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寂最先打破了沉默,“臣若是能分化,早就分化了,不可能等到如今。”


    薑簷癱起臉,“那你是說我聞錯了?”


    衛寂忙道‘臣不敢’,靜默片刻他又忍不住說,“殿下會不會誤將其他味道,當做臣身上的?”


    薑簷不滿地看著他,“我又不是瞎鼻子,旁的味道跟……那股氣味,我怎麽能聞錯?”


    衛寂心中一片兵荒馬亂,這事對他來說太過離奇。


    十三四歲時他總盼望著自己分化,如今他早給自己規劃了前途,卻突然告訴他,他可能是陽乾或者陰坤,衛寂不知該喜還是憂。


    方才剛聽到時是喜的,過後迴味種種他又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哪怕是薑簷這種體魄,趕到雨露期也病懨懨的,還要連續高燒四五日,他看著都辛苦。


    衛寂五味雜陳,複雜難言,他動了動唇,囁囁地問薑簷,“那是什麽味道?”


    薑簷眼神又開始閃躲,“如今你還未分化,味道不算很濃,我昨日就聞到了一點。”


    衛寂恍然大悟,“殿下方才就是在聞那味道?”


    薑簷如同被踩住尾巴的大貓,“我那是想確定你是不是真的要分化。”


    衛寂沒在乎他的語氣,滿腦子都是他要分化的事,不禁低頭在自己衣襟上聞了聞,又抬袖聞了聞。


    他什麽都沒聞到,先前他就什麽都聞不到,隻得求問薑簷,問他自己現在身上有沒有味道。


    薑簷滾了一下喉嚨,“你想我聞你,那便離近一些,那麽遠我怎麽知道你身上什麽味道?”


    第20章


    薑簷嘴上說著讓衛寂離他近一些,自己卻傾身主動湊向衛寂。


    看著幾乎要貼過來的薑簷,衛寂瞬間屏息,神色呆滯木訥。


    薑簷的目光膠在衛寂身上,唿吸也有些亂,他慢慢低下頭,肩頭挨在一起。


    衛寂的長睫顫了一下,耳根有微風掠起。


    薑簷在嗅他!


    先在耳後輕聞了兩下,之後一路向下,在側頸跟頸窩分別留下溫熱的癢意。


    衛寂不自覺攥住衣袖,身體越來越僵硬。


    一開始薑簷還算克製,與衛寂始終保持一寸多的距離,他隻是嗅,並沒有真正碰到衛寂。


    漸漸的,薑簷的雙臂撐在衛寂身體兩側,將衛寂錮在自己臂區間。


    殿內靜得落針可聞,周圍的空氣都稀薄起來,衛寂心慌意亂,眼睛都不知看哪兒。


    衛寂慌亂地垂下眸,眼皮那顆小痣便招搖進薑簷心中,他忍不住抬手,用指腹摩挲那枚圓形紅痣。


    衛寂喉嚨無措地滑動了兩下,隻感覺一股氣血直衝腦頂。


    餘光瞥見氣息不穩的薑簷低下頭,似是想要吻他,衛寂大腦閃過斑斑白光,下意識緊閉上了眼睛。


    這時殿外響起一道聲音,“殿下。”


    是金福瑞,午膳已經擺好,他來是請衛寂跟薑簷用飯。


    這聲音像是黑暗劈開的一道驚雷,兩人立刻清醒。


    衛寂嚇得朝外看了一眼,而後慌忙起身,膝蓋還不小心撞了一下桌角。


    薑簷立刻伸手去扶他,“撞到哪兒了?”


    衛寂倉皇地後退一步,忍著疼說,“沒事,臣沒事。”


    薑簷後知後覺地紅了臉,他別過臉,唿吸粗重地說,“沒有氣味,今日沒有昨日那股味道。”


    衛寂也尷尬,站立難安,他低著頭‘哦’了一聲。


    薑簷胡亂說著,“我也沒有說我多喜歡那個味道,就是感覺很特別,以往沒有聞到過,換成其他人也會好奇。”


    衛寂神色訕訕,“臣知道。”


    薑簷偷瞄了一眼衛寂,突然倒打一耙,“你,你方才靠孤那麽近做什麽?”


    衛寂猛地聽到薑簷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啊?”


    見殿內遲遲沒人迴答,金福瑞有些奇怪,怕太子殿下跟小衛大人沒聽到,他又說了一遍用膳的事。


    幾次被他攪擾,薑簷心中不滿,“一刻半刻的,還餓不死孤。”


    金福瑞一聽這話便知道自己惹薑簷生氣了,他不再多言。


    薑簷說完再朝衛寂看去,眼裏褪去了方才的怒意,有一股潮濕的黏膩,“你……”


    衛寂腦袋一熱,慌不擇言地打斷他,“臣餓了。”


    薑簷張了張嘴,明顯想說什麽,最後隻是悶悶道:“那用飯罷。”


    -


    先前衛寂喝了一大盅補湯,現下還不餓,但話已說出口,即便不餓他也強撐著比平時多吃了一些。


    用完飯,衛寂不敢在東宮多待,拿衛宗建當擋箭牌才得以脫身。


    這些年他哄薑簷居多,這麽騙薑簷還是頭一迴。


    從東宮出來,衛寂心虛的後背覆了一層熱汗,他坐在馬車裏緩了好半天,心口才跳得不那麽快。


    想起薑簷說的分化一事,衛寂心中百般滋味,他沒直接迴侯府,而是去了一家僻遠,極少去的書局。


    衛寂讓馬夫停在街頭,自己步行了好一會兒才走到書局。


    在門口張望了一番,確定沒熟人,衛寂飛快進了書局。


    這家書局已經好些年頭,牌匾被風霜侵蝕得看不出原來燙金的字樣,裏麵隻有一個耄耋老人以及小夥計守著。


    衛寂進入時,夥計正拿著雞毛毯子,懶洋洋掃著書架上的灰塵。


    見有人進來,他連眼皮都沒抬,以手遮口地打了一個哈欠。


    這家書局雖雜亂無序,但裏麵收錄著很多外麵難尋的拓本,衛寂曾在這裏給薑簷找到了一本薑簷兒時念念不忘的武俠話本。


    為了給薑簷找這個話本,衛寂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所有書局。


    衛寂看了一眼店夥計,見對方壓根沒將他當迴事,衛寂鬆了一口氣,趕忙去找跟陽乾陰坤有關的書本。


    他特意跑到這麽偏的地方來,就是不想外人看到,畢竟他已十七八歲,早過了分化的年紀。


    若分化了還好說,若是沒分化,讓人看到他買這些書,傳出去會被人笑話他癡心妄想。


    衛寂不知書放在哪裏,他也沒問店夥計,一個架子一個架子地找。


    這家書局並不大,屋內隻陳列著五六個老梨木書架,衛寂一目十行,挨個看了過去。


    在三個書架,衛寂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匆匆斂走三本薄薄的書冊,正要走時,目光掃到最後一個書架上一本泛黃的厚厚史籍,名叫《資治典》。


    衛寂愛讀這些枯燥的史書,他入仕為官最大的念想便是想著有朝一日,聖上能下令重新編撰典籍。


    他自己就收錄了很多典籍,其中有兩冊萬金難求的孤本,這是薑簷在他生辰時送他的。


    《資質典》是編年體史書,由前前前王朝大學士曆經二十餘年編寫的。


    衛寂有一整套,但這本跟他家中的那套封皮不一樣,不知內容是否也不同。


    《資質典》是幾百年前的史學奇書,後曆經多次更正,原本早已遺失,衛寂家中那本就是更正過的。


    這種書於普通人來說就是廢紙,落再厚的灰都不足以奇。


    在衛寂眼中卻是寶,哪怕跟家中那本隻有零星不同,他也會欣喜。


    衛寂走過去,將那本厚書抱了下來,從騰出的空隙處,他看到一片白衣。


    書架那邊似乎倚著一個人,衛寂隻看到勝雪的衣料,以及垂在肩頭的一縷墨色長發。


    聽到動靜,書架後麵的人側眸看了過來。


    衛寂先是看到一截光滑如玉的下頜、緋色的唇,接著那人垂下頭,清雅端正的眉目,高而挺的鼻梁顯露出來。


    竟是許懷秉。


    看到他的第一個想法是掉頭走,但還未等衛寂實施這一詭異的行舉,許懷秉視線在他手中的書一掃,接著說了一番令衛寂頭皮發麻的問話——


    “你是快要分化麽?”


    衛寂驚得說不出話,瞳仁顫顫。


    見衛寂一臉駭然,許懷秉合上手中的書,徐緩道:“這裏不宜說話,對麵有茶寮。”


    -


    這裏地處偏僻,便是茶寮也不是什麽喝茶的好地方,京城但凡叫得上名號的茶坊,都有點茶的茶娘。


    此處不僅沒有茶娘,還沒有雅間,茶桌之間隻用竹簾隔著。


    對一貫風雅的許懷秉來說,這裏最好的茶都是難入口的粗茶,他卻一派從容自在。


    反觀坐在對麵的衛寂拘謹不安,他不知對方怎麽知道他要分化,難道就憑他手裏那幾本有關陽乾陰坤的書?


    許淮秉飲了一口茶,放下杯盞後,迴答了衛寂心中的疑問,“我五年前大概就知道。”


    五年前,也就是在涼州,當時衛寂正好十三歲,是正常分化的年紀。


    一陣寒風吹來,衛寂垂擺的衣袍蕩起褶皺,腰間的玉佩泠泠作響。


    他咽了咽喉,聲音發緊,“你……”


    衛寂一時不知該先問,許懷秉怎麽會五年就知道,還是問許懷秉他真的會再分化麽?


    許懷秉說,“聞到過你身上的氣味,但那時我剛分化沒多久,再之你的氣味並不明顯,我並未往那方麵想。”


    直到今日早上聽到薑簷問衛寂那些話,又見他在這裏買這些書,許懷秉才想起過往。


    薑簷一人這麽說就罷了,如今許懷秉也這樣說,看來他是真的會分化。


    衛寂有些茫然,還有些不解,像是問徐懷中,又像是喃喃自語,“那我怎麽現在才有分化的前兆?”


    旁人都是十三四歲,怎麽偏偏他不同,竟拖了五載才要分化。


    會不會如今也是虛晃一槍,畢竟五年前許懷秉也在他身上聞到過特殊的氣味,過了這麽久他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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