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所和南區不法分子的風起雲湧,一點也影響不到齊罐罐吃喝玩樂。


    在外公這裏確實爽啊,她有好吃好玩,還有姐姐陪,簡直不要太開心。


    而且偉叔會做好多木工,他給她做小木車,給姐姐做木偶娃娃,兩個人都喜歡。


    親外公還會講故事,她們沒事就喜歡來找他。


    齊罐罐最喜歡聽他講打仗的故事,每次講到這個外公能講一天。


    她們的閱曆少,有聽到不明白的戰鬥武器的時候,偉叔的木工就幫了很大的忙。


    托他的福,不過半個月她和姐姐就收集了好多木製軍事武器,為了安放這些,他還給做了個櫃子專門放。


    兩米長,半米高的櫃子有木倉有人偶還有坦克,簡直就像小型的戰場。


    就這偉叔還怕會放不下。


    應修明就笑著說:“她們遲早將我的存貨掏光,等什麽時候講不出故事了,你就不用擔心了。”


    偉叔翻了個白眼。


    “你沒繼承家業前,我記得你是讀書會的主席吧,誌向好像是當個天橋說書人,憑你肚子裏的墨水,應該能再講十年,我豈不是要把手給幹廢?”


    “渾說什麽呢,你才天橋說書人,”應修明好笑,“明明是外交領事。”


    話音剛落,兩個人具是沉默。


    偉叔歎一句:“造化弄人……”


    此時院子裏傳來尖叫,應修明什麽愁緒都沒了,連忙走出去看。


    一看,他忍不住捂臉。


    這幾天下雨,院子是露天的,怕淋到兩個孩子,他特意交代天晴之前她們不能出去玩兒。


    可現在罐罐這隻崽子從院子這頭跑到院子那頭,嘻嘻哈哈開心的像兩百斤的胖子,齊悠悠好點沒有跟她一起胡鬧,不過她站在泥坑裏,也沒好多少。


    偉叔看到這一幕樂了:“第幾迴了?”


    “五。”


    雨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這倆孩子就偷偷摸摸玩了半個月的雨,最放肆的時候就像現在,風裏來雨裏去,快樂似神仙。


    偉叔這半個月來第不知道多少次說:“可不能打孩子啊。”


    應修明給了他一個“要你說”的眼神。


    他就算以前沒養過孩子,但自己也當過孩子,天然不喜棍棒教育這種事,現在怎麽可能反用這種方式教育孩子。


    不過齊罐罐是個貪玩兒的,他該想想辦法,否則這樣下去容易生病。


    “你給她做一件蓑衣吧。”


    “我不會,”偉叔攤手,“不過我能把以前隔水的布料給她改小了讓她穿。”


    “那就這麽著。”


    在風雨裏來去的孩子嘻嘻哈哈,額發都濕了還樂嗬嗬,滿是童稚的臉蛋盡顯天真爛漫,兩個自覺已經是老人的人看得都有些感慨,竟有點不想打擾這一幕。


    不過出於理智,應修明還是喊了人進來。


    齊悠悠比齊罐罐懂事,知道這樣玩兒大人會不喜歡,先替妹妹擋下雷。


    “外公我沒看好罐罐,對不起。”


    她頭低低的,一邊的齊罐罐看她的樣子也學了起來,不過哪個是真心,哪個是敷衍認錯,一眼就看得出來。


    應修明摸摸懂事的齊悠悠,她有什麽錯呢,不過就是縱著貪玩的妹妹,自己認錯罷了。


    他覺得這孩子有些過分維護妹妹了,竟沒有普通二胎人家爭寵的場麵。


    “你沒錯,”應修明道,“不過你們是髒小孩了,要自己洗幹淨才行。”


    他推著兩個人進屋。


    偉叔感歎一句:“這倆孩子感情真好,要是你哥也能對你這麽好就好嘍。”


    應修明橫過來一眼。


    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去燒熱水洗衣服。”


    “切~”偉叔。


    屋子裏,兩個孩子找衣服換。


    來外公這半個月,她們已經學會自己洗漱換衣,很熟練地換上後,又有偉叔的熱水,她們就著水擦手洗腳,不一會又是一枚幹淨的孩子。


    應修明把她們叫到正屋。


    主要是對調皮搗蛋的齊罐罐,應修明道:“這幾天你不能再跑出去。”


    齊罐罐露出晴天霹靂的神態。


    應修明好笑:“等你偉爺爺把雨衣做出來才能玩,但是在這之前你要聽話,罐罐也不想感冒吧,若是感冒了就更不許玩了。”


    齊罐罐癟癟嘴:“好哦。”


    “悠悠也是。”應修明視線落在齊悠悠身上,她還臉紅了一瞬,忙不迭點頭。


    不能玩就不能玩吧,齊罐罐拉著姐姐去吃好吃的。


    卻被偉叔告知,糕點隻剩一半,奶粉也沒有了。


    齊罐罐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偉叔喜歡逗她:“都是你吃完的哦。”


    膘也長在自己身上。


    齊罐罐肉眼可見的又胖了。


    她低下頭可能都看不到自己的腳。


    “看得到!”齊罐罐努力收腹,低頭看去,卻發現確實看不到,不由露出要哭不哭的神情。


    齊悠悠連忙:“姐姐看到了,罐罐不哭。”


    齊罐罐吸了吸鼻子,“罐罐,不胖。”


    齊悠悠給予肯定:“不胖。”


    偉叔嘴欠道:“胖的,我們看見沒用,你自己看不見就是胖。”


    齊罐罐又一次低下頭,發現確實像偉叔說的,“哇”的一聲哭了。


    應修明走過來,“你逗她做什麽。”


    偉叔蹲下來拍拍孩子那個胖肚子,還帶響的,事實勝於雄辯。


    齊罐罐哭的更慘了。


    齊悠悠去推偉叔,使出吃奶的力:“討厭,妹妹不胖!她隻是容易餓。”


    偉叔穩如泰山,還有心思問應修明:“一會我還去買奶粉嗎?”


    正哭泣的齊罐罐偷偷支起耳朵。


    “要不要幫忙減個肥?”


    應修明本來想說不用,但是看到孩子日漸圓潤的臉,他不知道說什麽。


    正常孩子的臉有多圓,他沒概念。


    “減減?”他遲疑。


    至少還給他女兒的時候,不能和之前差太多。


    “哇!!!”


    齊罐罐是真的傷心了,不給吃算怎麽迴事!


    “嗚嗚——”齊悠悠表現得比她還難過,“妹妹又沒有吃的了嗚嗚,爸爸……我要沒有妹妹了……”


    “又”這個詞就很魔性了,至少兩個男人都嚴肅起來。


    應修明更是把齊悠悠拉到身前,問:“為什麽是‘又’呢,跟外公說說好不好。”


    齊悠悠哭到打嗝:“壞蛋,你不給罐罐吃的。”


    應修明哭笑不得,這算是一朝迴到解放前,甚至還被打上壞蛋的標簽,有點心酸是怎麽迴事。


    “不減了不減了,告訴外公吧。”


    “真,嗝,真的?”


    “是嘍,你外公最講誠信了。”偉叔幫腔。


    齊悠悠衝偉叔哼了一聲,等齊罐罐也平靜下來後,她才細細說起至今還記憶猶新的噩夢。


    有關在齊家生活的日子一直都是她的結,齊老頭一家對她和媽媽不好這件事,變成了她心裏化不開的疙瘩,一想起來就難受。


    現在應修明想聽,她就絮絮叨叨毫無章法邏輯地向親外公告這遲來的狀。


    她本來是被爸爸媽媽捧在手心的孩子,小時候可能比齊罐罐還單純,可經曆過齊家的一切就都變了。


    剛迴去的時候,除了媽媽,所有人都讓她把好吃好玩的交給家裏的齊大寶齊金寶。


    她都不認識他們,為什麽要給,那時候她心裏不服氣,媽媽也跟著生氣,可一點用都沒有,還害得媽媽被針對。此後大伯母和二伯母就把所有的活都給了媽媽。


    媽媽還懷著罐罐,好幾次都流了血,齊悠悠也好幾次差點失去妹妹。


    最後也沒等到足月,罐罐提前出生。


    出生後更慘,知道她是女孩子後,齊老太比齊老頭還刻薄,放縱兩個伯母把她們所有吃的都搬空了,她偷偷聽到她們要把罐罐餓死,讓媽媽再給爸爸生小弟弟。


    罐罐被餓的那幾天,唿吸都是弱的,她每天都被會失去妹妹的恐懼包圍。


    她不要什麽弟弟,隻要妹妹。


    所以之後爸爸迴來,她們又有吃的後,她會把所有好吃的都給罐罐。


    磕磕巴巴地說完,兩個大人都沉默了。


    淚眼朦朧的齊罐罐拉起小姐妹的手,反安慰她:“罐罐在呢。”


    年過半百的偉叔很久沒有這麽感性了,他沉重地唿出一口氣。


    雖然齊悠悠說的多是自己視角發生的事情,可他還是發現雯小姐那時候過得有多艱難。本來就柔弱的性子,還懷著孕,又要顧著大孩子被欺負,可能早已心力交瘁。


    “修明……”偉叔欲言又止地看向應修明。


    應修明眨去眼底的濕潤,故作平靜:“你去買點好吃的迴來。”


    “你……”


    “去吧,順便把齊鳴禮叫過來。”


    偉叔知道他這是動氣了,忙遵照吩咐出門。


    等人離開,應修明摸摸兩個孩子的臉蛋,幫她們擦去眼淚,然後一個人迴屋發呆去了。


    眼神落在房梁的某個位置,那裏有個暗格,是一把新式木倉,能消音,殺人於無形。


    他聽完齊悠悠說的話,腦子裏就閃過這麽個殺人滅屍的想法。


    可理智又讓他迴歸現實。


    他之前無法及時出現在女兒身邊保護她,現在依舊不能輕舉妄動。


    應修明此時終於正視自己的問題: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就算他保下孩子的命,給了她優越的生活,可也把她關在小天地裏剝奪了她個性發展,否則他應家的孩子該是縱意快活,不痛快了還有武力可以兜底,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當時的選擇卻又是最優解……


    想到這些,一陣無力感席卷而來。


    這口氣又在心裏不上不下,以至於齊鳴禮被叫來後,他讓人在屋子裏跪了一天。


    之所以是在屋裏而不是落雨的院子,還是為了顧及他在孩子麵前的形象。


    夜半時分,他慢慢踱步到齊鳴禮罰跪的屋子。


    應修明無力改變一切,可要這麽算了也不可能。


    他坐下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齊老頭一家的具體位置。


    他想去會會他們,哪怕不能做得太過,也要讓這家人身上脫層皮。


    “爸,我……”


    齊鳴禮站起來給他添水添茶,頭低得很低,依舊能看清楚他嘴角是破的,偉叔在他來的路上已經教訓過他了,他也清楚為什麽叫他來。


    “我將女兒托付給你的時候,你答應過什麽。”


    “護她敬她愛重於她,直到死。”


    所以應修明才肯把獨女嫁給他。


    “那在齊家村發生的事又怎麽迴事!”


    應修明一下將他撂倒,令齊鳴禮本就疼痛難忍的膝蓋更難受,可他還是板正地跪下。


    應修明極少發脾氣,就算是被親信背後捅刀子也沒有發過火,不是他脾氣有多好,而是很多時候他更理性,從事件本質到最終結果,他在處理問題上會更注重於解決問題。


    隻有這一次,直麵自己在親女的事上無能為力,他萬般惱火卻無能為力,就算想著事後算賬還要深究這樣做的後果,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因為文雯那孩子已經脫離苦海,他要是輕點重點地報複迴去,在不能徹底解決這家人的前提下,很可能給孩子帶來又一麻煩。


    這樣瞻前顧後,令應修明無所適從。


    他窩火,卻隻能撒在齊鳴禮身上。


    “是我的問題,我高估了他們的道德,用錢養出一群蛆,這之後我讓他們把這些年從我身上吸的血都吐了出來。”


    齊老頭沒有他的錢,日子隻會緊巴巴的,他最在意麵子,心心念念的就是修繕祠堂,給他爭麵,現在囊中羞澀一定難受得不行。再者沒有他的幫助,他們一家一輩子都無法翻身,想當城裏人隻會是癡人說夢。


    應修明森然地看著他,眼底晦澀,比起讓他們爬不起來他更想殺人。


    但他知道不能這麽說,於是他問:“你能保證他們永遠過得不快活?”


    齊鳴禮腦子裏自動出現齊老頭帶給他的苦難。


    恨聲:“我可以!”


    應修明得到他這句保證並沒有多釋懷,他心底留著念頭,總有一天他要親自會會磋磨他女兒的人。


    “你走吧。”


    齊鳴禮艱難地爬起來,向他鞠了一躬才離開。


    走之前他去兩個女兒的房間看了看。


    兩個孩子已經睡了,就連睡覺都是抱著的,齊罐罐都快有齊悠悠大隻了,還喜歡窩在別人懷裏,捏人家的胳膊。


    跟隻踩奶的貓一樣。


    看完,齊鳴禮闖進雨裏,連夜迴了家。


    第二天,來自雲省旗頭縣的信才遲遲而來。


    羅富路,那個聽了齊老頭齊老太牆角的,給齊鳴禮添堵來了。


    看過信的齊鳴禮突覺昨晚和老丈人保證的事情,保守了。


    大義滅親可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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