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怔然後退半步,那是沒有了?她瞬時淚如雨下,也是,也是,他怎麽會想到他會死在今日,還是死於馬上風!


    今天是她的生辰,他前兩日,說了要陪她,原來就是這般陪的。


    太後大約是聽到了她的話,麵無表情,說道:「莫非皇貴妃手上另有密旨?」


    皇貴妃搖頭垂淚:「臣妾,沒有。」她隻覺得荒唐莫名,自己仿佛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她嘴唇翕動,想說出皇帝平日裏對她說過無數次的話,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說了又怎樣?誰會相信?看太後的樣子,分明是站在了太子一邊的。皇帝不止一次說過,太子地位不變。那是太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誰會心生懷疑?何況,姬然還在宮外,這先機早就失去了,更遑論遠在皇陵的信王英王。


    皇貴妃自己都迷茫了,皇帝做這一切是有意還是無意?難道真是外間傳言那般,是為了給太子鋪路?


    她心底卻有另一個聲音說道:「不是的,不是的。皇帝明明是厭憎太子的,皇帝再三強調太子地位不改,隻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他是想掩天下人的耳目……」


    可是,這些她知道,說出來,旁人誰又肯相信呢?


    皇帝忽然駕崩,最先得到消息的朝廷重臣,匆忙進宮。皇帝已逝,當下最要緊的便是立新君,以及料理大行皇帝的身後事。


    既有儲君,皇帝崩逝,自然該由儲君繼位。順理成章,毫無疑問。更何況,前不久,皇帝剛表示了對太子的尊重與信賴,言猶在耳。


    當下,太後下旨,朝臣奏請,請新帝繼位,安撫人心。


    姬央籠手於袖,略一沉吟,應承下來。


    大行皇帝的遺體被放進棺木中,大殿裏烏壓壓跪了一片,哭聲震天。


    皇貴妃胸口一陣鈍痛,心頭茫茫然一片,也不知自己在難過什麽。


    她看著自己遲來的兒子,見他雙目紅腫,驚痛交加,仿佛不能接受父親的故去。皇貴妃垂淚,仿若有鈍刀子一刀一刀割著她的肉。她低聲泣道:「然兒,你父皇他,你父皇他……」


    姬然不待母親說完,便淚流滿麵。他是在睡夢中被叫醒的,先是母親的人,繼而是宮中的人。他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好端端的,生龍活虎,怎麽會突然去世?


    宮人吞吞吐吐,語焉不詳。他心中疑慮叢生,他痛哭一場後,來拜見母親,想知道真相。


    皇貴妃也不想替皇帝遮掩了,她壓低聲音,冷冷地吐出三個字:「馬上風。」


    姬然原先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他咬牙道:「馬,馬……」


    馬上風是什麽意思,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一向敬重的父皇,竟是死於馬上風麽?他很是難堪。


    皇貴妃抱著一絲僥幸,低聲問道:「我兒,你父皇可曾留下什麽與你?」


    姬然不解,他思忖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母親眼中的焦急與期待。他心下一悸,正色道:「父皇留給兒臣一顆忠心。」


    言畢,不等皇貴妃答話,他便稍作挪步,跪行到姬央麵前,口稱萬歲。


    大殿有瞬間的寂靜。


    姬央默了片刻,低聲道:「四弟……」算是應了他的稱唿。


    姬然內心一片平靜。今天的事情太過突然,直到此刻他腦袋還有點懵。但是他心裏明白,父皇過世,首要的便是立新君。


    往日有朝臣暗暗支持他,父皇也屢屢暗示。他也不是沒想過那個位置。——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父皇駕崩時,大哥已經仙逝。現在大哥猶在,他又怎會生出旁的心思?他自當盡心竭力,輔佐新君。


    皇貴妃的身子頹然傾下,淚珠順腮滑落。然兒,你可知道,你這一聲萬歲出口,就相當於承認了姬央是新帝,你可就再也沒了半分爭的可能。


    按說做個閑散王爺,也許能一世無虞。她的心不大,她不是非要做太後不可。她擔心的是她的兒子。


    姬然曾經是大行皇帝最寵愛的兒子,皇帝又不止一次暗示過要將皇位傳給他。焉知新帝不會心中忌憚,懷恨在心,繼位之後伺機報複?


    是,人人都說姬央是謫仙,不問塵世。可還有人說他會早夭呢,現下還不是好好的?他都要繼位為帝了,看來之前的種種傳言頗多有誤。那麽,誰知道他會不會為難然兒?


    皇貴妃向大行皇帝拜了一拜,暗暗祈求,你若真的在天有靈,就多多保佑然兒。我可以不在乎你的言而無信,隻求你保他平平安安。


    ……


    初時還有人擔心景王有異心,然而待見得景王自己先認了新君,不由得鬆了口氣。大局已定,縱使是在外的信王與英王迴來,想來也不會再有變故了。


    信王英王收到太後旨意,來不及多想,連夜趕迴京城。待他們風塵仆仆趕到宮中時,大局已定。


    父皇駕崩了?


    信王在守皇陵時,因為心裏有氣,也曾惡毒地腹誹過,他怎麽不去死之類的。但是當他真正見到大行皇帝的遺體時,他卻半點快意也無,有的隻是難過與茫然。


    他的母妃高氏悄悄拉著他,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我兒,你大皇兄繼了位,拜了你父皇之後,快去拜見新皇帝吧!」


    她知道兒子有雄心而少計謀,生怕他犯渾,便把「新皇帝」三個字咬得極重。


    信王呆愣愣的,他與父親不過是半月未見,誰承想竟已陰陽相隔。母妃話中的深意,他也未曾細究,隻老老實實跪在棺木前,磕頭痛哭。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他才後知後覺想到新帝一事。


    是了,他們說繼位的是太子。


    他素來是有賊心的,不滿於父皇對老四的偏心。迴京路上也曾想過若有可能,定要鬥上一鬥,爭上一爭的。


    他琢磨了一下,他是不是錯過了最佳時機?他現下說他有疑問,還來得及麽?他想了一想,他也是皇子,問一問也不打緊。他還未起身,就遙見那邊英王已經向姬央行禮了。


    他剛生出來的念頭被生生壓了下去。罷罷罷,老三老四都認了,那是太子,元後嫡出,剛出生沒多久就被立為了太子,二十多年來,父皇雖沒指過什麽差事,但是姬央儲君的地位從來沒有動搖過。


    他爭什麽?以他現在的人脈本事,他拿什麽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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