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不點燈!”


    薛乾自己也沒想到,他一開口,竟是這句質問。


    他愣了一下,對麵的青鸞更是愣住。


    好大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從椅子上蹦起來,美眸含怒。


    “好啊你!這屋子裏到底是進出過多少女子,倒讓你這般熟稔?第一句不是質問我為何在這裏,竟然是質問我為何不開燈!”


    “薛大侍衛,往常我真是小瞧你了,原來你私底下竟是這般作風。”


    青鸞麵露譏嘲。


    她麥色的肌膚,在這燭火的映襯下,呈現出蜜一般細膩的光澤,同那些嬌養的閨閣小姐相比,少了幾分文靜內斂,多了幾分野性與生動。


    薛乾目色晃了一瞬。


    下意識道:“你誤會了,我剛才隻是在想樞北王和蘭二小姐的事,並未……”


    察覺到自己的失言。


    猛地止住話口。


    可那話裏的極為重要的信息,卻被青鸞捕捉到。


    “你說什麽?!”


    “二小姐失蹤的事和樞北王有關?”


    青鸞轉身欲走。


    她要將這消息告訴娘娘!


    卻被薛乾猛地抓住手臂。


    他粗糲的指紋透著那衣衫的薄料,製住她,“此事機密,告訴你已是大罪,若再泄露出去,我這條命怕是要折在攝政王手中了。”


    青鸞卻不管他生死,朝著那肌肉發達的小臂狠狠一咬。


    牙口生疼,牙齦有些鬆動。


    呸!


    合著多年練武全用到她身上了!


    青鸞心裏罵了兩聲,忍著牙疼,拿起幼年逮雞抓狗的勁兒,繼續加深咬合……


    直到,滿嘴血氣。


    男人不知是吃痛,還是不忍,鬆開了對青鸞的禁錮。


    青鸞這才得以喘口氣,頭也不迴地往門外跑去。


    薛乾怎能讓她就這麽走了?麵色一緊,又扯住了她的外衫,一個用力,宮裙散亂,零落飛舞,如枯蝶一般,連帶著內裙都脫落在地,滿室的氣氛瞬間變了。


    隻見那年方十五的少女,抱著胸,著一身褐色褻衣,愕然地站在原地。


    麵上,盡是羞惱的紅色。


    “你,你無恥!”


    素來的伶牙利嘴,此時打結,成了羞惱不堪。


    薛乾也好不到哪去。


    手忙腳亂地從地上撿起衣服,想為她披上,可手足到了半空,又不知這女子的衣服該怎麽穿戴,僵在那裏,眼神來迴躲閃。


    青鸞見狀,愈發惱怒。


    對著他膝蓋便踹過去,“你那是什麽表情?敢做不敢當是嗎?”


    一腳正中紅心,踹在薛乾受傷的地方。


    他疼得吸了口氣,麵上強撐著無奈的笑,“姑奶奶,在下向您保證,這真的隻是個意外……”


    青鸞眉毛一橫,“所以,你是不打算負責是嗎?”


    薛乾噎住。


    青鸞見狀,更怒,“好啊薛大侍衛,今日我算真正看清你了,你竟是這種人物。”


    她奪門而去。


    薛乾抓著那衣衫,看著她月下離去的身影,想追,卻又不敢追。


    直到那木門狠狠撞在門框上,發出尖銳的撞擊聲,震得那床前的燭火明滅,他才猛地一激靈。


    麵色漸漸灰白。


    完了。


    他得告訴王爺去了。


    ……


    芝蘭殿。


    枯坐在桌前,左右手對弈的蘭溪,看著那不相伯仲的黑白兩子,緩緩陷入沉思。


    滴漏聲聲,夜色沉沉。


    簷外的鴉群,偶爾追著烈風,振翅飛過層樓,又隱入烏雲與月色之中,徒留下淒婉哀絕的背影。


    那緊閉的殿門,忽然被大力敲響。


    蘭溪眉頭微皺。


    手中執著的,那玉石做的黑子,一個不差,抖落在棋盤中,打散了白子的布置,正好破開這糾纏不休無處下手的棋局。


    “娘娘!您睡了嗎?奴婢是青鸞!”


    少女喘著氣,急促道:“奴婢有要事要向您稟報。”


    腮雪和凝霜都已跟著蘭家軍出了宮,去宮外盤查絮兒的蹤跡。


    芝蘭殿的其他人,蘭溪並不適應她們的伺候。


    所以主殿內,如今隻有蘭溪一人。


    聽到動靜,蘭溪收了棋盤,披上外衫,快步來到殿門前。


    素手一撥,撥開那擋門的門柵。


    眼底,則染上了些憂色。


    青鸞年紀雖小,但做事向來沉穩,若非出了什麽不能掌控的大事,絕不會臨至午夜過來敲她的房門。


    推開門,看到那一身隻餘褻衣,滿身霜色,麵容狼狽憔悴,唇邊還沾著血色的少女時。


    她身形狠狠一震。


    一股難以名狀的痛意蔓延全身。


    青鸞的樣子,讓她想起了那日的腮雪。


    後來無數次午夜夢迴,她都悔不當初,深恨自己重生而來,仍沒護住自己手下之人。


    為何……


    這種事情要重演!


    蘭溪猛地抓住青鸞的雙手,她聲音發顫,眼底盡是冰冷的殺意。


    “是誰?”


    哪怕血漸十尺成河,背上嗜血狠辣的惡名,她也要掀了這後宮,讓參與此事之人九族誅滅,一個不留!


    青鸞不知前因。


    看著蘭溪通紅的眼眶,以及那眼底殺意。


    喉頭一梗,將那欲要報備的話咽下,先迴答起蘭溪的問題。


    “迴娘娘,是薛乾侍衛,不過他……”


    蘭溪猛地轉身,拔過一直擱在香案上的長劍。


    “我去殺了他。”


    殺此人,連明德劍都不用祭出!


    之前青鸞被綁架之事,她看在蕭長卿的麵子上,已抬手放過這薛乾一馬,沒想到此子如此猖狂,竟變本加厲!


    今日若蕭長卿敢攔,她連蕭長卿一塊殺了!


    那劍尖在這淒冷的月光下,泄出冷入骨髓的殺意。


    青鸞癡癡地跟在蘭溪身後,臨到出門時,就著那院門上的黃銅對鎖,看到自己的模樣,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主子為何這般氣恨!


    定……定以為她被那登徒子給欺辱了!


    心中泛過一陣暖意。


    她一直都知,娘娘看起來手段果敢犀利,但是個內心極為柔軟,極好的人。


    那鋒芒從來隻對外人。


    對自己人,尤其是她們這些婢女,恨不得寵成女兒……


    “主子!”


    她深吸一口氣,追上蘭溪,鬥膽拽住那劍鋒。


    極難為情道:“您誤會了,今日之事,是個意外,那薛乾並未對奴婢……做什麽非分之舉。”


    今日之事,不用薛乾解釋,她也知不怪他。


    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又沒碰過女子的衣衫,情急之下扯散了,是可以理解的。


    若在往日,她定會整理好衣衫,全須全尾的來到主子麵前,絕不讓主子擔憂。


    可今日之事,太過應急,她實在沒時間收拾自己,連外衫都顧不上套,穿這一身褻衣,繞過將近一裏的宮道,急惶惶地來到芝蘭殿,想盡快將這要命的消息匯報給主子。


    想起要事,青鸞神色一凜。


    “主子!奴婢查探到二小姐的蹤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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