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麵色微變。


    這是近日來唯一聽到的跟妹妹有關的消息了。


    正欲多問,眼角又撇到青鸞臉上的血漬。


    強壓下對蘭絮的擔憂,凝聲道:“她的事稍後再說,薛乾那廝如今在哪兒?”


    青鸞忙擦去臉上的血跡,衝蘭溪露出一個無害的笑,“主子您誤會了,那家夥沒對奴婢做什麽,是奴婢一時情急,走路摔著了而已,跟他無關。”


    “現在最要緊的,是去找二小姐。”


    蘭溪手中的長劍動了動。


    長眸微眯,掃過青鸞的衣衫,在她袖口的指印上頓了頓,狐疑道:“真的跟他無關?”


    這指印如此寬大,明顯是男子留下的。


    但看青鸞眉眼之間,雖有急色,但無哀色……


    也許,是個誤會?


    “您放心吧主子!奴婢可不是那種有苦難自己吞下的人,若他敢動奴婢一個手指頭,奴婢不用您出麵,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說話時,唇齒微張,露出那微凸的虎牙。


    像個野蠻的小獸一般。


    蘭溪提著的心這才落下來。


    也是,青鸞的性格,同腮雪有幾分相似,都是那等吃不了虧的主兒,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人敢欺淩,不將那人撕下幾塊肉,絕不罷休。


    發生在凝霜身上的往事,絕不會重演的。


    蘭溪緩緩收迴手中長劍。


    緊繃許久的身體,也緩緩放鬆下來,後背和脖頸上,泄出細密的冷汗。


    那股由內而外的虛弱感,再次湧遍全身。


    坐小月子。


    按理是不能出房門,不能動怒生氣多思多慮的。


    可後事推著前事,她一刻都不得安靜,思慮又過重,身體愈發脆弱不堪了。


    她的虛弱,被青鸞捕捉到。


    青鸞眼底拂過愧疚。


    “都怪奴婢一驚一乍的,惹娘娘擔心了。”


    她一邊快速地攬住蘭溪的後腰,為她擋著這夜風,一邊撐扶著她往屋中走去。


    “娘娘放心,既有信兒了,想必人也好找到了。樞北王那邊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徹底跟蘭家撕破臉麵,對二姑娘下手的。”


    這安撫,並未讓蘭溪的心沉靜下來。


    她緩步來到殿內,把腮雪掛在屋內的披風披到青鸞身上後,這才扶著青鸞的手坐迴原位。


    聲音發緊,“為何會與樞北王攪合到一起?你是如何得知這樁消息的?”


    青鸞咬了咬唇,拽了拽那披風上繡滿芙蓉花的帶子,盯著自己的腳尖,神色略有尷尬。


    “原本……原本是聽說薛乾那廝,接了秘密任務……出宮許久,今日要迴來了……”


    “奴婢想著他是攝政王的近臣,便摸了過去,想問問他,是否知道些跟二小姐有關的信兒。”


    “誰料那廝不經詐,奴婢幾句話,他便說漏了嘴,說出二小姐之事和樞北王有關。”


    “奴婢想問個清楚,可那廝卻咬死不鬆口,奴婢無奈,隻好先將這消息告訴主子,等您做下一步打算。”


    蘭溪似察覺到了什麽。


    轉身。


    眸光落在青鸞漲紅的麵色上,輕聲問,“你同他,關係不錯?”


    青鸞一驚,頭搖的似撥浪鼓一般。


    “沒有沒有!”


    “奴婢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上次之事,奴婢還沒找他算賬呢!怎會跟他有牽扯!”


    她急於辯白。


    蘭溪卻聽出了,那倉皇的語氣的背後,那抹屬於小女兒的羞澀。


    她心頭歎了一聲。


    薛乾此人,是蕭長卿的走狗。


    心思深沉,為人冷漠。


    在她心中,是絕配不上她身邊這些貼身婢女的。


    尤其是青鸞。


    才十五歲,已有勇有謀,又有自己的膽魄和目標感,將來定比腮雪和凝霜,要走的更長遠些。


    她本意,是想再多留她們幾年,等此間事了朝局安穩了,再給她們找幾個家風清正的好人家,保她們一世無憂。


    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作為過來人,她豈會看不出青鸞的心思?


    此時此刻,她才終於懂了當年她執意要嫁給蕭燁時,父親的無奈了。


    無力阻擋,又滿懷擔憂。


    但……男女之情事,誰也說不準。


    也許今日還愛著,明日便又成了仇敵了。


    她做主子的,能插手生活之事,卻無法插手情感之事。


    罷了,放其自然吧。


    “往後,無論和誰相處,還需要保護好自己,比如今日,絕不能再如此狼狽了。”


    蘭溪淡淡提了一句。


    “奴婢讓娘娘擔心了。”


    青鸞低著頭,語氣微凝。


    她本是流離失所一貧女,若無娘娘相助,也許會死在年前的那場大雪中。


    可得了娘娘憐憫,不僅吃飽穿暖,讀書學理,如今竟來到了這富麗堂皇的宮殿中,成了皇後殿中叫得出名號的人物……


    一步步,皆得娘娘提拔看重,才有今日!


    她怎能……怎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對一個相見不過數麵的男子,生出親近的心思!


    蘭溪的提醒,讓青鸞醍醐灌頂。


    今日冒昧去找薛乾,實在是過於莽撞!


    若那薛乾是個人麵獸心之徒,她今夜趕去,別說打探消息了,隻怕這條命也要交代在那裏!


    青鸞膝頭一軟,眼底閃過愧意,正要下跪,被蘭溪攔住。


    “不講究這些虛禮了,你心中有數便好。”


    蘭溪喝了半杯熱茶,暖了暖身子,雙手互相搓動,掃去那指尖冰冷的涼意,這才道。


    “去拿外衫來,本宮要梳妝。”


    青鸞一驚,“娘娘可是要去見攝政王?”


    蘭溪點頭。


    妹妹之事,一刻都不能耽誤。


    若不弄清楚那樞北王怎麽擄走的妹妹,今日又將是一個無眠夜!


    青鸞急了,“腮雪姐姐出門前特意吩咐過,讓奴婢將您看好了,千萬不能出宮,如今,已近子時,宮道幽冷,寒氣逼人,奴婢絕不可能讓您出去的。”


    蘭溪歎道:“不用說那麽多,今日蕭長卿,本宮非見不可。”


    誰攔都無用。


    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冷硬。


    “你不給本宮梳妝穿衣,本宮自行收拾!”


    “娘娘!”


    青鸞還要再勸,蘭溪已撇開她,獨自往內殿走去,準備去箱籠裏取衣服。


    手指翻了許久,落在那狐裘大氅上,絕豔的眉眼微動,眼底滑過一抹暗芒。


    這件衣服,許久未見了。


    曾是……他送的。


    正要將那衣服拎起,一隻比她略小的,黑漆漆的手,擋在她的手邊。


    少女晶亮的眸光,極為認真,“主子,您不用過去,奴婢將攝政王叫過來見您!”


    蘭溪皺眉,壓下她的手,“胡鬧,你不知攝政王那群人的品性,隻怕你人還沒湊過去,就被他們吞吃入腹了。”


    青鸞倔著下巴,“主子,您養著我們,我們總得堪用!今日懼怕明日懼怕……何時才能獨當一麵為您開路?”


    “您放心!”


    青鸞咬牙,承諾道:“就算是迷暈了敲暈了將他拖過來,奴婢也一定能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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