴仁火氣大到唿哧唿哧在喘氣,一張臉黑紅黑紅的。


    他後麵不遠處,老娘和懷孕七個月的老婆還在鋤地,好半天才種上一棵苗,然後就是扶腰休息半天,一天下來根本幹不了什麽活。全家上下三個勞動力,能幹活的也隻有他一個,這幾個月下來饒是他起早貪黑,還是沒能把老二老三的地都種上,而他自己已經快累斷腰了。


    還有老二遲遲沒能寄錢迴來,也是全家人一大心病。


    現在好了,他竟然收買了大隊長徹底將自己分出去,齊鳴仁氣得人都快炸了,一股氣憋在心口橫衝直撞,他殺人的心都有了。


    “叔,還有辦法沒,咱不能讓這個不是人的狗東西在外邊逍遙下去!”


    村長搖頭,他要是有辦法也不會在這給齊鳴仁找不痛快了,他就是不知道怎麽辦所以才要將怒火轉移到齊鳴仁身上,看他跳腳看他無能為力,他自己都好受不少。


    摸上頭皮,那裏的痛好了不少。


    “那隊長你也要管管啊,他做的事可寒了咱的心啊,我想不通他為啥要幫老二幹出這樣的事。”


    在齊鳴仁看來能幫齊鳴義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他今天高低要討個說法。


    村長正愁不知道怎麽給大隊長好看,齊鳴仁就立刻遞了這個話頭,他語速極快地說:“你聽說沒大力已經不在咱村了,他不見的日子剛好就是你家老二走的時候,你說這不是巧了嗎,我懷疑啊老東西該是和老二做了交易,讓他帶大力出去學本事了,所以他這麽幫著他就說得通了。”


    村長換上一副唏噓的語氣:“你家老二也太……你才是他哥啊,怎麽還肥水留外人手裏呢,之前還聽說你也要走,可現在……你說是不是大力頂了你的位置啊。”


    話落,齊鳴仁忿忿地將鋤頭擲地上,兇狠地罵了聲“混賬”。


    村長看仇恨已經在齊鳴仁這邊種下,心情頗好地離開。


    他料想齊鳴仁不會善罷甘休,至少會拿大隊長收齊鳴義賄賂的事大做文章,屆時老東西的支持率下降,他這時候將事情反應到領導那裏,他肯定吃不了好,革職都是便宜他的……


    村長靜靜等待這件事發生。


    但是他沒想到齊鳴仁遠沒有他想的那麽聰明,在鬧事的時候把他也賣了,大隊長三言兩語就讓他說出挑事的人是誰。


    知道是他在背後挑撥離間後,他也不是吃素的,“賄賂”是吧,村長和他共事多年,誰還不知道誰了,因為都是村裏的領導哪個吃迴扣,哪個過年的時候悄摸昧下一隻豬,稍微一留意都能知道。


    他能幫他掩飾,那也能捅出來。


    很快,“村長貪汙公糧”的事就在村裏宣揚了起來,村子裏各個角落都在討論這件事,一時間閑言碎語四起。


    村長知道後臉都黑了下來,在心裏痛罵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齊鳴仁,心裏恨不得他去死。


    沒多久兩個人被叫去縣裏談話,迴來後都得到一個警告處分,可謂是一起沉淪,誰都討不了好。


    迴來的時候關於他們兩個的通報批評從村裏大喇叭傳出:“各位鄉親,關於村長齊曉明大隊長齊開征‘賄賂’及‘貪汙公糧’等事情的調查結果如下……”


    兩個人走在村間小路上,哪哪都是這樣的聲音,簡直了,兩個人這輩子沒有這麽難堪過,甚至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偷偷摸摸地迴村委會還要經受村裏一些老家夥們的視線洗禮,然後還要被縣裏來的監察人員批評教育,一通下來兩個老家夥的麵子裏子都沒了。


    可這不是最糟的。


    村裏兩大領導失職,讓村民看到他們自私自利的一麵,這時候清清白白為村裏任勞任怨的村支書就被人民群眾看到了。


    一直看戲的村支書突然就越過兩個人得到了許多村民的信服,村裏逐漸不再是村長的一言堂,這是誰都沒想到的。


    之後開村民大會,村長組織不起來的村民卻叫村支書叫來了,村長和大隊長這才驚覺權力和威信力的流失,隻不過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而現在,村長正痛恨著這件事的罪魁禍首:齊鳴仁和大隊長。


    大隊長對先鬧事的齊鳴仁也沒了好印象,先頭因為自家孫子占了他進城的名額,他還愧疚來著,一直不知道怎麽補償他一家,現在嘛愧疚什麽的統統煙消雲散,對這個給他抹黑的家夥沒好臉色。


    齊鳴仁還對老二遷戶口的事焦頭爛額,沒能察覺這兩個人對自己的感受。不過就算察覺了他也隻會覺得兩個人罪有應得,反正都不見得是什麽好東西,這對他來說隻是狗咬狗一嘴毛……


    當務之急還是要想怎麽對付老二。


    後來齊鳴仁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家裏人。


    在床上躺著的的齊老頭氣得直起一半身子,但是又沒能徹底起來很快就迴落到床上,齊老太擔心地給他順氣,讓他不要生氣。


    屋裏還有個沒主意的劉翠芬,隻能看向當家的齊鳴仁。


    “原本我打算去燕省一趟,高低讓老二把錢吐出來,”齊鳴仁看向屋裏的人,“但是我沒錢,路費都湊不夠,我就想爹給個準話,咱家還有沒有錢。”


    “沒,沒,沒了……”嘴角歪斜的齊老頭說。


    小中風的他隻是身體不便,但到底沒死,這些天修養下來中氣依舊足,血壓平穩的時候甚至可以坐起身,不過今晚這個話題注定讓他無法將血壓保持在一個平穩的狀態下。


    齊鳴仁視線從老頭子身上轉開,眼裏的希望漸漸湮滅。


    “我今天找幾個村裏的叔伯借錢,他們都不借我,爹咱家真沒指望了,老三給我的工作讓老二攪黃了,老二現在還騙咱們錢,我進城的辦法徹底沒有了。”


    “爹你真沒什麽辦法了嗎?”


    齊鳴仁打小習慣靠父母,現在頂梁柱突然塌了,日子還變得落魄了,他根本承受不住。


    “老,老大,別,別急,爹想,想。”


    不一會齊大柱說:“再,求,求,村長?”


    “他現在也一腦門官司,管不到咱。”


    “福,福叔?”


    “打從誌凱進去後,他就不迴村了。”


    可以說現在是誰都靠不上了,否則也不需要專門把人聚起來討論這些。


    齊老頭也沒了主意。


    屋子裏陷入沉重的緘默。


    屋外,齊惠心坐在低一級的台階上,耳朵支起聽裏麵的動靜。


    她什麽都聽到了,稍微一想就知道齊鳴仁和齊老頭已經走到眾叛親離的地步,現在還能好好活在都是靠家裏那點存糧,他們不知道再過幾個月第一茬糧食收起來時,就是他們真正倒大黴的時候。


    她腿腳不再軟後,已經開始學著屯糧,平常家裏除了躺在床上的齊老頭都會出去勞作,她很容易溜達到外邊撿東西藏東西。


    幾天前,她提醒過這家子糧種不太好,讓他們警醒一下,結果反被齊鳴仁這個家暴男抽了一把耳刮子,現在還腫著,從那以後她什麽都不指望了,偷偷存糧,給自己做戰備儲物。


    今天他們要開小會,她也跟著來偷聽一把,結果就聽見他們要去燕省找齊鳴義的麻煩。


    據她所知,他們真正能去燕省的時機在一九七八年以後,現在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果不其然,路費都湊不齊。


    齊惠心對著天空冷哼一聲。


    他們要是好好對她,她這個先知其實是可以幫忙的,可這窩垃圾對她不好,那她也不會聖母心發作,給他們籌謀,哪怕要跟著過幾年苦日子,她也不怕。


    來啊,崽種們!


    互相傷害啊!


    齊大寶從廚房走出來,看到支著二郎腿抖動的小妹,走到她麵前:“盼弟,你幹啥在這。”


    他瞧一眼關不大嚴實的屋門,猜測是大人在談事情,她一個女娃是不能聽的。


    齊惠心看向這個胖子大哥,翻了個白眼。


    這個家全部都是奇葩,齊大寶就是那個得奇葩們盛寵的小奇葩、巨嬰。


    全家上下為了他身下三寸的男性象征,可勁寵他,寵得都沒邊了,逐漸長成霸道性格,自私自利到極點,家裏有點好東西都要進他口袋,不給就鬧,不滿足就哭,還連摔帶打的,齊惠心吃過兩次虧,現在都避著他。


    但是有時吧難免露出真性情,煩他煩的要命。


    “你啥眼神?”齊大寶在她麵前站定,猶如一堵牆,身上的肥膘duangduangduang的。


    齊惠心扯出一抹假笑,用手摸摸眼睛:“進沙。”


    “趕緊走,這裏不是你一個女娃可以來的,爹可不耐煩看見你了。”


    “……哦。”


    既然好心提醒過了,齊大寶就問起其他問題:“你看見廚房裏的大餅沒,我餓了,找不著。”


    把大餅藏起來的齊惠心:“沒。”


    齊大寶失望地垂下眸子,然後闖進了屋子裏找大人們要吃的。


    齊惠心隻聽到齊老太大唿心疼的聲音,她拍拍屁股站起來尋思著可以走了。


    已經看到她的劉翠芬卻逮住她:“妮兒,你怎麽在這,衣服洗了嗎?”


    “……”叫一個剛會走路滿打滿算隻有一歲的孩子洗衣服,這是什麽魔鬼,齊惠心沒打算理會這件事。


    她要是一歲就會洗衣服了,那她以後還不得負責一家子的衣服,她不想早早就吃這樣的苦,裝傻充愣著。


    隨後劉翠芬過來拎她的耳朵:“不是教了你很多遍嗎,怎麽還不會,你爹白天下地已經很累了,你媽我還懷著你弟弟也要下地,你爺還躺著呢,全家就你最閑,吃白飯就算了也不叫你下地,洗個衣服而已,趕緊的,不洗完今晚別睡了。”


    “疼啊!!!”齊惠心扯著嗓子喊。


    她看到齊老太帶齊大寶去廚房了,沒一會就有煙飄出來,她卻要被按在洗衣桶前。


    瑪德……


    麵前的桶有一大堆衣服,哪是一個小孩能洗完的,齊惠心坐在那裝木頭。


    劉翠芬坐到她旁邊監視,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高聳的肚子。


    齊惠心不想洗衣服,突然來了句:“妹妹什麽時候來,我讓她幫忙洗衣服。”


    這句話主打惡心一把劉翠芬,她不是想生兒子嗎,她偏問候她閨女。


    果然劉翠芬氣壞了,巴掌揚起來就要打下去,齊惠心見這架勢忙躲閃開,讓這一巴掌落了空,劉翠芬行動力不便,很艱難地從矮凳上站起來。


    “兔崽子,你胡說八道什麽,存心咒老娘呢,它是你弟弟,弟弟!”


    弟你個頭,齊惠心站到她對麵和她對峙著。


    這般狼一樣的眼神,叫人氣不打一處來,劉翠芬也一樣,沒一會就覺得氣得肚子直抽抽,孩子很快在裏麵鬧騰上,讓她肚子發硬發疼。


    “哎呦!”她扶著腰大喘氣,忙安撫裏麵的小祖宗,“別踢了,你姐是畜生,你甭管她說啥,等你出生我就打死她。”


    草,齊惠心罵出聲,打死她……這話都說出來了,她保證她死之前一定先拉齊大寶上路。


    陰冷的視線落在劉翠芬身上,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


    這些天她真的受夠了這一家子,劉翠芬是她唯一心疼心軟的對象,但她又知道這個舊時女性被舊思想荼毒不是什麽好東西,一直都是遠著她的,直到現在她對她說出這麽惡毒的話,齊惠心的血終於冷下去。


    她第一次在這家人麵前發起了火,踢翻這一堆臭衣服。


    劉翠芬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動作,手指顫抖地指著她。


    “小畜生,你,你,要死啊!”


    肚子內翻江倒海,視線內孩子膽大包天,她覺得自己要氣死了,也顧不上肚子難受,直衝過去要給她好看。


    但到底孩子的身軀比她這個孕婦矯健,一會就跑沒了影。


    “反了反了!”


    齊鳴仁被她這邊的動靜驚動,走過來,不耐煩道:“怎麽迴事,爹要睡了。”


    劉翠芬攀住他一條胳膊支撐身體,唿哧唿哧地喘氣,齊鳴仁看她這樣,摸上她肚子,皺眉:“你咋了,不是要生了吧,才剛七個月,不應該啊。”


    劉翠芬使勁換氣,好不容易心跳沒那麽快了,才扶著肚子告狀,她指著地上一堆衣服:“妮兒弄翻的,我叫她洗衣服,她不樂意還咒我生女娃!”


    “女娃”兩個字狠狠地觸到齊鳴仁眉頭,他不滿道:“她不知道不能亂說嗎,老子打斷她的腿,跑哪去了,成天吃白飯,叫她洗點衣服就鬧成這樣,以後還怎麽得了!”


    “不知道跑哪去了。”


    “沒事,她有本事一輩子不出來,一輩子不吃飯,出來老子就揍死她。”


    劉翠芬舒心了,肚子裏的孩子漸漸平複下來,她猜這麽貼心的崽一定是個男娃。


    齊惠心是躲進了原來齊鳴義的房間,她知道出去就要挨打,所以正在想法子。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一走了之,這個鬼地方是一刻都待不下了。


    當她伸出弱小的爪子後,什麽逃跑啊都煙消雲散。


    她喪氣地環抱住自己,呢喃:“好想迴家……”


    如果她重新死一次能迴家她也是不怕的,可她擔心死了也迴不去就麻爪了。


    “或者立刻長大也行啊……”


    她還能逃跑,現在這副樣子可能跑到村口就叫人販子給抓了,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好慘,好慘……


    她好像除了認命,蟄伏到長大沒有一點辦法。


    哎。


    小小的人兒蜷縮在房間角落,不安地睡過去,直至天明時分聽到屋外有響動才推開房門走出去。


    休息了一夜,自認可以經受毒打的她出現在全家人麵前。


    昨晚那一出肯定觸怒這些大人,她少不了一頓打。


    果真,齊鳴仁即使忙著幹農活,都要抽出時間拿竹條抽她一頓。


    邊上吃飯的劉翠芬還拍手叫好,齊大寶一邊吃一邊看熱鬧,齊老太忙著喂齊老頭,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過來。


    齊惠心毫無靈魂地哭泣、流淚,滿足劉翠芬等人的報複心理後,她可以拋開肉身疼痛,進入到下一個階段——靈魂出竅般思考問題。


    她在思考,麵前這幾個人什麽時候亡。


    唔,她就是想想而已,撫慰一下身心重創的自己。


    結果,中午時分,血淋淋的劉翠芬被抬進了屋裏。


    哦,她早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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