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時,秦正藍越喝越多,一直要跟他們幾個碰杯。


    魏玉堂幹笑了一下,給秦正藍遞了杯茶。“佑之,你喝多了,喝口茶醒醒酒。”


    “我沒喝多,玉堂,我沒喝多……”秦正藍抬手擋住了魏玉堂遞過來的茶杯。


    “佑之!”魏玉堂的口氣嚴肅起來。


    秦正藍眼淚汪汪地怯怯道:“玉堂,我沒喝多,是不是我如今做什麽都不對……你說我哪裏錯了呢?玉堂,到底是哪裏錯了……”


    眼見著秦正藍失了態,魏玉堂隻得扶起秦正藍,架著他往裏屋走去,這一邊又吩咐了一句。“阿倫,幫我倒一碗蜂蜜水來。”


    秦正藍一邊踉蹌著,一邊還在念叨:“玉堂,我心裏怎麽這麽難受,他們一個個都將我往外推,現在隻有你了,隻有你還陪著我了……”


    魏玉堂將秦正藍靠到床頭上,歎了口氣。“就知道你會喝多,酒量小還貪杯。”


    “玉堂,你也嫌棄我了嗎?”秦正藍竟然還不滿意地撅了嘴。


    魏玉堂一愣。“當然沒有。我是說你喝醉了。”


    秦正藍嘴角輕揚,蕩出一抹笑意,口氣裏卻是不盡的委屈。“你們一個個,都要與我生分了,到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哼,我一個人……”


    “說什麽胡話呢?”魏玉堂想要給秦正藍脫了鞋,又被他攔住了。


    秦正藍拽著魏玉堂的手臂悶聲道:“玉堂,成年了真不好,去年我十七,一直以為幽州就是我的家,外公卻給我趕了出來讓我去了唐都;師姐嫁人了以後,也跟我生份得像個鄰居;到了唐都,這秦家的一眾人活像衙門的官差,隨時都在審判我一個;而你,玉堂,玉堂我們倆一起長大的情份,而你始終要與我劃清界限,分個清楚。”秦正藍不禁苦笑。“嗬,今年我就十八了,不知道我這個人啊最終會流落到哪裏,不知道還有誰會放棄我,想想也沒有誰了,沒人了……玉堂,玉堂你懂得我的感受嗎?”


    魏玉堂頭一次聽到秦正藍這套言論,聽著似是不對,卻又不能反駁出什麽。想了半天,他隻歎道:“佑之,沒人放棄你,他們都在,我也在,你想多了……”


    秦正藍含著淚嗬嗬笑了幾聲,便躺倒在床上,不再說話。直到阿倫送來了蜂蜜水,魏玉堂叫了他好幾聲,他也隻是搖著頭,將臉埋在胳膊下麵。


    魏玉堂無奈地搖了搖頭,信步走到院子裏。外麵的爆竹聲不時地傳來,天上偶爾炸起幾朵煙花,映在魏玉堂的臉上,卻顯得很是落寞。阿倫也提著幾掛鞭炮到大門口點著了,劈劈啪啪的聲音響徹在院子裏。


    不知何時,秦正藍也出來了,倚在門上,不知是在看魏玉堂,還是透過魏玉堂看向了門口。


    “佑之?頭還暈嗎?桌子上的蜂蜜水喝了嗎”魏玉堂一轉頭便看到了秦正藍的身影。


    秦正藍懶懶地靠在門框上,臉色蒼白,右手捂著胸口。“玉堂,幫我煎一碗藥,藥已經配好了,在桌子上。”


    “怎麽迴事?”魏玉堂聞言急步跨上了台階,雙手扶住秦正藍。


    秦正藍淺笑道:“心突然有些疼,不礙事。”


    魏玉堂將秦正藍扶進屋,看到行醫箱打開了放在桌子上,一張紙上堆著幾種草藥。


    秦正藍揚了揚下巴。“就是那些。水一碗煎七分,碗裏滴三五滴香油,藥成後淋入碗中即可。”


    待魏玉堂拿著藥出去,秦正藍靠在床上大滴大滴的汗已經流了下來,他咬著牙,一手抓著胸口,心裏一陣又一陣的鈍痛毫無規律地襲來,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痛得幾乎要散了神識。


    老萬先跑進了屋,不住地喚著秦正藍,將他頭上不時冒出的汗細細擦去。


    約有一刻多鍾,魏玉堂端著藥碗也急步進了屋,後麵跟著一臉急相的阿倫。秦玉堂見著秦正藍已經躺倒在床上,不知是昏倒了還是睡著了,依舊緊皺著眉頭。他輕喚了幾聲,秦正藍微微睜了睜眼,又閉上了。


    魏玉堂隻得讓他依在自己身上,一邊喚著他的名字一邊端著碗喂他喝藥。好在秦正藍還算有些意識,配合著將半碗藥喝了下去。


    魏玉堂將藥碗遞給了阿倫,掏出帕子給秦正藍擦了擦嘴,依舊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燭光搖曳,兩人棗紅色的衣衫襯得秦正藍的臉分外的蒼白,就連嘴唇也失了血色。


    老萬等得著急,問道:“魏公子,孫少爺這是怎麽迴事?”


    魏玉堂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許是上次的病沒好透吧。”


    “唉!孫少爺光長了個大個子,這身子骨怎麽這麽弱呀?接二連三的生病,真是嚇死個人。”老萬攥著手,傾身上前輕喚著。“孫少爺?”


    時間過得極慢,似是已經熬過了半盞油燈,秦正藍才緩緩睜開了眼,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他看著眼前的老萬和阿倫。“萬伯,阿倫,你們迴去休息吧,我沒事了。”


    老萬剛要說話,魏玉堂也接口道:“萬伯,迴去吧,這裏有我,有事情的話我會去叫你們。”


    老萬和阿倫這才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已經好了。”秦正藍坐直了身子,揉了揉胸口。


    “佑之,怎麽迴事?”魏玉堂扶著他肩膀沒有放下,怕他隨時會倒下一樣。


    “隻是胸口疼了一陣,已經沒事了,你也迴屋歇著吧。”秦正藍搖搖頭。


    “今天我還是在這屋睡吧,晚上你不舒服了我還能照顧你。”魏玉堂不放心他一個人,怕有個閃失。


    “我是個大夫,這不是什麽大毛病,放心吧啊!”秦正藍拍了拍魏玉堂的肩膀,示意他迴房。


    又過了十幾日,幾人看著秦正藍再沒有什麽不適,便都暫時放下心來。


    每日依舊是無所事事,秦正藍帶著魏玉堂看了初一的扭秧歌,十五的踩高蹺,二月二的舞獅,這樣悠哉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二月底。


    “佑之……”魏玉堂猶豫地開口。“要不然咱們起程迴幽州吧!”


    “怎麽,你想家了?”秦正藍挑了挑眉。


    “迴去讓老太爺給你瞧瞧身體。”魏玉堂心裏始終放不下秦正藍的身體。


    “我真的沒事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現在不是挺好的嗎?”秦正藍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魏玉堂認真地道:“佑之,我也想迴去了。咱們一起迴去一趟行嗎?”


    秦正藍揣測著魏玉堂的心思,想到他也有幾個月沒有見魏伯和信家人了,也許信家兩兄妹已經又去唐都找過他了。


    秦正藍點點頭,笑道:“好,你想迴去咱們便迴去。”


    知道秦正藍二人要迴幽州,老萬去街裏買了很多灤州的點心,又寫了一封信,讓他們一起帶給安老太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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