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這黏糊的話,衛寂神色訕然,低下頭說,“臣買米漿時,遇到一個在涼州時的故人,便說了一會兒話。”


    薑簷一聽涼州,還是故人,麵上的神色一斂,酸聲酸氣地問,“又是什麽故人?你們關係很好?”


    都不是說了幾句話,而是一會兒話。


    一會兒是多久,什麽舊要敘這麽長時間?


    衛寂:“不算太好。”


    薑簷哼哼,“那就是不好,不好說什麽話?”


    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薑簷目光在衛寂身上掃過,聲音沉而厲,“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衛寂趕忙說,“沒有。”


    薑簷不好糊弄,怕衛寂挨了欺負不肯說,“既是沒有怎麽說了這麽久?都說什麽了?”


    馬林騫說了很多,千言萬語的衛寂也記不住,他聽時就心不在焉,隻記得馬林騫又追過來。


    衛寂輕歎一聲,“他與我道了歉,說過去是他不對。”


    “欺負都欺負過了,如今道歉有什麽用?”薑簷拉過衛寂的手,一臉怒容,“走,找他算賬去。”


    自遇見馬林騫,衛寂堵在心中的那口氣,莫名因為薑簷這些話順了。


    他剛到涼州,馬林騫便帶頭排擠他,挨了欺負衛寂曾跟衛宗建告過狀。


    那會衛宗建忙於公務,覺得他們那點破事就跟三歲孩子過家家似的,根本不放在心中,還嫌衛寂性子軟弱。


    他好似寧可要一個惹是生非,四處打架的小霸王兒子,也不願要一個安靜內斂的。


    在他看來,後者就是一個軟蛋,遇了事隻知道嘰嘰歪歪告狀,若他小時候早一拳掄過去了。


    衛寂自然打不過那些人,因此隻能躲著他們。


    其實馬林騫也非大奸大惡之人,他也沒對衛寂動過手,無非就是寫詩取笑他。


    而且才子的取笑不叫取笑,那叫以詩雅謔。


    若是衛寂與衛宗建說這些,他肯定會告訴衛寂什麽一笑泯恩仇、大丈夫行事自該磊落大氣一點,畢竟馬林騫也沒做什麽。


    因此今日馬林騫與他搭話,衛寂雖不積極,但也一一應著。


    這才是君子之道,合乎禮數。


    薑簷卻說狗屁禮數,“他欺負你,你還迴去才是君子之道,才是合乎禮數。”


    還問衛寂對方怎麽欺負他,非要衛寂帶自己去找馬林騫算賬。


    這一刻,衛寂總算放下了。


    他看著氣焰高漲的薑簷,開口說,“他也沒怎麽欺負我,就是寫詩笑我膽子小,按涼州的規矩,我們需作詩迴鬥,這叫鬥詩。”


    薑簷高漲的氣焰一掐,不可思議地看著衛寂,“這是什麽狗屁規矩?”


    衛寂一臉正色,“就是這樣的規矩。”


    薑簷半晌無言,餘光瞥見衛寂的麵色,他十分敏銳地看過來,“你笑什麽?”


    衛寂搖搖頭,垂下眼睫說,“臣沒有笑。”


    觀察他幾息,薑簷斬釘截鐵,“你就是笑了。”


    衛寂嘴角有些繃不住,努力地下壓,但實在克製不住,嘴角翹起一點點。


    被薑簷抓住後,他很快迴過味,氣惱道:“我滿心想著給你出氣,你卻笑話我不會作詩。”


    見他真生氣了,衛寂囁囁,“是殿下先佯裝跌馬嚇臣。”


    薑簷瞪著他,“你編什麽鬥詩來騙我。”


    衛寂小聲辯解,“涼州是有鬥詩這個規矩。”


    他也不算說謊。


    薑簷:“你笑話我不會作詩。”


    衛寂:“臣……錯了。”


    他不是笑話薑簷,是方才薑簷先嚇他,所以他想小小的迴敬一下。


    薑簷不依不饒,“你笑話我不會作詩。”


    靜下來想想確實不該,薑簷為他出氣,他還這樣,衛寂心生愧疚,“是臣錯了。”


    薑簷癱臉看著他,“你笑話我不會作詩。”


    衛寂手足無措,訥訥地問,“那殿下要怎麽樣才肯原諒臣?”


    薑簷靠近衛寂,那張俊臉仍舊沒有太多情緒,但說話卻黏糊起來,“你笑話我不會作詩。”


    聽著他這類似撒嬌的聲音,衛寂耳根有些癢,忍不住抓了一下。


    一抬頭,薑簷已經湊得他很近了。


    彼此的唿吸都能交錯起來,衛寂甚至能從他含水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一時間所有的喧囂靜了下來,衛寂隻能聽到自己過快的心跳聲。


    第29章


    薑簷看著衛寂那兩瓣張張合合的唇, 形似菱角,顏色淺淡,他心中那股躁意再次襲來。


    不由靠得衛寂更近,鼻息濕重。


    衛寂肩頭僵硬, 薑簷似乎在嗅自己, 每靠近一點他的鼻翼便會翕動, 溫熱的唿吸噴灑在衛寂唇邊。


    “是……”衛寂磕巴著開口, “是臣身上又有味道了麽?”


    薑簷喉嚨用力一咽,然後點了點頭。


    其實他什麽都沒有聞到, 隻是單純想要黏著衛寂, 還想……


    親一親他。


    但衛寂似乎很害羞,上次他親了他, 他竟然說要離開東宮, 迴去讀什麽勞什子書。


    想到這裏薑簷不由拉開了一些距離,抬起頭靜靜看了衛寂幾息, 然後板著臉問,“所以那人現在到底在哪裏?”


    衛寂此刻腦袋一團漿糊, 隻感覺被薑簷唿吸挨過的地方像著火似的,那熱度一直蔓延整個麵頰, 燒得他眼皮上的小痣都鮮豔如火。


    乍一聽到薑簷開口,衛寂嚇得一激靈,茫茫然望著薑簷, 一時沒理解他在說誰。


    薑簷已經豎起了眉, 絲毫不見方才黏糊的模樣, “就是那個欺負你的人, 他現下在哪裏?”


    衛寂不想他竟然還會‘殺個迴馬槍’,繼續詢問馬林騫的下落。


    想到馬林騫那條跛掉的左腿, 衛寂衝薑簷搖了搖頭,“他如今已經不會再欺負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罷。”


    現在馬林騫怕是不會再無緣無故取笑旁人,何必再要殿下替他出頭?


    薑簷以為衛寂這話的言外之意是,日後有自己給他撐腰,旁人絕不會再欺負他。


    薑簷紅了耳朵,昂著下巴道:“你知道就好,日後有什麽一定要與我說。”


    衛寂不想再提這件事,胡亂點頭答應,又說,“臣買了芝麻餅,殿下吃一塊罷,再放下去怕是要不酥了。”


    薑簷哼哼,“不酥也是因為你迴來得晚,你不與他說好一會兒話,餅也不會不酥,你還笑話我不會作詩。”


    見他又開始翻後賬,衛寂心中發愁。


    薑簷就是這樣一個人,尋到衛寂一點錯處就會一直說一直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衛寂隻得幹巴巴地再道歉,“臣錯了。”


    薑簷倒也好哄,吃了芝麻餅喝了米漿,他也就逐漸忘了這件事。


    衛寂總算鬆了一口氣,薑簷雖好找後賬,但也隻會在當天反複提,過了這日他便很少再說。


    晚上衛寂留在東宮用了飯,席間薑簷問了不少他有關涼州的事。


    衛寂在涼州待了三年,他父親管兵,馬林騫的父親管州府大小政務。


    看似兩人互不幹擾,實際矛盾重重,因此衛寂隨衛宗建到涼州後,馬林騫便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那之後有馬林騫的地方,衛寂便很少去,直到許懷秉來了涼州,他倆偶爾會在他的府邸撞見。


    馬林騫性子傲是傲,見到才能高於他的人,他也會心生欽佩。


    再之後就發生那件事,衛寂與他倆都斷了交情,所以比起許懷秉,他反而跟馬林騫相處得更久,發生的事也更多。


    不過都是雞毛蒜皮之事,隻是那時年紀小,被人取笑便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衛寂隱去這些不開心之事,與薑簷說的大多都是涼州的風土人情,很少提及許懷秉跟馬林騫。


    薑簷狀似不經意地問,“在涼州的日子是不是很順你的心?”


    衛寂搖搖頭,“這倒是沒有,臣覺得京城最好。”


    這是實話,他在涼州被馬林騫排擠,整日悶在家裏不是讀書,便是陪著弟弟妹妹,很少外出交朋友。


    薑簷這才滿意,給衛寂夾了一個水晶蝦餃,讓他好好吃飯。


    -


    迴到侯府已是晚上,門房的人見到衛寂馬車,趕緊放下大門的橫木讓馬車進來。


    有小廝跑來,隔著馬車的簾布向衛寂稟告,“公子,西弗朗大人來了。”


    衛寂一聽忙撩起厚厚的簾布,風一下子灌進來,吹在他清雋的臉上。


    在當今聖上的重兵之下,猖獗了十幾年的海上強賊被圍剿一空,至此海上貿易恢複前朝時的繁盛。


    皇上派西弗朗下西洋,將大庸的茶葉、絲綢、瓷器帶到海外,這一去便是兩年多。


    所以聽到西弗朗迴來,如今正在自己的院中,衛寂才會如此激動,一路疾步迴去。


    他氣喘籲籲地迴自己院裏,便見一個金發碧眼,五官英俊立體的男人坐在他房中,正悠閑自得地品著貢茶,吃著茶點。


    西弗朗大抵是剛從宮中出來,身上還穿著朝服,他身量高大,比上次見時稍稍曬黑了一些。


    不過他是白皮,便是常年曬日頭也比尋常人白上許多。


    見衛寂迴來,西弗朗放下茶盞,笑著打趣,“我還以為你嫁到東宮了,沒想到還在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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