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兆安帝


    忽而遠處有一行人策馬而來,手中高舉著火把。


    “奉葛將軍之命,護送兆安王入京!”


    領頭之人朗聲喊道,緊接著率兵衝向敵人。


    未曾料到有援軍,敵方的氣勢瞬間弱了下去,領頭之人見勢不對立即帶人撤離,任東元停下動作看向秦修弈,“將軍,我們......”


    “先入宮。”秦修弈輕輕搖頭,旋即看向馬上之人。


    那人翻身下馬,恭敬行禮,“末將孫勇,參見兆安......”


    秦修弈抬手打斷,“不必多禮,讓你的人開路,宮內可有守衛?”


    “一切安排妥當,還請王爺放心。”孫勇低聲道,“陛下‘臥病在床’,連夜傳召王爺,我等自是奉命入宮。”


    秦修弈似笑非笑,摩挲了一下劍柄。


    “正是如此,還請孫副將,開路。”


    “末將遵命。”


    -


    魏庭軒奉命將皇宮團團圍住,以防生變,任東元和孫勇守在大殿外。


    分明無比“熱鬧”,卻連風過都顯得陰沉淒涼。


    玄盛殿內燈火通明,異常寂靜。


    血跡沿著台階蜿蜒而下,穩健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踏上去,馬靴不閃不躲,直直印上血跡,在尚且幹淨的地麵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印。


    大殿的門敞開,門檻前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仿佛無足輕重的石子一般,被人隨意朝旁邊堆了堆,勉強騰出個得以落腳的地方。


    “九殿下。”略沙的嗓音響起。


    殿內有人負手而立,身姿如鬆。


    “皇叔。”秦修弈淡定地撣了撣衣擺,低聲喚道。


    他仿佛沒看見那一片狼藉,麵無表情地踏過門檻。


    熏香嫋嫋上升,可大殿卻不在富麗堂皇,被砸得一塌糊塗。


    處處透露著腐朽的氣息。


    有一人跪坐在床榻前,被人用繩子死死綁住,頭發散亂,神情癲狂地看著他們,像是要將其拆吃入腹,剝皮抽筋。


    哪還有半點儒雅君子的體麵樣。


    秦修弈沉默良久,輕輕唿出一口氣,“......皇兄。”


    那人先是一愣,旋即眼神變得無比陰毒,神經質地笑了兩聲,喃喃重複,“皇兄?”


    “皇兄......秦修弈!”他突然厲喝一聲,用力掙動著仰頭看他,眼珠外凸泛著血絲,“你叫朕皇兄,你也配?”


    “你不是一腔忠勇,心中眼中隻有那風關城,隻有天下百姓,隻有承諾道義嗎?啊?!”他聲嘶力竭地吼叫著,眼中一片猩紅,又扭曲地笑起來,譏諷道,“如今這是為何啊,竟然攛掇賢親王謀反……瞧瞧我們驍勇善戰的兆安王,不過也是個抵抗不了權勢誘惑的亂臣賊子!”


    “大玄的英雄,令敵國聞風喪膽的兆安將軍!欺君罔上,逼宮謀反!”秦泯淵吼得麵色漲紅,脖子上青筋暴起,“簡直荒唐……可笑至極!”


    他歇斯底裏的怒吼在偌大的殿內迴蕩著。


    秦修弈沉默良久,忽而輕笑,“陛下,的確荒唐,可笑。”


    “這些年臣駐守風關,不曾迴京,陛下可知為何?”


    “兆安王府隻留了年邁仆從,臣弟未曾娶妻不留子嗣,陛下可知為何?”


    “一直以‘臣’自居,絕口不提封賞......”秦修弈聲線陡然上揚,一字一頓地質問,“陛下!可知為何?”


    秦泯淵恨恨地盯著他,沒開口。


    秦修弈冷嗤一聲,嘴角挑起譏諷的笑容,“皇兄不信我……父皇尚在時,每迴臣弟歸京便能瞧見皇兄日漸憔悴,怕不是夜裏佳人作陪都沒了興致,是否夢中宮殿血流成河哀嚎一片,臣弟如同厲鬼般踏過麵目全非的屍體......提劍來取你性命?”


    “隻要秦修弈還在,就永遠是懸在陛下脖子上的一把刀,怕那人人惦記的皇權,萬人豔羨的寶座讓人奪了去,這整日提心吊膽,狐疑猜忌多累呀。”


    秦修弈上前,用劍刃拍拍他的臉,低笑,“二哥,我早同你說過,這皇位、權勢九弟不在意,隻要二哥心中還有大玄,我就是你最鋒利的刀,開疆擴土駐守邊關,隻要你一句話,九弟義不容辭......隻可惜二哥你並不領情,老子在邊關浴血奮戰九死一生,這倒也不算什麽......”


    他拎起秦泯淵的衣領,眉眼下沉,怒道,“你將風關城置於何地!將城中十八萬百姓的性命置於何地!將風狼營的將士置於何地!風關一旦失守,東江鄴接壤南玉,伴生淪為邊關,因其地勢特殊,攻守皆難,若有人突襲那便防無可防!”


    “伴生臨城便是玄京,屆時若東江鄴再度發難,你猜大玄是何處境,會不會淪為一塊任誰都能分食的肥肉!”


    “那又如何!”秦泯淵死死盯著他,“那又如何!他們的生死與朕何幹?這江山就像是朕偷來的,分明朕才是一國之主,你們倒是都有主見,都有才!一個個都瞧不起朕!”


    秦泯淵神情癲狂,涎水沿著下顎滑下,他卻像是感知不到,看著兩人突然大笑起來,瘋瘋癲癲地喃喃自語,“朕知道今日要交代在這了,這是朕應得的,是朕該死!”


    “但你們......也逃不掉!”秦泯淵神情扭曲,怨毒地盯著二人,又哭又笑,“坐上這個位置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秦修弈!朕的好九弟哈哈哈哈哈......你也逃不掉!你和朕沒什麽不一樣的,朕等著,朕在下頭看著呢哈哈哈......真是一出好戲!一出好戲啊,皇叔,九弟......”


    秦泯淵瘋瘋癲癲地重複這幾句話,臉上的笑容詭異至極,像是惡鬼上身喃喃自語著詛咒。


    兩人皆沉默地看著。


    半晌,秦修弈側頭閉眼,緩緩地抬起手中之劍,用力一劈!


    “你們會後悔的!”


    最後,秦泯淵發瘋般拚命嘶吼一聲,令人心尖發顫。


    而後,是一片窒息的死寂。


    秦修弈手中的劍還在往下滴血,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半晌未動。


    直到有人輕輕歎息一聲。


    賢親王緩步走到大殿門口,悲愴道,“陛下,薨了......”


    眾人齊齊跪下。


    “謹遵遺詔,諸位恭迎兆安帝!”


    賢親王伏地,嗓音中含著一絲哽咽,卻擲地有聲。


    “臣,參見陛下。”


    眾人俯首,齊聲高唿。


    “吾皇萬歲萬萬歲!”


    屋內的人負身而立,微微閉眼,鬆開五指丟掉手中之劍。


    “當啷”一聲。


    過往雲煙,仇怨盡銷,往後再無大玄。


    改稱,“狼玄月”。


    第9章 平息


    人盡皆知。


    淵帝遇刺,重傷昏迷,玄盛宮內太醫忙進忙出,賢親王寸步不離,於外殿和衣而眠,暫代朝政。


    三日後的夜裏,淵帝勉強清醒,強撐著下旨連夜傳召兆安王,欲交付大權,不過一夕之間,大玄就變了天。


    兆安王馬不停蹄趕迴京城,臨危受命,悲痛下將淵帝葬於皇陵,改國號為“狼玄月”,京都別稱“玄京”。


    四方風狼營六萬大軍集結玄京城外,秦修弈當機立斷,命任東元帶走半數,連夜趕往風關,以防東江鄴突襲,遠崢大將軍率領玄崢營大軍連夜出城,趕往故滄、青兆兩大邊關支援。


    果不其然,五溪得知大玄易主,國力不穩,當即反咬一口,出兵攻打邊關。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秦修弈那日之所以調迴半數風狼大軍,要的便是誘敵深入。


    待遠崢大將軍率領援軍趕到,對方早已中計,被騙入城門,於是玄崢營順理成章的來了出甕中捉鱉,關門打狗的好戲。


    五溪狼狽撤兵。


    首戰告捷,秦修弈並沒有進一步動作,他在等那位“黃雀”。


    於是,翌日。


    他便收到了明盛君主的密函,對方表示希望借此機會一舉拿下五溪,狼玄月欣然同意。


    明盛大軍夜渡懸日橋,與遠崢將軍來了出聲東擊西,成功拿下岷川,而後一路殺進五溪首都州京,五溪兵力一直弱於他國,原本想借此機會滅了大玄提升國力,未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五溪君主始料未及,形勢逼迫下心生死誌,遂跳江自盡。


    自此,五溪被滅,分裂成兩國土地。


    明盛與狼玄月遵守約定,五溪中心起西北五城劃為明盛領土,東南四城劃為狼玄月領土。


    原本東江鄴蠢蠢欲動,但忌憚著明盛不敢輕舉妄動,如今狼玄月跟著吞並五溪,徹底令其暫時歇了攻打風關的心思。


    明盛勢頭正猛,欲與狼玄月聯手攻打東江鄴,打破製衡。


    秦修弈不可置否,以“狼玄月方才易主,國力不穩,內務混亂”為由婉拒。


    至此,隱患暫時平息。


    秦修弈放下手中的毛筆,擰眉歎息一聲。


    “庭軒,幫我沏杯茶......”


    “陛下。”魏庭軒加重語氣,頗為無奈,“您如今是一國之君,更應謹言慎行。”


    “沏茶。”秦修弈往後一靠,扔了手中的奏折,“給朕沏茶。”


    魏庭軒輕歎一聲,隻好照做。


    這憋在宮中的日子著實無趣,秦修弈神情煩躁,心中湧上一股悔意。


    忽然,汪公公彎腰走了進來,垂頭恭敬道,“陛下,霍相輔求見。”


    屋內陡然一靜,魏庭軒剛將茶盞遞給秦修弈,聞言瞬間將嘴裏的話咽了迴去,眼觀鼻鼻觀心地退到一邊,唯恐被殃及。


    “宣。”


    半晌,秦修弈才冷淡地應聲,沒動手邊的熱茶,徑自提筆看起奏折。


    殿外緩步走來一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欺君罔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羨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羨凡並收藏欺君罔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