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鳴義和齊老頭等人針尖對麥芒的時候,齊鳴禮正在趕往燕省寶燕縣的路上,這裏是雲燕交界的地方,離雲省旗頭縣也不過一個縣的距離。


    白皮子被審問多日,除了交代這些年洗.錢的手段和數額,以及一起犯罪的同謀等一係列罪犯名單,其中洗黑.錢的途徑裏也有賭.博相關,他卻沒能提供有效的賭場信息。


    哪怕齊鳴禮再三交代預審科的人員向他提問地下賭場的相關內容,這人還是說不出有價值的消息。


    齊鳴禮顯然不是這麽容易放棄的人。


    本著對白皮子的懷疑,審了一輪又一輪,無休止的審問下,最後他終於還是開了口,提供一些不知道真假的話。


    “……我確實和賭場那邊的兄弟不熟,隻知道他們是老港那邊的口音,每個季度兩邊會有現金流通。”


    “怎麽個流通法,在哪裏實行?”


    “好像是在雲燕交界的地方交易,那邊還有水路輪船可以到港,一來一迴挺快的吧……”他說得含糊不清,“最近應該趕不上他們交易,不過你可以到那個渡口看看,興許有線索。”


    因著這些話,齊鳴禮高低得走一趟。


    這個線索如此的模糊,他申請外出公幹都少了幾分底氣。


    沒有明確一點的線索,一般不會批這樣的出省條子。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一直以來表現的太好,條子還是通過了,還給了一個星期的寬鬆時間,他還能帶一個助手同行。


    兩天後行車上路,齊鳴禮協同輔警伍達一起。


    中間還是出了點意外。


    他頭轉到車裏抱著狗唿唿大睡的胖崽子,又是一陣無奈,思緒不免迴到沒出發前。


    來之前他向所裏申請了公車出行,手續剛下來,老二的信卻也後腳就到,直接被送到他辦公室。


    從歪七扭八的字跡裏,他得知了他在齊家村發生的事情,老二說他按照他所說的賣慘辦法狠狠地坑了把老頭子,直誇他的主意好,但齊鳴禮知道他來信肯定不止是為了誇他。


    果然,下麵就是希望他出出主意的說辭,他說他也想分家,想遷戶口,為此他還拉攏了村長小兒子,現在隻差老頭子那一關了。


    “老三,爹肯定不會輕易放哥走,你給哥出個主意唄……”


    “你說我要是拿我以後的工資作保,能讓老頭子心動嗎,他那麽愛錢……”


    看到這裏,齊鳴禮就知道老二心裏是有點成算的,可這還不夠。


    他早就幹過類似的事,之前就拿工資拿孝敬想讓老頭子答應分家,可還是差了口氣,直到答應給齊鳴仁一個工作才成事,可見老頭是個不見重利不心動的人。


    還有一方麵讓齊鳴禮打從心底覺得他遷戶口的事情可能要花的力氣比他大。


    首先,他是經過部隊調配來的袁洋縣,不需要出具準遷證,可齊鳴義和他不一樣,他都沒有得到袁洋縣的準遷證,怎麽在旗頭縣辦理遷出手續。


    其次,得到分家文書,也隻是自己一個人一個戶口本而已,這並不能說明他可以隨意遷到別的縣。


    齊鳴義是想的太簡單,還是覺得他會幫他解決問題。


    思及此,齊鳴禮覺得自己說不定要借這次公幹的機會抽空和他見上一麵,聊聊其中利害。


    自己也要思考是不是真要幫到這個地步,起初他肯幫他對付老頭子,不過是想借他的手坑一把對方,讓兩個人狗咬狗,可不想自己也成了被算計的一員。


    如果被他證實,老二想從他這裏空手套白狼……嗬。


    想好一切後,齊鳴禮就要開始忙事情,然後——


    在辦公室玩耍的孩子定定地看著他,眼裏具是搞事情的興奮。


    齊鳴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小心將某句心裏話說了出來,還被聽覺靈敏的孩子聽到了。


    “……”


    他發誓自己說話真的很小聲。


    “爸爸那你要迴那個地方嗎,就是有你爸爸媽媽的地方?”孩子問。


    齊鳴禮不知道她具體聽到哪一句才有此猜測,隻能囫圇道:“可能吧。”


    就是從這句話之後孩子開始死纏爛打地跟著他,想跟他一起出門,齊鳴禮說盡了好賴話都不沒用,他換了個方法決定偷偷出門,和文雯通過氣後,借著月色開了車就走。


    哪想到,車開出好幾公裏後,從車後備箱鑽出兩個腦袋,從後視鏡看到一人一狗突然出現的伍達,嚇得差點將車撞向路邊的樹。


    得虧刹車及時,才沒受傷。


    齊鳴禮臉上也是一瞬間空白。


    一瞬間他想了很多,不止是齊罐罐怎麽來了,還有這次迴去自己又要被老婆削……


    但送迴去顯然不現實,車子已經駛出好遠,齊鳴禮頭疼地問她怎麽溜到車上的。


    齊罐罐調皮地想,當然是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那時候兩個大人都在忙收拾行李,她讓姐姐打個掩護就朝樓下停著的車去了,中間沒有人發現,嘻。


    齊鳴禮:你還挺自豪。


    沒辦法,他隻能把孩子帶走。


    車子行駛一天,傍晚到達寶燕縣,一到有人煙的地方,齊鳴禮就急急地給家屬院保安室打了個電話,再讓她們通知文雯孩子在他這。


    做完這些,齊鳴禮發現早就一腦門的汗沒擦,他惡狠狠地捏了把剛睡醒小臉紅撲撲的人。


    “我淨給你擦屁股了,你等著吧,迴去媽媽肯定收拾你。”


    小沒良心的倨傲地抬頭:“媽媽才不舍得打我。”


    齊鳴禮冷笑,“你媽媽嚴格的時候,爸爸都攔不住她抽你,你又不是沒被竹條伺候過。”


    該死的記憶突然迴歸,齊罐罐終於想起什麽,怕怕地縮起脖子,討好地對齊鳴禮笑笑:“爸爸不舍得罐罐被媽媽打對不對?罐罐是來幫爸爸出氣的,有壞蛋打爸爸的壞主意,你別怕,我為你做主!”


    真相是不是這樣不重要,她一定要咬死了這件事,讓老父親對她心軟。


    這話讓齊鳴禮轉移了注意力,一臉複雜:“你都聽到了?”


    “嗯呐!”


    “但是……你是不是聽錯了……”你爸爸是要去收拾人的,不是被人收拾。


    “沒聽錯!”齊罐罐一口咬定。


    她都聽到了,爸爸懷疑那個壞蛋要利用自己,她就是來保護他的,順便她也想迴到出生地,讓小時候欺負她的人看看如今強大如斯的齊罐罐!


    怕出其他幺蛾子,齊鳴禮對齊罐罐說:“這幾天,你最好安分一點。”


    “爸爸!”


    齊鳴禮:“這是大人的事,你少來摻和,爸爸也不知道你到底聽全了沒,但是這件事不是你能鬧騰的。”


    他隻能這樣跟孩子說。


    齊罐罐鼓著臉一臉不服氣。


    他們住在寶燕縣新開的賓館裏,打聽到這個縣隻有一個渡口,白天兩個人做實地考察,晚上再做複盤討論。


    兩天下來一無所獲,和齊鳴禮想的一樣,不是交易期渡口就跟普通地方一樣。


    事情顯然急不來。


    “我打算明天去應聘渡口的卸貨員,長年累月在這邊工作的人興許會知道什麽。”


    賓館房間裏,齊鳴禮將打算跟伍達說。


    “我去吧,你在外圍就好。”伍達覺得這件事有一定的危險性。


    齊鳴禮目光落在他白淨的臉上,不吐不快:“你這樣的一看就不像會幹活的。”


    “……齊哥,你要不要看一下自己?”他身上自帶煞氣,不笑的時候跟人間閻王一樣,也不像幹活的,反而像一個領導。


    此話一出,兩個人具是沉默。


    兩個人的形象都和此次活動不搭嘎,早知道就多叫幾個同事來了。


    正一籌莫展之際,一隻小手猛地舉起來,人還沒桌子高,哪怕踮腳,手掌才剛過桌子邊邊。


    齊鳴禮好笑地把人撈到腿上,“你又想幹嘛?”


    伍達笑:“可沒人會要你個小孩當卸貨員的,你能搬動什麽啊。”


    “罐罐可以找小夥伴!”


    齊鳴禮心一動,一下明白了。


    他看向伍達,在孩子再要開口的時候,不動神色地搶先道:“你先迴去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討論,這孩子也該睡了,這不困得都說胡話了。”


    伍達也是個實心的,沒感覺有什麽不妥,直接起身離開。


    等人離開後,齊鳴禮問懷裏的孩子:“你想問狗狗?”


    齊罐罐點頭。


    渡口魚龍混雜,穿行其間的什麽都有,如果正好有隻狗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齊鳴禮迴憶這兩天的經曆,好像是有一兩隻野狗出現過。


    想到女兒的能力,這事八成能成。


    “爸爸明天帶你去渡口。”


    齊罐罐鼓掌:“好哦!”


    這兩天老父親和那個叔叔要工作,她要麽被寄放在賓館老板那裏,要麽在當地警所裏,可無聊死她了。


    第二天要做的事情不好讓伍達跟著,齊鳴禮就和他說分開行動,分開前他囑咐道:“你可以去附近的居民區探探路,據我所知渡口幹活的一般圖近會住在那裏,如果有需要花錢買消息也可以,他們一般不會拒絕。”


    見伍達點頭,齊鳴禮還是有些不放心繼續說:“如果事情有變,問到什麽不該問的人,記得趕緊跑,保命要緊。”


    伍達長得就像沒被社會毒打,沒什麽心機的樣子,也難怪齊鳴禮會擔心。


    分開後,齊鳴禮則帶著齊罐罐朝渡口附近走,身邊還跟著隻老狗。


    剛到目的地附近,齊罐罐:“去。”


    話落,旁邊老狗有目的地朝某個地方跑去,沒多久攆迴一隻狗。


    是一隻髒兮兮的細條田園犬。


    兩人兩狗來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背離人群才能有兩隻狗一問一答的畫麵出現。


    齊鳴禮全程聽著一隻狗汪一聲,另一隻嚎一句。


    聽不懂,但是它們好像很認真地在講話。


    不敢笑,但是忍不住,齊鳴禮使勁拉平嘴角的弧度,問一臉嚴肅正經的小人兒:“罐罐,你聽懂了嗎?”


    罐女士矜持地點頭。


    “給爸爸翻譯一下。”無論看過多少次,他總會被女兒這樣的神通驚訝到,這才是老天爺喂飯吃的典範。


    罐女士深沉道:“狗狗說,每三個月就有一夥看起來很有錢的人來渡口,他們的船上有好多肉、罐頭,狗狗好想上那條船給他們當狗……”


    齊鳴禮:“……話題偏了。”


    齊罐罐輕咳一聲,“它還說自己曾經跑上去過,看到了好多好多金子銀條,他們隻會在這裏停一個晚上,快天亮的時候離開,聽船上的人說他們要給許多客人送錢……要去港城……又在澳河停下。”


    齊鳴禮喉嚨發緊,和白皮子的證詞對上了,追問道:“還有嗎,比如什麽更具體一點的地點。”


    髒髒的野狗瞥他一眼,汪汪汪地叫起來,吐露著好些自己聽過但理解不了的詞匯。


    齊罐罐翻譯:“荊中,馬仔,南區鬼門灘……”


    三個詞,齊鳴禮竟然隻聽懂兩個,還不確定是不是這個意思。


    “是疊.馬.仔的意思嗎?鬼門灘又是什麽地方?”


    狗子又是一陣汪。


    齊罐罐:“就是爸爸說的這個,它說錯了,狗狗說他們在船上說的最多的就是這些了,其他時候他們都在玩骰子遊戲。”


    狗狗說的,她其實也不明白,隻會複述,腦子卻想象不出畫麵,她當即問:“爸爸什麽是骰子,狗狗說的都是什麽意思?”


    “它都說完了?”齊鳴禮沒有直接迴答。


    齊罐罐點頭。


    齊鳴禮從兜裏掏出早準備好的肉幹遞過去,這是他為了讓談話順利而準備的,現在看來有罐罐在狗十分配合,肉幹就當作獎勵給它好了。


    迴憶著淺薄的線索,就當科普知識一樣,他給孩子解釋狗子說的話都是什麽意思。


    也好讓孩子提前警惕這些罪惡的詞。


    “給許多客人送錢”可能涉及見不得人的金錢交易,也許洗滌手段就在這時默默開始了。


    “停一個晚上,天亮才離開”也許當晚船上的人進行著什麽狂歡遊戲,比如賭.博,“疊.馬.仔”這個詞很好地佐證了這點。


    “港城,澳河”這兩個正是賭徒聖地。


    “荊中”是什麽他真的不知道,可“南區鬼門灘”卻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切入點,隻要知道這個地方,他就可以深入調查。


    可這案子涉及到港城和澳河,那必然要跨區聯合破案,想到這裏齊鳴禮又一陣頭疼,那個紙醉金迷之地,治安混亂,黑道並存,警察都難插手,如果要從南區入手查到那兩個地方……


    這案子棘手了。


    齊鳴禮沉重地歎口氣。


    警生艱難,一關難過一關。


    他摸摸孩子懵懂看來的眼,突然不確定讓她繼承衣缽的想法對不對了。


    世間正義什麽的,到底不如命重要。


    “爸爸?”齊罐罐歪頭。


    稚嫩的臉上混著天真無邪,她好像渾不知自己在查案,還以為是什麽好玩的事。


    齊鳴禮想想也對,孩子還小,能懂什麽。


    他搖搖頭,將混亂地思緒甩開,嘲笑自己想多了,孩子才多大,也許長大了,她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到時候哪怕他想做主她走什麽路都沒辦法。


    “走吧咱們迴去。”


    從袁洋縣而來,從白皮子口中得知這個渡口,卻還要迴去南區取證一個“鬼門灘”的地方,想想真是折騰。


    就看伍達那邊有什麽收獲了,如果沒有,再查上兩天就可以提前迴去了。


    父女倆迴到賓館,一打開門,血淋淋的伍達慌張地轉頭看來,手正忙著收拾東西。


    看到他,激動得差點落淚:“齊哥,咱們快離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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