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衛寂已經明確拒絕了許懷秉,但對方卻說給他時間好好想。


    這幾日許懷秉也似什麽都沒發生,衛寂避著他,他便裝作不知,不會湊到衛寂身前。


    薑簷倒是恢複了往日的熱絡,甚至比之前有過之無不及,還總送衛寂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昨日送了衛寂一個玉算盤,讓衛寂晚上睡前拿玉算盤搓腳板,說是可以加快分化。


    前日給了衛寂一個香囊,裏麵是一些有助安眠的藥草,味道很淡,薑簷怕味道太濃,衛寂的鼻子受刺激。


    前前日塞給衛寂一瓶藥膏,要衛寂泡澡時放到水中,至於什麽功效,薑簷紅著臉支支吾吾不肯說。


    前前前日,薑簷給了衛寂一張花花綠綠,不知多少個布條縫製的小褥,讓衛寂晚上鋪到身下。


    薑簷沒告訴衛寂這褥子怎麽來的,還是金福瑞說,薑簷托薑箏找了二十多個陰坤給的布料。


    民間傳說,這樣可以平安分化。


    衛寂也不知薑簷從哪聽到的這些民間傳說,抱著那張小褥猶如抱著燙手的炭塊,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隔日薑簷還巴巴來問他有沒有鋪到身下,這下換衛寂支吾著不好意思迴答了。


    衛寂一邊為分化發愁,一邊為因他分化而變得十分詭異的薑簷更是愁悶。


    今日太傅被皇上召見,並沒有給太子上治國策,衛寂被一臉神神秘秘的薑簷拉著迴了寢殿。


    看他這樣,衛寂頭皮不由發麻,不知他今日又要送他什麽古怪的東西。


    薑簷屏退所有人,關緊門窗,還將幔帳放了下來。


    衛寂心口一滯,肩背僵硬地看著薑簷施為。


    確認外人看不見,薑簷這才從爐火旁拿出裹著紅布的銀盤,他讓衛寂把紅布揭下來。


    衛寂膽戰心驚,饒是他做足充分準備,掀開紅布看到盤中的東西,還是呆了一呆。


    兩個蘆葦葉包的粽子。


    衛寂不解其意,難道又是有什麽含義?


    粽子大概剛出鍋,熱氣騰騰的,薑簷邊剝粽子皮,邊摸自己的耳垂,燙得他直皺眉。


    “金福瑞說他們家鄉的粽子是包肉的,我昨夜讓他偷偷包了兩個。”


    衛寂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服喪期間不能食肉沾葷腥。


    薑簷忍不住抱怨,“整日吃得跟個兔子似的。”若是到了分化那日沒力氣怎麽辦?


    深知衛寂膽小的性子,薑簷道:“你就當這是尋常粽子,吃粽子不違反祖宗訂下的服喪規矩。”


    第22章


    薑簷將兩個粽子都剝了皮,然後放到盤中塞給衛寂,強勢道:“不許說話,吃!”


    衛寂抱著銀盤不知所措。


    盤中的粽子瀅著一層薄亮,內裏鑲嵌著幾顆油光噴香的肉塊,看起來糯滑可口。


    薑簷從未離開過京城,口味一直偏北方,沒見過包肉的粽子,聞到肉香忍不住看了兩眼,催促衛寂趕緊吃。


    涼州在淮河以南,端午包的便是鹵過五花肉,或者臘肉,因此衛寂對肉粽並不陌生。


    見薑簷一直好奇打量,衛寂猜他應當是沒吃過,不由說,“糯米不好克化,殿下也吃一個罷。”


    薑簷揚揚下巴,從鼻腔哼出一句,“你怎麽這樣嬌氣,兩個粽子都吃不了。”


    他嘴上這麽說,手卻拿起銀箸將白糯米夾到蘆葦葉中,給衛寂留下了肉,以及被肉汁浸透的糯米。


    薑簷撥完白糯米,將銀箸還給衛寂,然後三兩口吃完了葉上的。


    一抬頭,見衛寂還端著盤子發愣,薑簷不滿地看他,“怎麽還不吃?”


    衛寂慌忙垂下眸,他什麽都沒有說,悶聲吃著盤子裏的肉粽。


    金福瑞隻包了兩個,便是這兩個也是趁著夜色,提著心吊著膽偷摸做的。


    他原意是太子跟衛寂一人一個,叫他們打打牙祭,嚐個新鮮,誰知道薑簷把這倆都給了衛寂。


    薑簷好奇,“好吃麽?”


    在他認知中,糯米配著被冰糖漬過的棗包一起才叫粽子,怎麽會有人想到用肉代替蜜棗?


    衛寂點點頭,掀眸看了一眼薑簷,他斟酌片刻,然後拿用幹淨的帕子擦了擦銀箸,夾起一塊盤邊,筷子沒碰過的肉塊。


    肉塊上還裹著被鹵汁浸成紅棕色的黏糯米。


    衛寂半斂著眼睫,低聲問,“殿下要嚐麽?”


    若是以往,他必定不會讓薑簷食他食過的,雖然這塊他沒碰過,但還是不合禮數。


    薑簷神色忸怩了一下,沒說自己吃不吃,隻是傾身湊過去,然後張開了口。


    衛寂眼睫又垂低了一些,伸手將肉送進了薑簷口中。


    薑簷極快地背過身,上揚的唇角隨著咀嚼的動作而平緩,他皺起眉,迴身望著衛寂說,“味道好怪。”


    香倒是很香。


    但黏米配著肉,不如白米飯澆肉汁合薑簷的胃口。


    薑簷每嚼一下,眉頭便皺一分,那模樣不像是在吃肉,更像在吃一顆炸壞的花生。


    衛寂眼底忍不住漾起笑紋。


    薑簷仿佛一頭敏銳的巨獸,衛寂嘴角剛提起,他便迅捷地看了過來。


    衛寂趕緊將唇壓平,目光平平,神色呆呆,一臉無事發生地看著薑簷。


    薑簷如同巡視自己的地盤,在衛寂麵上掃視了一遍又一遍,沒發現古怪之處,他才移開了視線。


    衛寂悄悄在心裏舒了一口氣,想起薑簷方才的神情,他又覺好笑。


    -


    從東宮迴來時,已是日落西山。


    深冬的街上朔風凜凜,人煙蕭條,家家緊閉其門,便是商鋪也有打烊者。


    路過那家豬肉鋪時,衛寂心神微動。


    再過幾日便不用為太後服喪,到時候等這鋪子開了,從他家給殿下買些油渣跟豬油。


    這豬油拌上白飯,加蔥花、清醬,再配一碟解膩的酸瓜或者鹹菜,很是下飯。


    迴到侯府,衛寂差人告訴老太太,他在東宮用了飯就不過去吃了。


    東宮開飯沒這麽早,但下午薑簷又是補湯,又是各種茶果點心地往他肚子裏塞,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餓。


    衛寂溫了一個時辰的書,然後拿出皮影,在燈下一點點敷彩。


    忙活到戌時,衛寂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小心地收起皮影。


    洗漱完畢後,衛寂屏退了所有人,屋內隻餘著床頭一盞孤燈。


    衛寂打開床頭箱櫃的鎖子,朝窗外看了一眼,除一枝探過來的榆錢,沒有其他影子。


    他這才放心,從箱櫃中拿出一床花花綠綠的小褥,偷偷摸摸地鋪到了身下。


    -


    隔日卯時,衛寂便出了家門。


    天色陰沉沉,唿嘯的風聲如割喉的利刀,街上隻有趕著上朝的官轎與馬車。


    平時裏都是衛寂第一個到,自從許懷秉來了,他倆的馬車時常在東宮門口撞上,今日也是如此。


    衛寂心中尷尬,正要叫小廝退避,一道清潤的聲音順著寒風灌入他耳中——


    “阿福,請人先過。”


    車夫應了一聲,熟練地牽著馬,給衛寂讓出一條路。


    此時不是客氣的時候,衛寂趕緊讓馬夫過去。


    馬輪壓過石鋪的寬敞甬道,響起清亮的聲音,衛寂坐在車廂忍不住犯愁。


    一會兒還要與許懷秉在書閣獨處,這可如何是好?


    哎。


    好在這事並未發生,因為薑簷今日來得頗為早,見許懷秉也在,他橫了許懷秉一眼。


    三人便在這微妙的氣氛中,等到了太傅來。


    下了課,薑簷又留衛寂在東宮用飯。


    薑簷讓金福瑞給衛寂包了肉粽,因為衛寂昨日說喜歡。


    怕被外人抓到東宮鹵肉,等薑簷迴來,衛寂先是道了謝,接著話音一轉,“其實,臣也沒喜歡。”


    薑簷褪下外袍,“那明日叫金福瑞給你包些甜粽,再過幾日就不用服喪,到時候讓膳房煲人參烏雞湯給你喝,李赫存說這湯滋補。”


    衛寂聽到薑簷語氣自然地說著這些話,越發不自在,麵色皺成苦瓜。


    這些時日,薑簷讓人給他熬了不少藥膳補湯,灌下這些湯湯水水倒是不難,真正讓他發愁的是怕薑簷失望。


    薑簷為了他分化的事,可以說是忙前忙後,他這樣的興頭讓衛寂心神不寧,晚上總做噩夢。


    聽著薑簷從李赫存那兒得到的‘有利分化的膳譜’,衛寂終是忍不住了,說出了這幾日一直憋在心中的話。


    他艱澀道:“殿下,臣未必會分化,先前就有人在臣身上聞到過殿下所有說的味道,過了這麽久臣也沒分化。”


    他遲遲未分化可能是因被蛇咬,亦或是從馬背上摔下來所致。


    不管什麽原因,結果是他五年都沒分化,若真傷到什麽關鍵所在,可能永遠不會分化。


    薑簷神色一凜,一雙黑眸如鷹隼般銳利,“除我以外,先前還有誰聞到過,是許懷秉?”


    衛寂知道薑簷對許懷秉有一種莫名的敵意,所以他故意隱去許懷秉的名字。


    不承想薑簷一下子就猜中了,這倒是讓衛寂啞口,不知該說什麽。


    薑簷的目光牢牢鎖在衛寂臉上,見他喉嚨滑動,眼神發直,頓時怒不可遏,“果然是他,我就知道!”


    衛寂不善撒謊,但求生本能讓他脫口而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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