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齊鳴禮離開的那天,哪怕再多的不舍,他也還是要背上行囊離開。


    走的那天下毛毛雨,齊鳴禮沒讓文雯和孩子送。


    “渡口的人來來往往,行色匆匆,一會一個吆喝聲,不是個告別的好地方,而且人多眼雜的,不適合你們去。”他這樣勸說。


    文雯也就沒堅持,隻叮囑他在外好好照顧自己。


    再多的話,其實之前都說過了,分別之際反而沒那麽多要交代。


    現在她隻想好好記住齊鳴禮的模樣。


    兩個孩子隻有齊悠悠品嚐過分離,三歲的時候她和爸爸第一次分別去往齊家村,現在是爸爸要離開她去別的地方工作,還是一樣的不舍。


    齊悠悠埋進爸爸的懷裏哭,一抽一抽的,可憐得好像是齊鳴禮拋棄她一樣。


    齊鳴禮心疼得緊。


    就是怕兩個孩子反應太大,所以一直有給兩個孩子打預防針,直到兩天前才跟她們確認自己要出差,想著這樣下來分離的時候不會出現淚眼汪汪難舍難分的場麵。沒想到真到這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齊鳴禮摸摸孩子的腦袋。


    “爸爸你會很快迴來嗎?”


    “大概等你上二年級的時候,我就迴來了。”


    “那要好久。”


    齊悠悠稍微一掰扯就知道這有多久,不禁悲從心來,眼淚更有決堤之勢。


    文雯被這一幕感染,眼眶微紅。


    懷裏一個哭得淒慘,麵前一個眼淚欲落不落,楚楚可憐,齊鳴禮感覺自己的心也被紮著,要跟她們一起流眼淚。


    直到一隻小手扯他的衣角打斷這樣的情緒,齊鳴禮低頭,齊罐罐那張圓溜溜的臉映入眼簾,她臉上一點傷感都沒有,隻有肅穆。


    肅穆……???


    齊鳴禮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可齊罐罐真的少見的鄭重其事。


    “爸爸,你放心走,我幫你照顧媽媽和姐姐。”齊罐罐說。


    傷感什麽的一下褪去一些,一個直到他膝蓋的小孩說要幫他照顧一家老小,多少是有點喜感在的。


    齊鳴禮緩緩展開一個笑容:“好,那這個家就交給罐罐了,罐罐一定不能讓媽媽和姐姐受到欺負。”


    像是得到一個重大的指令,齊罐罐更加端正地站好。


    “好了,真該走了。”


    齊鳴禮將齊悠悠推開一小步,給她擦掉臉上的淚,最後抱了下文雯和齊罐罐,快步離開。


    步履匆忙跟害怕有人追一樣。


    噠噠噠……


    好像還真有人追,齊鳴禮耐不住往後看一眼,誰知對上黃毛老土狗的眼神,身後齊罐罐衝他跑來,她說:“讓老狗跟爸爸去,我保護媽媽,狗狗保護你。”


    什麽叫一鼓作氣再而衰,他已經體會過了,離別就該一走了之,她追上來,隻會讓人更加不舍,而且齊罐罐竟然願意將陪著自己長大的老狗讓給他……齊鳴禮喉嚨仿佛有一坨棉花堵住,叫他發不出聲,隻能以點頭迴應她。


    齊罐罐揮揮手,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可聲音卻是哽咽的:“爸爸再見。”


    不明白什麽是離別的齊罐罐在經曆這一遭後懂了。


    不過她已經是一隻成熟的崽子了,既然答應了要像個大人一樣照顧家裏就不能哭了。


    齊罐罐抹了把臉上的眼淚,目送齊鳴禮離開。


    齊鳴禮走後,一家三口立刻收拾東西準備去南區住。


    顏年從學校放學迴來,看到隔壁收拾東西,以為他們家在大掃除,難得問了句需不需要幫忙。


    他一向不是個熱心的人,隻是看齊罐罐和齊悠悠在搬有她們那個體型大的箱子想搭把手。


    可等到真搭把手才發現這箱子有多輕,他露出訝異的表情。


    “裏麵是我們的娃娃哦。”齊悠悠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


    “搬出來做什麽?”外麵陰雨綿綿的可以排除曬娃娃這個選項。


    “去找……唔,”齊悠悠趕緊拉扯一下齊罐罐,在家裏外公他們的存在是秘密,誰都不可以說出去,齊罐罐經她提醒立馬改口,“去外麵住。”


    這樣的迴答不免讓人以為齊鳴禮在外麵置辦了房屋,現在嫌棄單位分配的房子所以出去住,顏年理解這樣的做法,這裏的房間確實有點小。


    “那還迴來嗎?”他問。


    齊悠悠點頭,齊罐罐補充:“爸爸說想什麽時候迴來就什麽時候迴來。”


    顏年又問一遍“需要幫忙嗎”,齊罐罐姐妹倆搖頭。


    箱子裏都是她們的玩具,除此之外沒什麽好帶的,外公那裏都有。


    “也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迴來,我給你們添點東西。”


    顏年反悔自己家,很快拿出一疊書本放在箱子上。


    “這是我一年級的書,悠悠不久後就要入學了,可以參考預習一下。”


    齊罐罐頓時露出難以忍受的表情,誰喜歡帶書本出門的啊,簡直要憐愛姐姐了。


    顏年好笑地看著她的小表情,這麽小就厭學可不行。


    倒是齊悠悠接受良好,還向他道謝了。


    顏年看她們家確實沒需要幫忙的,轉身迴了自己家。


    去南區的車子還要一段時間才到,在此之前家裏的物件都被蓋上布,防塵用的,一家三口應該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迴來了。


    傍晚不開火,就由文雯去外麵飯館打包飯菜,姐妹倆閑著無聊就去找鄧閔告別。


    鄧閔不算合格的小夥伴,他最常和她們不對付的劉向黨玩兒,但是誰叫他是第一個拋出朋友橄欖枝的人,所以齊罐罐願意跟他多交流。


    三個小朋友在五單元樓下說話,此時毛毛雨已經停了,經過洗浴,天朗氣清。


    聽到她們要離開家屬院一段時間,鄧閔最先驚訝了一下她們竟然另有住處這一事,但很快就想通了,齊叔叔那麽有錢,有錢住外麵也不是稀奇事,家屬院也有很多在外麵買房的。


    說起來他爸也有這個打算,鄧閔:“你們那房多少錢啊,不貴的話我讓我爸買你們家隔壁。”


    啊?沒想到會遇到這個問題的齊罐罐懵圈了一下,還是齊悠悠轉移了話題:“我們也不知道,爸爸說我們還迴來住的,也不是直接走掉了。”


    “以後我們就不找你玩兒了,你找別的小朋友吧。”


    “這你放心,我有很多小夥伴。”鄧閔自信地說。


    “劉向黨?”


    鄧閔擺擺手,“不是他,他最近也不想跟我玩兒了。”


    “怎麽了?”齊罐罐和齊悠悠一下起了興趣。


    “唔,”鄧閔眼神落在倆姐妹身上。


    要說這事,還跟她們有關係。


    之前劉向黨聽取了他“若即若離”的主意,可惜實施沒兩天就被他爸扇巴掌了。他爸覺得自己被挑釁了,於是狠狠揍了一頓劉向黨。


    因為這個他就單方麵孤立他,和他冷戰,之後他爸媽真的在認真考慮二胎的事情,兩個人的友誼真就跟打翻的小船一樣了,劉向黨覺得他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所以到今天都沒搭理過他。


    這事不太能和齊罐罐她們說,於是鄧閔省略最重要的過程,隻說結果,“我和劉向黨鬧掰了。”


    “不過不是什麽大事,我們會和好的。”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刷臉就可以了,再說他出餿主意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劉向黨早就習慣了。


    在他看來小孩的事都不是什麽大事。


    眼前這兩個搬家也不是大事,就是可惜以後不能再蹭吃蹭喝蹭玩具。


    他情真意切地說:“我會想你們的,迴來後隨時找我玩兒。”


    齊罐罐真被他臉上的神情給騙了,一口答應,兩個人的友誼在她心裏又增加一分。


    告別鄧閔,媽媽也迴來了。


    吃完飯,夜色已至,趁夜出行的三個人大約要很久以後才會迴來。


    ……


    齊鳴禮走後,齊鳴義很是失業一段時間,不過他在和齊老太她們鬥智鬥勇,也就無心焦慮工作的事。


    趁齊大力的事情還沒有走漏風聲,他給大隊長寄去幾封信,無一不例外都是求他幫忙的。


    直到最近才有迴信。


    大隊長看齊大力在他手底下學本事的情分上答應再次插手,說可以幫忙瞞著村長和齊老太他們幾天時間,壓下戶籍科傳到村裏的確認消息,讓齊鳴義趁這幾天的時間加緊辦。


    齊鳴義承他好意,說了好些漂亮話,之後幾天都在忙這事,嘴上還起了幾個火燎泡。


    不過當新戶口本發下來,他看著自己嶄新的身份,感覺一切都是值的。


    村長察覺到這事已經是塵埃落定後,他和大隊長當場在村委處打了起來。


    前麵幾十年都沒紅過臉的老搭檔,隻因為各自考慮小輩未來出路就讓兩個人互相猜疑,一個得了另一個的好處,親孫子眼看就要飛出山疙瘩,村長則是那個便宜沒占到,反倒被親兒子記恨的人,於是乎和大隊長鬧掰。


    漸漸的村裏的氣氛逐漸不對頭,兩個人都有點別苗頭的意思,村民隱約開始站隊,村長和大隊長已然針尖對麥芒。


    如今幫著齊鳴義遷戶口直接引爆他的神經,都是五六十歲的人,打起架是毫不留情,你一拳我一掌,恨不得就地弄死對方。


    還好村委不止他們兩個幹部在。


    村支書跑出來拉架:“這是幹什麽!給我分開!”


    其他辦公室裏的人因為這個動靜都跑了過來,一邊勸架,一邊支起耳朵搜集八卦,齊家村好久沒出新八卦的了,上次還是齊大柱家的破事,盤來盤去早就說爛,有新的自然能調動其他人的積極性,本來今天打算下地的幹部也不去了。


    他們想知道村長和大隊長怎麽打起來了,領導和領導打架不是小事,嚴重的話可能還要被黨處分的。


    隱約知道他們有點小矛盾的支書,恨自己這幾個月沒早點去開解,否則也不會鬧出這麽丟人的事。


    他驅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都散了,不是什麽大事,該下地下地,別往外說給娃娃們聽,對咱們村不好。”


    幾乎是半推著人,那些湊熱鬧的才肯離開,人一走,支書立刻關了門。


    兩個當事人在薅頭發,猙獰著一張老臉難舍難分。


    支書頭疼地捏住鼻梁,大聲嗬斥道:“給我分開!像什麽樣子,竟然還學婆娘扯頭發那檔子事,丟不丟人啊!”


    都是有孫有兒的人了,竟然還幹這麽有損威嚴的事,他真的對他們的恩怨很費解,“之前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孤立我的事就不說了,現在怎麽迴事,給我個解釋!”


    他上前,使勁將人從中間分開,可惜事與願違。


    村長和大隊長唿哧唿哧地喘氣,互相拽著對方不堅韌的毛發不放手,都是幾十年的好搭檔了,誰還不知道誰,一個人要是先放開手,那就輸了。


    兩個老東西都事強貨,支書連說三個好樣的,也不再勸,叉著腰看他們僵持。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兩個人的頭皮都受不住了,這種時候他們的默契好像又迴來了,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分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支書看了不禁冷笑出聲。


    “現在能說說發生什麽事了吧,究竟是什麽事讓你們兩個老不死的連臉都不要了!”


    多新鮮啊,兩個村裏領導,兩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家夥,兩個算得上德高望重的人竟然當著別人的麵打起來了,簡直百年難聞,今天這一出要是傳出去,不知道要引發多大的輿論風暴,少不得村裏都要鬧一鬧。


    他總要知道原因才能幫著壓下即將要來的事。


    另一方麵,支書心裏也納罕能讓他們鬥成這樣的事。


    “我尋思著你們平常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怎麽今天就給鬧了笑話,說說吧都是公事大半輩子的熟人了,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村長直接翻個白眼側身不理。


    大隊長揉著頭發也不願意開口。


    支書走到他們中間,“到底啥事,不說清楚兩個村領導打架是要處分的。”


    這句話倒是提醒兩個上頭的人了,一下就讓他們皺起眉頭。


    優秀黨員當大半輩子了,可不能臨了背上一個處分。


    大隊長想了半天隻覺得不能將真實的原因說出去,隨口解釋:“沒啥,他頭上有虱子,要我給他弄死,你這麽跟外人說就好。”


    支書哈哈大笑,隨即冷下臉:“你覺得能騙過誰。”


    村長不耐地說:“就是這麽迴事!你管別人怎麽看!”


    反正村裏就是他們的一言堂,誰敢嚼舌根來年的糧種就別想拿好的!村長發狠地想。


    支書看他們真不打算說什麽,為難了一下:“要是真給組織上知道了你們自己解釋,這理由我是沒辦法說出口的。”


    他說完也不再管了,直接走掉。


    屋子裏的兩個人互相冷哼一聲,昭示著這事沒完。


    齊家村從此刻起走向分幫分派的路,團結之勢隱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七零幼崽後我躺贏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聞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聞芒並收藏穿成七零幼崽後我躺贏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