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姑姑為他們備著吃食,晌午時在草地鋪了一塊絹布,席地吃了午飯。


    又玩了一下午,等昭文玩盡興,他們才乘車迴去。


    方走了一半的路,昭文便趴在衛寂腿上睡著了,原本一張雪白的臉曬得紅撲撲,長睫似鴉羽般濃密,小巧的鼻子沾滿了細密的汗。


    衛寂看著她,心中一片柔軟。


    薑簷壓低聲音,“累不累?讓她趴到我腿上。”


    怕驚醒昭文,衛寂忙道:“不累,她輕得很。”


    薑簷便沒再說什麽,拿過薄毯為昭文蓋上。


    雖然她出了一身汗,但夜風有些涼,小孩子體質又弱,吹著很容易鬧一場病。


    到公主府時,天色已經很黑了,府門前的燈下站著一道倩麗的身影。


    馬車停下,薑箏走上前,“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衛寂小心地抱昭文出來。


    薑箏立刻放輕聲音,“睡著了?”


    她從衛寂懷裏接過昭文,在兩人倒手的時候,小家夥擰了擰眉毛。


    薑箏立刻抱過來,熟練地拍著昭文的後背,“阿娘在呢,睡罷乖乖。”


    昭文還是睜開了眼皮,她有點鬧覺,但不嚴重,隻是略帶哭腔地說,“阿娘背背。”


    薑箏依言背起昭文,在馬車前來迴踱步,口中輕哼著柔和的曲子。


    不多時,昭文便沉沉地睡去。


    薑箏對衛寂他們道:“你們路上小心,我帶她先迴去睡了。”


    看著薑箏背著昭文逐漸遠去的身影,衛寂露出自己都沒察覺的向往之色。


    幼時他母親也曾這樣哄過他,大抵是母親的懷裏與背上有安全感,才會讓小孩子很容易便能入睡。


    等薑箏走遠,衛寂收迴視線,這才發覺薑簷正在看他。


    薑簷眸若深潭,漆黑平靜,他道:“現下不算太晚,離宵禁還有一些時辰,我們走迴去。”


    衛寂心神斂動,點頭應‘好’。


    -


    大庸商市繁盛,即便是夜間街道兩旁也立著各式攤鋪,還要貨郎串巷搖賣。


    每隔一丈便有一根立柱,上麵掛著高高的燈籠,錦織出一條薄紅的絲帶。


    薑簷執著衛寂的手,避開街市湧動的人潮,轉進一條幽深僻靜的巷子,準備抄小路迴東宮。


    天子腳下,治安自是沒話說。


    人漸漸少了,薑簷鬆開衛寂的手,上前一步背對衛寂彎下腰。


    衛寂不解地停下腳步,然後聽到薑簷說,“我背你。”


    聞言衛寂後退半步,“我……沒那麽累,不必如此。”


    薑簷不聽他解釋,執意道:“上來。”


    長巷過往的人紛紛朝他們看來,衛寂為難的熱汗都要冒出來了。


    最後在薑簷的又一聲催促中,他輕手輕腳地爬上了薑簷的肩。


    衛寂始終不安,薑簷背著他走了幾步便忍不住問,“沉不沉?要不我還是下來罷。”


    說著掙紮便要下來,但雙腿被薑簷牢牢扣著。


    “別動。”薑簷的聲音在夜裏顯得極為低沉。


    衛寂不敢再動,薑簷便托著他的腿朝上顛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姿勢。


    衛寂始終繃著身子,還是不明白好端端薑簷為何突然要背他。


    又走了一段的路,薑簷開口說,“你若想你母親了,明日我們再休半日,去寺裏看你母親。”


    衛寂的眼眶瞬間變得很澀很澀,慢慢將腦袋放到薑簷肩頭。


    他抱著薑簷,聲音低而輕,“等清明再去罷。”


    薑簷:“好。”


    寂靜的長巷稍微一點動靜都能聽見,隱約間衛寂好像聽到很遠處有馬蹄聲。


    他又想起了薑簷教他騎馬的事,在他完全學會之前,薑簷一直幫他牽著馬繩,如今他上馬前薑簷還是會如此。


    晚風溫和地拂過耳邊,衛寂趴在薑簷背上,覺得自己被一種強大而溫柔的力量托起。


    而且早在很多年前,這個人就將他‘背’了起來。


    從泥地裏,從孤立無援中。


    -


    深巷的盡頭是燈火交織的人世間,薑簷穩穩地背著衛寂朝繁華絢爛處走去。


    第87章 番外


    薑簷從宮中迴來, 一進庭院便覺得今日格外安靜,院中不見宮人走動,往日敞開的殿門此刻緊緊閉著,一切的一切都異常極了。


    薑簷心中有些納罕, 快步上前去推殿門, 不料門卻從裏麵反鎖上了。


    怎麽迴事?


    薑簷長眉微皺, 又用力推了推殿門。


    這時裏麵傳來衛寂略顯緊張的聲音,“是殿下麽?”


    薑簷道:“是我。”


    殿門這才從裏麵打開, 薑簷不解地看著衛寂, “為何要鎖門?”


    衛寂朝外左右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趕緊關上殿門。


    看衛寂這副做賊的模樣, 薑簷更加納悶了,“到底怎麽了?”


    衛寂壓低聲音說, “你莫要嚇到,我帶你去看兩個人。”


    薑簷被衛寂拉著走到寢殿,便看見兩個穿著奇裝異服的少年,胳膊與腿都裸露在外,頭發剪得奇短,腳上的鞋子也很是怪模怪樣的。


    待薑簷看清他們的模樣, 瞳仁狠狠一震, 將衛寂拽到身後,厲聲嗬道:“哪來的兩個妖物?”


    這兩人與他跟衛寂長了一模一樣的臉, 便是身量是相仿的。


    若不是很他倆頭發短,又穿著怪衣, 簡直可以以假亂真。


    衛寂忙說, “他們不是妖怪,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 你看這個。”


    衛寂遞給薑簷一個小盒子一樣的東西,他輕點了幾下,那小盒子便發出一道亮光。


    薑簷瞧了一眼,大為震驚,“這是什麽畫,畫得竟這樣像?”


    衛寂解釋,“這不是畫,是照片,我也不懂。”


    這個小盒子叫手機,手機設置著屏保,屏保就是衛小遲跟薑湛的照片。


    衛寂乍一看到這倆人時,他與薑簷的反應一樣,也以為這兩人是什麽幻化成人的妖怪。


    聽到衛寂的話,薑簷抬頭去看對麵那兩人,心中的警惕分毫未減。


    他一眼便瞧出,那個與衛寂長相一樣的少年眼皮上沒有紅痣,在被他打量時,少年大概是有些不自在,垂眸的神態竟也是很像衛寂。


    一旁高個子的少年擋住薑簷的視線,神色不虞地瞪過來,“看什麽看?”


    他眉宇間透出的倨傲跟跋扈很是熟悉,薑簷再次皺起眉,心道這人跟自己長得真像。


    正要叫人將他們先關起來,然後好好審問一番時,袖子被一旁的衛寂拉了拉。


    衛寂察覺到薑簷的意圖忙做阻攔。


    薑簷迴頭看過來,衛寂小聲說,“我們出去談。”


    薑簷又掃了另外兩人一眼,思量片刻後隨衛寂去殿外商量。


    他們一走,一直提著心的衛小遲也忍不住開腔,勸薑湛,“不要發脾氣。”


    薑湛不滿,“是他先說我們是妖怪,還一直看著你。”


    衛小遲滿臉為難,“可……這裏不是我們的世界,惹出事就麻煩了。”


    若是激怒那個與薑湛很像的人,來了一個秋後問斬怎麽辦?


    衛小遲也不知他們怎麽會來到這裏,大二放暑假他跟薑簷迴到薑家,吃過晚飯迴去睡覺時,推門一走進去就莫名其妙穿越到這裏,然後看見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雙方都很懵,足足愣了好幾秒鍾。


    好在這個時空的他脾氣也很好,給了他們一個解釋的機會。


    衛小遲剛哄好薑湛,那兩人也迴來了,他的心再次跳到嗓子眼,生怕對方真的將他倆當妖怪。


    聽說在古代的妖怪很慘,要被活活的燒死。


    薑簷也被衛寂勸下,準備聽一聽這倆妖怪的解釋。


    -


    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衛小遲才讓薑簷相信他們真是從另一個時空,或者是未來穿越過來的。


    薑簷之所以相信這件事,除了衛小遲的話沒有漏洞外,最主要還是願意相信,無論哪一個時空,哪一個世界,哪一種處境,他都會與衛寂相愛。


    換言之衛小遲、薑湛的出現,算是正中薑簷的下懷,甚至讓他自鳴得意。


    他與衛寂不是天定的姻緣,誰還能是?


    因此衛寂在提出想與衛小遲單獨談談時,薑簷很痛快點頭答應了。


    叫小遲的能有什麽壞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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