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個澡的功夫到下午去南區的路上,齊鳴禮臉上都帶著笑,讓齊罐罐意識到臭爸爸原來這麽好滿足。


    可之後她卻是怎麽都不想開口了,無論齊鳴禮怎麽逗都沒用。


    齊鳴禮臉上傻乎乎的笑容倒是其次,就是他不知滿足的一個勁地想讓她叫爸爸,就很煩了。


    “罐罐再叫一聲爸爸。”這句話不停地從他口中說出。


    齊罐罐一巴掌拍在湊過來的大臉上,成功讓他消停了一會。


    此時他們已經在街上,她的腦袋不住地往街上看,在她有限的出門經曆裏,能上街的時候不算多,這次齊鳴禮是抱著她往南區走的,身後隻跟著老狗、羅威納和鬆獅。


    饒是帶的狗算少的,仍招致一路陌生人的視線。


    趴在他肩上,她能看到這個年代的街景。


    不同於上輩子入目就是荒野綠地,這裏到處都是人煙,隻不過大多都穿著灰撲撲的衣服,齊罐罐低頭看向自己胸前媽媽給特地別上的大紅花,就這她比較嫌棄的濃烈顏色,竟然在這群人裏屬於漂亮的。


    齊罐罐看了一會就不感興趣了,轉而抱住爸爸的頭,去看跟在身後的狗子們。


    它們和她出來玩不一樣,被親爸交代著找人,現在正到處嗅味道。


    齊罐罐從喉嚨裏壓出兩道唔唔聲:‘還沒找到嗎?’


    鬆獅吐著大舌頭,那張本就苦相的臉更苦了。


    它們聞過很多次目標的氣味,可街道上人員混雜,氣味雜亂,找人不容易。


    ‘那陪我玩吧。’


    齊罐罐拍拍爸爸的肩,伸手要找鬆獅。


    齊鳴禮起初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隻能試探地把她往鬆獅那遞。


    齊罐罐無師自通地攀住鬆獅,四肢趴伏在鬆獅身上做熊抱姿勢。


    這姿勢平常人根本就招架不住,偏鬆獅配合得很。


    齊鳴禮剛開始還擔心她從狗身上掉下來,在背後護著,很快就發現自己多此一舉了。


    齊罐罐像是長在鬆獅身上似的,沒有一點違和,身量大,背寬的鬆獅如同她的坐騎一般配合著,再有鬆獅那身鬃毛,竟然和她的頭發一個顏色。


    看著這一幕竟然有些小兒逗趣之感。


    他們走過了熱鬧的街區,不出所料,壓根沒有羅富路、羅國強任何線索。


    兩人一狗隻能來到更為熱鬧的南區。


    此地魚龍混雜,治安比其他三區差點,齊鳴禮牽緊了狗繩,防止一個沒看住狗子就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抓住去吃。


    來到被羅家承包的東南角民房區。


    四通八達的小巷聯通著,無論朝哪個方向走,很輕易就能找到一處同族人,如果真有人偷了東西往這裏跑,先不說會不會迷路,恐怕剛進來就被賊窩裏的人算計上了。


    就算警察上門來查,也早就串通一氣,洗清嫌疑。


    仔細想想,這羅家人還真是黑,難怪後輩子侄有底氣去偷盜。


    一切禍端都來自於,他們空有團結,心思卻用來偷雞摸狗。


    所有人落網後,這裏變得空蕩蕩的。


    不過,齊鳴禮走近其中一家後,也發現這裏有被人翻過的痕跡。


    不知道是羅富路、羅國強迴來過,還是有其他竊賊來羅家收尾,妄圖撿現成的,畢竟‘羅氏盜竊團夥’已經在袁洋縣出名,人人都知道他們會偷東西,動歪心思的隻怕會想來撿漏。


    齊鳴禮直奔羅富路、羅國強的家。


    低矮、兩房一倉庫的磚房,一目了然,三隻狗一寸寸聞過去後沒有任何反應。


    齊罐罐從厚實鬃毛裏抬頭,打了個哈欠。


    齊鳴禮正打算換個地方,齊罐罐卻拍拍鬆獅往砍柴的墩子走,讓它刨樹樁旁的土。


    一下又一下,齊鳴禮還以為有什麽發現,帶著期待走過來。


    老狗和羅威納也走過來幫忙。


    沒一會東西初見端倪。


    白色的硬物質,有棱有角。


    鬆獅又刨了兩腳。


    骨頭形狀初顯。


    齊鳴禮唿吸一滯,腦中閃過種種兇殺案,眼睛也越發淩厲。


    “哢。”骨頭終於被挖出,幾塊碰撞在一起發出哢哢聲。


    骨頭僅有四五塊,狗卻不再挖了,看來已經是全部,齊鳴禮怎麽看這幾塊骨頭都拚不成一身人骨。


    他試著把骨頭拚湊起來。


    三分鍾後,一個羊頭骨拚合成,他看著沉默良久。


    鬆獅看他沒有反應,小幅度動了動身體,問背上的齊罐罐。


    ‘吃嗎?’


    齊罐罐揪著他的毛搓著玩,頭都沒抬:‘你吃。’


    鬆獅眼睛發亮地去扒拉頭骨,友愛地分做四份,一份自己的,一份老狗,一份羅威納,最後才是訓練員的。


    齊鳴禮視線落在還沒手長的骨頭:“…你自己吃吧。”


    他站起來打算進屋去看看。


    屋裏應該被他的同事查過一次,簡潔的布局,一桌一椅也沒什麽好看的,齊鳴禮退出來,門外已經沒有狗了,連帶著他閨女也不見了。


    齊鳴禮拉著個臉,挨家挨戶喊。


    聲音驚擾之下,把暗處的羅富路、羅國強嚇得魂飛魄散,忙跑遠了這裏,哪怕鞋都跑掉了也顧不上。


    兩個人剛跑出來,身上那臭烘烘的魚腥味讓街上的人一陣陣嫌棄。


    有捂著鼻子的,翻白眼的,還有人直接不客氣地讓他們滾。


    這種屈辱在過去是萬萬不可能出現的,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也忍受不了,可現在的兄弟倆已經顧不上丟不丟人了。


    原以為趁著警察的人從家裏撤出去,他們就能迴去找點有用的東西,誰知道天殺的還有別的警察殺個迴馬槍,還是那個讓他們恨得咬牙切齒的齊鳴禮!


    兩人在縣城早報上知道抓他們全家的是這個人,恨得不行。


    羅國強喘著粗氣,被羅富路帶到其他片區沒人的小巷,他問:“哥,我們怎麽辦,我好餓。”


    肚子叫的聲音適時響起,他難受地捂住那塊。


    羅富路駕輕就熟地把褲腰帶勒的更緊了些,臉上帶上些愁苦。


    “我也不知道,家裏可能被搬空了,早知道就不要迴去了,要不然也不會遇到他!”


    羅國強:“迴去還能找找吃的,不迴去才什麽都沒有呢,要不我們等到晚上,晚上那個警察一定走了。”


    “也隻能這樣了。”


    兩個人就如臭水溝裏的老鼠,坐在一起報團取暖。


    沒多久,羅國強卻哭了起來,眼淚淌下,在髒汙的臉上衝下兩道痕跡。


    “所有人都被抓走了,我們以後怎麽辦啊。”


    羅富路心裏也很亂。


    打從逃跑那天開始,他們就各種心驚膽戰。為了不被找到,他們去了養魚的水庫,染上一身魚腥後,又在下水溝待了很久,徹底掩蓋過身上的氣味,才敢出來活動。


    身上的錢很快花完,他們以前靠偷,沒有其他本事,為了不暴露也放棄了這種搞錢方法,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哪裏都容不下他們的樣子。


    “我們離開這裏,去別的地點才有出路。”


    “去哪?”


    羅富路惡狠狠道:“離這裏最近的是旗頭縣,我們去那裏!等賺了錢就跑國外去!看他們還怎麽抓我們。”


    “好!”羅國強擦幹臉上的痕跡,“但是爺爺他們怎麽辦?”


    “…我們管不了他們,管好自己就行了,我們是最後的男丁,一定要活下去,要不然對不起爺爺。”


    羅富路又問,“強子,你知道咱爺藏的值錢東西在哪嗎?”


    羅國強:“不是被警察都搜走了嗎?”


    羅富路:“不會,你看今天來的齊鳴禮,他為什麽會在這,肯定是咱家還有好東西沒被完全找到,你趕緊想想。”


    “我不知道。”羅國強努力地迴想這些年的枝枝節節,也沒有個頭緒,他出了個主意,“要不咱們跟著他們?”


    羅富路想也不想地否定了,並給了他一個暴栗。


    “你蠢不蠢,他身邊有狗,我們很容易會被發現的,你這麽迫不及待陪爺爺吃牢飯呢!”


    羅國強呐呐不語。


    “我們還是先去旗頭縣,走。”羅富路拉他起來。


    “哥,我餓。”


    “路上有樹皮吃。”


    qaq


    …


    另一邊,齊鳴禮在羅仲新的房子裏發現了他家兔崽子。


    三隻狗在院子中間刨來刨去,齊罐罐看到他興奮地朝他招招手。


    ‘快來呀。’


    齊鳴禮狠狠捏了一把齊罐罐的臉:“又亂跑!”


    齊罐罐揉揉自己臉,給他指了指地板,神情之激動令齊鳴禮以為裏麵有什麽好東西。


    希望不要是骨頭了。


    這麽想著他竟然對土裏的東西抱有一絲期待,也蹲下來幫著刨土。


    等三隻狗生拉硬拽出一個黑色東西後,他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刮子。


    黑色東西不是別的,而是一雙黑到看不出以前是什麽顏色的皮鞋。


    “……”


    鬆獅和幾隻狗把鞋子推給他,齊罐罐臉上也露出乖巧的笑容。


    齊鳴禮一怔,隨著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鞋上。


    這幾天出任務,鞋子有了磨損,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膠了。


    “…真是什麽奇怪的東西都有,也虧你們找得到。”


    齊鳴禮想揉一把自家閨女,想到手上有灰,隻能作罷。


    “走吧,去別的地方看看,不能再亂跑,跟著爸…爸…”


    話還沒說完,齊罐罐興奮地“哇嗚”一聲,底下鬆獅和另外兩隻狗竟瘋狂地往前跑。


    “齊!罐罐!”


    齊鳴禮邊咆哮邊跟上去。


    鬆獅跑得又穩又快,齊罐罐久違地體會到風馳電掣的感受,在它背上快樂地尖叫。


    ‘快點快點再快點!!!’


    跑出東南角,便是一座垃圾山。


    齊罐罐被熏得扯緊了鬆獅鬃毛。


    她癟癟嘴從它身上滑下來,連忙四腳著地爬遠。


    垃圾山對有些狗子來說有一定的吸引力,但不包括她。


    也不包括老狗和羅威納。


    倒是鬆獅激動地撲了進去,齊罐罐都來不及阻止。


    !!!


    齊罐罐一整個恨鐵不成鋼。


    以後她怎麽好意思在別的狗子麵前說自己是鬆獅精!


    太給狗丟人了!


    她抱住老狗的細腰,一陣嗚咽。


    可沒一會,屁股上的痛感讓齊罐罐來不及思考更多。


    有一塊突出的石頭硌著她屁股了。


    她坐在地上,想也不想地蹬開,拳頭大的石頭滾至不遠處,和另一塊石頭相擊。


    並不沉悶,反而有空明之聲。


    齊罐罐蹭蹭蹭爬過去,把石頭撿迴來,又砸又滾,玩了好長時間。


    ‘還要!’


    老狗和羅威納對視一眼,原地刨起坑。


    一陣黃土與惡臭中,齊鳴禮扶著老腰氣喘籲籲而來。


    他從後槽牙擠出聲音:“齊罐罐!”


    齊罐罐聞言,抱起石頭,朝他這來。


    她歪著頭,臉上還有玩玩具的笑容,看他麵紅耳赤的模樣。


    “粑粑?”


    齊鳴禮升起的怒火被這一聲爸爸堵的不上不下。


    “你呀…”


    他把齊罐罐抱起來,給她擦手上的灰,還不忘念叨一句“小混蛋”。


    “不許亂跑。”他連著重複三遍。


    齊罐罐都會說了,“噗,卟,刨!”


    齊鳴禮臉色這才好了點。


    齊罐罐見他沒什麽吩咐,坐在他懷裏自娛自樂,齊鳴禮想幫她把石頭扔了都不行。


    “迴家。”他招唿三隻狗。


    老狗和羅威納沒給他眼神,刨坑刨得起勁,鬆獅還在垃圾山裏遊泳,時不時吐著舌頭從哪個角落裏鑽出來。


    “…迴家了!”


    仍是沒有反應。


    齊鳴禮去拉老狗的狗繩。


    老狗惡狠狠地轉身,把狗繩拽迴來,自己咬著,並警告他。


    “汪!”


    “……”


    齊鳴禮湊近懷裏的閨女:“罐罐,你叫老狗迴家好不好?”


    齊罐罐在他身上滾石頭玩,沒應。


    齊鳴禮打算把齊罐罐抱迴去,這些狗應該會跟上來。


    走了幾步,一迴頭,兩隻狗仍然在刨坑。


    齊鳴禮都無語了,這迴又是什麽垃圾啊?


    骨頭?破鞋?


    都不是——


    兩個小時後,老狗和羅威納的爪子都磨平時,底下的東西露出一角。


    是一個箱子的角。


    藏的很深,挖了這麽久,也才露出邊角的形狀。


    齊鳴禮眉頭上的褶子加深,不知道是不是這兩隻狗太執著給他一種挖到的東西很重要的錯覺。


    他朝四周看了看,周圍沒人,這才凝重地看向坑底。


    老狗和羅威納累得哼哧哼哧喘氣,正在休息。


    它們好像知道今天之內自己沒辦法把東西挖出來,一致看向齊鳴禮,還有他幹淨的爪子。


    齊鳴禮把手背在身後:“……明天再來,我們明天帶工具來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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