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魚見赤丹有些籌措便知不好。


    她正了色,看向赤丹,“有事別滿我,榮慶五年,果真跟我爹爹有關嗎?”


    赤丹沒敢點頭,她不確定到底跟池魚爹爹有無關係,“榮慶五年,南夏皇帝榮玨嫡長子在四歲時跟隨皇後外出遊玩,誰知竟然走丟,找到人時,已經被燒的麵目全非,隻有隨身玉佩能證明身份,雖也暗中查找多年,卻一無所獲,帝後傷心,從此,南夏皇宮,除了南貴妃膝下二皇子,再無其他子嗣。”


    赤丹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池魚的臉色,聰明如她,她話說到這個份上,想必她也能猜出一二來了,可誰都證明不了池鳳鳴便是榮玨嫡長子,畢竟當年都已宣告死亡了。


    池魚的眉頭緊鎖著,“那阿淵哥哥的意思呢?”


    “靜觀其變。”


    池魚可坐不住,“那南貴妃跟南戰是何關係?”


    “兄妹!”


    池魚蹭的站了起來,若真的證實了爹爹跟南夏皇帝有關,南戰豈不是會把爹爹當成眼中釘?畢竟他的外甥可是唯一儲君人選,這無上帝位可容不得別人橫插一!


    再無睡意,池魚在屋裏來迴走動,直到天邊有了微亮,她披了衣服急急朝著封庭的院子裏走。


    封庭是被封明陽叫醒的,池魚進屋時拉了封明陽一同進來。


    穿戴整體的封庭端坐在中央,看著一同進來的兩人,眼眸微眯,他的寶貝外孫女怎麽看著很是疲憊,像是一夜未眠,“阿魚,過來,外公抱。”


    封庭忍不住張開雙臂,讓池魚過來。


    池魚也不扭捏到了封庭身邊,被他大掌一撈,便坐到了他的腿上,靠著他寬闊的胸膛,池魚這才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出何事了?”


    敏銳的封庭不會感受不到池魚的異常。


    池魚深吸了口氣,從封庭的胸膛裏抬起頭來,緊緊盯住了封明陽,“明陽哥哥,阿魚自詡待你不薄,認你為兄長,西涼當朝高位之人殘暴好戰,西涼百姓多有流離失所,你真不曾想要迴去?”


    封明陽一怔,瞳孔迅速收縮,不敢置信的看向封庭懷裏縮著的小人。


    他渾身都在顫栗。


    封庭也是一怔,迴過味來後眼底蘊起了殺意,他盯著封明陽的眸子裏已經染了血紅。


    “阿魚……”


    封明陽顫抖著聲音叫池魚,他想要靠近她幾分,他不想看見她眼中對自己的疏離。


    “明陽哥哥,我隻問你,你可是西涼二皇子拓跋明陽?”


    小奶音軟唿唿的,本該帶著甜蜜,可此刻,聽上去卻有三分薄涼。


    封明陽還在籌措要怎麽迴答,池魚便歎了口氣,“你隱在我外公身邊,我外公乃鎮守西涼邊境之人,我很難不去懷疑你別有用心。”


    封明陽頹然一跪,朝著封庭趕緊磕頭,待在瑞王身邊三年,他可沒幹過一件對瑞王,對北蒼不利之事,當年若沒有瑞王,他早已被野狼啃食了。


    “那你說,你到底是不是西涼二皇子?”


    封庭眼神複雜,雖然隻養了這家夥三年,可他看得出來,這孩子從未有過害他之心。


    封明陽點了點頭。


    “親眼看著兄長殺了父皇母後,他的利劍穿過我的身體,不帶任何猶豫,我們與他,都是阻礙,我本也無心那個位置,是他太著急罷了。”


    池魚朝著封庭點了點頭,封庭便把她放到了地上,池魚邁著小短腿跑到了封明陽跟前,一把抱住了他顫抖的身子,“明陽哥哥,不是你的錯,我也從未懷疑過你對外公的用心,剛才隻是為了迫你說出真像而已。”


    她嬌軟的小身軀就這樣貼住了封明陽顫抖冰涼的身體,一下子,仿佛世間再無任何讓他害怕之事,三年前醒來後他彷徨了兩年,一句話都不說,像個行屍走肉的遊魂,說來也巧,封庭竟然便給他取了名字叫:封明陽,聽著明陽二字,他感覺自己的父王又活了。


    再後來,見到池魚,她對他的好更加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活著的人。


    “明陽哥哥,可願意跟長公主相認?”


    封明陽的眼裏已經有水汽浮動,何曾不想?


    他曾以為自己的心早已死透了,可見到拓跋飛羽時,那快要停止跳動的心髒清楚的告訴了他,他對親情的渴望,看著姐姐失神的在大庭廣眾之下喊了他的名字,他豈能不動容?


    天知道那個時候,他都把自己的掌心掐流血了!


    他點點頭,算是迴答了池魚的問題。


    “長公主看似風光,實則生活在水生火熱裏,你可知道,有一黑衣人整夜蹂躪欺辱與她?”


    池魚也不隱瞞,驛館裏的事哪裏能瞞得住她的眼睛。


    封明陽不敢置信的瞪著一雙血眸看著池魚。


    池魚點了點頭。


    “怎麽可能,她可是西涼長公主,當今皇上的親妹妹。”


    封明陽咬碎了一口牙齒,嘴巴裏全是猩紅,倘若池魚說的是真的,那姐姐的日子?


    “西涼而今可不比當年,拓跋寒生性好戰,奈何國庫虧損,而今,想要穩定軍心,必然想要再次侵犯北蒼,所以,長公主便成了拉攏有心之人的工具。”


    “那黑衣人是誰?”


    封明陽的眼裏也全是殺意。


    池魚卻搖了搖頭,這個她還真的不知道,那人進出驛館,甚至潛會住處也從未曾摘下過兜頭罩著的黑衣。


    “或許,長公主可以給你答案,你可想見她?”


    封明陽看向池魚,見姐姐是不是太奢望了?


    可在小丫頭軟糯的聲音裏他竟然生出了妄想之心。


    “外公,可有辦法讓明陽哥哥與長公主想見?”


    池魚看向封庭。


    封庭已展開了眉頭,他緩緩點了點頭。


    當天中午,拓跋飛羽才退了外衫躺入帳中,身下床板便發出了咚咚咚的敲擊聲。


    屋內並無他人,拓跋飛羽一骨碌從床上下來,抽了懸在牆上的寶劍,她並未喊人,而是邁著步子朝床榻再次靠近,生在深宮之中,會三兩下功夫傍身並不稀奇,更何況,西涼女子更是性情潑辣好動,很多女子都是整日裏長在馬背上的。


    她才靠近,床板被猛地頂開了。


    她一把露著寒芒的劍便刺了過去。


    劍鋒鋒利,堪堪從封明陽的脖子處擦過,甚至,他躲閃不及,刀鋒還是破了他的皮肉,血珠一下子滾落下來,她的劍尖便抵住了他的喉嚨。


    “皇姐。”


    封明陽叫出了三年來不知多少次出現在他夢裏的姐姐。


    拓跋飛羽一愣,手下的力道手不及,還要朝著封明陽的喉間刺,卻見這傻小子隻看著她笑也不躲閃,便卸了全身的力氣去阻止劍氣,可還是剛才出手太快,那劍鋒都收不急,她便用另一隻玉手直接徒手去握,劍身很快沒入五指的皮肉,她的掌心亦如方才封明陽的,血珠四起。


    “鬆開!”


    封明陽見她掌中之血,趕忙抬手揮掉她手中寶劍。


    “手不要了嗎?”


    “它方才傷了你,不要也罷。”


    拓跋飛羽明媚的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可唇角卻揚起高高的弧度,她不想讓弟弟看見她的難過。


    封明陽一把摟過了拓跋飛羽的肩膀,頭埋在了她的肩頭,“皇姐怎麽能這麽傻。”


    拓跋飛羽哪裏肯迴答他這樣的問題來浪費時間,趕緊捧了他的臉,仔仔細細的去看,三年了,她從未有一天承認過拓跋明陽已死,而今她的執念成真了,她的嫡親弟弟果真還活在人世!


    “你果真早已認出我了,為何才跟我相認,明陽,我帶你會西涼。”


    拓跋飛羽的聲音滿是激動,她顫著羽睫,羽睫上沾著水汽。


    封明陽抬手擦去姐姐眼裏的淚,“姐,我迴不去了。”


    “皇姐能保護你,相信皇姐。”


    拓跋飛羽不肯死心拉著封明陽的手,既然找到他了,她斷沒有再次鬆手的道理。


    見二人陷入僵局,池魚輕聲咳嗽一聲。


    封明陽這才趕緊把拓跋飛羽輕輕推開,朝著床邊走去,把床板往上提了提,“阿魚,快上來。”


    池魚的小腦袋便露了出來,窩在裏麵的滋味當真不好受,她本不想跟來的,可奈何拗不過封明陽,隻能隨著他入了地道。


    拓跋飛羽瞪著一雙貓眸,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全是震驚。


    蒼州太守竟然跟來了!


    “拓跋姐姐,這幾日可安好?”


    “好,很好!”


    拓跋飛羽幹巴巴的應著腦子裏全是漿糊了,完全沒想到這傻弟弟竟然帶著外人來跟她相認,帶來的還是能要了他們命的人。


    見拓跋飛羽有些警惕,池魚也不多耽誤功夫,這驛館裏的眼線可多著呢,“拓跋姐姐,我們想助你脫離苦海,你可願意?”


    拓跋飛羽一愣,她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蹙起的柳眉上沒有掩飾住的哀愁便散了出來,她呆呆的看向池魚,“你說什麽?你可助我?”


    池魚便點點頭。


    可拓跋飛羽卻無奈笑笑,“沒用的,誰都救不了我,那人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更何況,拓跋寒也需要那人……”


    她的話沒全部說完,猛地轉頭看向封明陽,或許不是沒可能,而今,前太子拓跋明陽還活著,那麽,西涼便還有救。


    “你想讓我怎麽做?”


    她收迴眸光,看向池魚。


    池魚便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我同意,隻是,事成之後,你還需得助我皇弟登上皇位。”


    拓跋飛羽點頭之後,看著池魚。


    池魚笑笑,她不看拓跋飛羽,隻看向封明陽,她自然知道西涼若是能由封明陽來做皇帝,兩國戰事便可完全停止,得力的還是兩國百姓。


    “阿魚,我……”


    “明陽哥哥,你不必著急迴答,明日讓長公主想辦法送你迴西涼去看看吧,我隻給你五日時間思考,迴來後給我答案。”


    池魚打斷了封明陽的話,做不做西涼皇帝自然由他自己說了算,而今的西涼在拓跋寒的統治下百姓到底受的何等苦,她認為他該親眼去看看。


    拓跋飛羽的眸子裏燃起希望和崇拜,她朝著池魚鄭重的行了一禮。


    兩人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原來蒼州府的地下竟然有這樣四通八達的暗道。


    瑞王是北蒼唯一的異姓王,瑞王府能一直長盛不衰果真是有道理的。


    暫時解決了封明陽的事,池魚的心情並沒有放鬆下來,尤其那神秘的黑衣人,他總覺得那人的目的並不是僅僅要攪黃這次商談。


    “來人,散布下去,太守池魚昨夜染了風寒,而今高熱不退,暫時不處理商務。”


    “喏。”


    來人領命後急匆匆出去了。


    池魚需得休息幾日才能給封明陽爭取時間,不然,原定的今日下去三方再次磋商,這次便該有個定論了,在不確定封明陽的決定時,她想先按兵不動。


    “哦,她竟然生病了?”


    黑衣人把玩著手裏的一隻黑貓,許是捋的狠了,黑貓尖叫一聲抬起爪子撓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男人看著白皙的肌膚上一道長長的口子不斷往外瘮著鮮血,他捏住黑貓的後頸,大掌一緊,剛才還喘息的黑貓立刻便蹬直了腿。


    “養不熟的畜牲!”


    他把黑貓扔到了地上,把滲血的手背放在唇邊吸吮起來。


    帶著麵具的佝僂身軀在見到黑貓的慘狀後,明顯的瑟縮了幾下,“迴吧,繼續監視,那東西盡快弄到手。”


    “是!”


    佝僂身軀倒著退出了男人的房間。


    有人進來清理了黑貓的屍體,隨即另一人進來,恭敬的朝著黑衣人行禮,“那小畜生果真是病了嗎?”


    “有進近出出的婢子在熬藥,看著不像是假的,可那丫頭詭計多端,著實不好猜她是又想出什麽幺蛾子。”


    這人說的倒是中肯,不似方才來人。


    黑衣人抬眸,隻露出一雙眼的罩子裏透著陣陣森寒,“那東西何時能到手?”


    男人靠了上來,把這人嚇了一跳,他不敢後退,隻顫抖著聲音道:“東西已到手,可不隻因何他沒跟您說,小的也恐生變,在思索著怎麽拿到自己手上呢。”


    說話的男人也看不見臉,可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大顆的冷汗從麵具下往下掉。


    “好,知道該幹什麽就好。還有,也該給南夏戰王和那姓池的加把火了。”


    “是,小的明白!”


    這人也是倒退著恭敬出了男人屋子的,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男人百無聊懶,這才又想到了驛館裏的拓跋飛羽。


    “確定他們兩人都出了太守府,又先後迴來了?”


    池魚撥弄幾下肩膀上的赤丹,赤丹啄了啄她做怪的小手,“確定,而且那人的住處也已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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