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湘滿臉怒容,“姑娘我真是不懂,覃哥哥這相貌,這身段,這一瞧就威猛的......”


    “咳咳咳......慎言。”


    劉冶猛地咳嗽,手上一抖,稱掉了下去,隻好狼狽地去撿。


    花有湘瞧了一眼擰眉不語的霍少煊,收斂了一些,湊近道,“覃大哥,你評評理,我們嘯北如何看都是絕色美男,那姑娘究竟有何不滿?”


    有兩位不曾開口,一位是神機妙算的少年大師,一位是深知內情的心腹。


    柳輕空麵無表情地喝酒,眼裏藏著隱晦的嫌棄,大黑手遮住臉,似乎心疼兄弟這些年的境遇,隻是輕輕搖頭,實際上嘴都快笑裂了,對秦修弈充斥著冷意的眼睛視而不見。


    “若所遇非良人,僅憑著滿腔歡喜,也終將遺憾結尾。”


    霍少煊喝了口茶緩和心情,張口就來,“......嘯北,當初你說要娶她,兄長並未插手,這些年來,我問你如何,你皆答好,今日我倒想問問,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秦修弈對上那雙清冷的眼睛,有片刻語塞,而後又轉開臉,輕聲道,“還能怎麽迴事,無非就是放不下唄。”


    這話說得有幾分慪氣和惱怒,神態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霍少煊心中讚許地點點頭,似笑非笑。


    這些年秦修弈裝模作樣的本事倒是精進不少。


    不過這話說多錯多,還是快些略過為妙。


    霍少煊搖搖頭輕歎,“我已差不多知曉來龍去脈,為兄不逼你,隻是待到歸家那日,你得給我個準信。”


    霍相輔在官場上叱吒風雲多年,未曾想有朝一日竟還得應付這種場麵。


    秦修弈長睫微斂,見他當真如此認真的幫自己圓話,原本複雜的心情淡去,忽然有些心軟,倒頭就靠上了他的肩膀,嘟囔道,“還是阿兄疼我。”


    霍少煊笑容僵硬:“……”


    “哎呀。”花有湘遮住眼睛,手指露出一個大縫,“覃哥哥羞死了!”


    眾人見狀也不多說,樂了樂後順勢就揭過這個話題。


    莫從懷裏取出自己新製的藥,分給眾人以備不時之需,順道說著自己的事跡,說著說著,就說起了一樁趣事,“......尋我的人太多,簡直煩不勝煩,過個幾日便換一處落腳的地兒,結果那日京中來人,也不知為何知曉了我的行蹤,我隻得開門迎客。”


    “瞧那裝束像是權貴,簡直無禮至極,既不求醫也不問藥,張口就重金雲雲,一瞧便知是來買個名頭的。”莫冷笑一聲,“我瞧他們財大氣粗,幹脆扔了瓶金瘡藥過去,不過是比尋常的金瘡藥好些,將那領頭的樂得見牙不見眼,當即扔了一袋子金子給我。”


    “弄得我心裏不舒坦了好幾日,這京中之人,莫非都如此愚蠢?”


    霍少煊:“......”


    這愚蠢的京中之人怎麽聽都像是賢親王自作聰明的手下。


    “若下次再來尋你,幹脆多賣一些。”秦修弈笑吟吟的,沒了煞氣的掩蓋愈發驚豔,此刻把玩著酒盞,漫不經心道,“反正瞧他的模樣並不缺這些身外之物,不必愧疚。”


    “這錢財在你手中能救千萬人,在他們手中,隻是個沒所謂的死物,送到你跟前,沒有不收的道理。”


    霍少煊腦中浮現出他親昵喚賢親王皇叔的模樣,心中一寒。


    莫思忖片刻,點點頭:“也是。”


    花有湘笑吟吟道,“覃哥哥,你上迴送我的秘籍當真幫了大忙,十嵐與我對陣慘敗,樂死姑娘我了!”


    劉冶忍不住揭短,“得了吧,是你險勝,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修習陣術的家族極多,其中兩家獨大。


    一個是花家,幻陣。


    另一個則是十家 ,詭陣。


    十嵐是詭陣教主,與花有湘年少便是出了名的死對頭。


    霍少煊眸光閃了閃。


    十家,是江王妃家的表親,得江王、宣王的庇護。


    不知是巧合,還是這看似無意之下,摻雜著秦修弈布下的一縷細線。


    他默不作聲地聽著,時而附和兩聲。


    待到酒過三巡,眾人鬧哄哄的,嘈雜一片,霍少煊識趣地起身,將秦修弈身邊的位置騰出來,謝絕了他們的邀請,隨口說了個由頭,便緩步走到酒樓的後院吹風。


    煙秋樓的後院有一條小徑,小徑的盡頭是滄月湖,湖泊之上有一處涼亭,此前受頗多文人喜愛,但自從前些年淹死了幾位酒鬼後,便鬧出些荒唐的傳聞,久而久之就變得人跡罕至起來,這還是酒樓的掌櫃與他們閑聊時隨口一提才得知的。


    霍少煊一向不關心這些鬼神之說,倒不是說全然不信,隻是不會多麽在意,畢竟日新月異,朝代輪換,他們腳下的土地,或許百年前就是一具枯骨,若總是想著這些,恐怕每走一步就要戰戰兢兢。


    亭子上掛著一盞勉強能照明的燈籠,顯得本就黑沉的湖麵更加陰森。


    霍少煊負手而立,靜靜盯著波光粼粼的水紋,眼中一片清明。


    微服私訪的確隻是個幌子,但顯然秦修弈並不打算瞞著他。


    原因他尚且不明,但無論如何都不是出於信任,要麽是試探他,要麽是利用他。


    帶上自己或許是出於各方麵考慮,比方說京中有什麽不便讓他知曉的貓膩,又比方說他如今需要自己這枚棋子去牽製些什麽。


    不幸中的萬幸是,秦修弈誰也不信。


    那麽自己隻需維持現狀,並且關鍵時刻在暗地裏幫上一把,等到秦修弈坐穩了皇位,一切都水到渠成。


    霍少煊如今不敢激進,秦修弈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敏銳,若讓他知曉了當年的事......霍少煊眼中閃過複雜。


    他也摸不準秦修弈會如何,雖然早就知曉如今的兆安帝,不再是會躲在他人身後哭泣的九殿下,但霍少煊仍下意識想護著。


    能護一時,是一時。


    估摸著時辰,霍少煊轉身準備迴去,忽然餘光瞥見身後有一道悄無聲息的身影。


    他心中微驚,下意識後退一步。


    借著微弱的光,看清是一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玄機卦者。


    柳輕空陰沉著臉,詭異地歪了歪頭,似乎有些興味,緩慢地吐出幾個字。


    “大吉,三迴九轉,劫化事成。”


    作者有話說:


    情人節無責任小劇場:


    少煊醒來,滿臉陰沉地盯著纏在他身上的小九,提溜起來扔在地上。


    小九迷惑的睜開眼,看見了少煊似笑非笑的麵容,一哆嗦。


    少煊語氣深沉,“來任務了。”


    小九磕磕巴巴道,“什,什麽?”


    少煊抬手一指前方黑黢黢的小方塊(相機):“來,跟我念……情人節快樂~”


    小九下意識道:“情人節是什麽……唔!”


    少煊麵無表情的收迴手,“念。”


    小九捂著腦袋上的大包,眼淚汪汪:“嗚嗚嗚……情人節快樂~”


    第42章 偽裝


    夜幕之下,朦朧不清。


    霍少煊的心重重一跳,柳輕空稚嫩的麵容與他那雙深沉的眼睛並不相符,就這般直勾勾地看過來,在夜幕下甚至顯出幾分怪異。


    霍少煊薄唇微抿,這位少年卦者的眼神似乎可以洞悉一切。


    柳輕空見他褪去了謙遜有禮的表象,眼神也變得冷厲警惕,意味不明地勾唇,並未多言,而是轉身離去。


    隻是剛抬步,身後就傳來霍少煊的嗓音,顯得有些深沉。


    “柳卦師,不知可否指點一二?”


    柳輕空摩挲著手中的銅錢,沒有立即迴答,思忖一會兒後淡淡道,“遵從本心。”


    霍少煊一愣。


    趁著這個間隙,柳輕空已然走遠。


    徒留渾身緊繃的霍少煊在晚風中擰眉沉思。


    “遵從本心。”


    這四字像是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他的脖頸,令人唿吸一窒。


    可在朝堂爾虞我詐的歲月裏,他的本心也隨著記憶中的小九一並淡去。


    如今所求本心,卻再難尋本心。


    霍少煊思慮良久,方才抬步。


    心中揣著事,迴去時就如同醉酒一般渾渾噩噩。


    迎頭撞上一具溫熱的軀體,霍少煊清醒了不少,連忙道,“失禮了,在下......”


    肩上陡然一重,對方攬著他就往前走,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許是微醺的緣故,很是慵懶,“阿兄,失什麽禮啊,你若是想非禮,我倒能勉強滿足......呃!”


    在那雙手曖昧地下滑至腰間時,霍少煊本就不美妙的心情頓時更加微妙,隨之而來的就是一浪高過一浪的怒火,他顧不上禮儀,立即用手肘撞了一下對方胸口,借著攙扶的動作靠近了些,咬牙低聲道,“陛下,看清楚臣是誰!”


    秦修弈淡淡垂眼,看著毫不知情,將臉送到自己跟前來的人,頓了頓後扶著額頭,順勢靠在對方身上,學著他的模樣湊近,語氣乏力道,“啊......失禮了,酒後失言,還請愛卿見諒。”


    霍少煊心中本就一團亂麻,並未細想,頭也不抬地扶著他上樓。


    秦修弈得以正大光明地用目光描摹對方的後頸,眼神很暗,猶如一隻獵食的野狼。


    等到時機成熟,他很樂意讓霍少煊知道。


    自己究竟有多清楚他是誰。


    如今夜色已深,諸位俠士也準備打道迴府。


    秦修弈扶著霍少煊上了馬車,迴頭朝眾人揮揮手,燈火朦朧,他不著痕跡地看向大黑身邊的少年。


    柳輕空仍然是一副陰沉的模樣,隨意拋了拋手中的銅錢,微不可查地朝他點點頭。


    秦修弈勾唇,眨了眨眼表示感謝,旋即轉身上了馬車,眾人也都各自歸家,隻有大黑和少年未動。


    良久,大黑才悄聲問,“柳兄,方才嘯北與你……”


    柳輕空聞言轉身就走,顯然不打算迴答,任憑對方在他耳邊嘰嘰喳喳,慢悠悠打了個哈欠,眼中閃過一絲沉思。


    方才那卦象,並非大吉,而是大兇。


    秦修弈聽後並無太大反應,隻是抿了抿唇,請他順勢點一點霍少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欺君罔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羨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羨凡並收藏欺君罔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