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開始捏了幾個,皮兒不是黏在手上就是餡被擠出了汁,他本想訓斥廚房送來的東西有問題,一抬眼看到對麵的唐遠遊已經整整齊齊包了一排,那餃子竟還有一圈花褶,立刻便臉熱起來。


    最後還是何明德看不下去,一點點教他,教不好,又手指疊著手指,手背握著手心,一點點帶著他捏。


    等他終於學會了包出了個完好的餃子,一時忘形對著何明德邀功時,對麵的唐大夫已經默默地包完了一扇麵板。


    ……太丟人了。


    端王把額頭磕在桌子上,心想自己也太不對勁了。


    “怎麽了?”


    何明德從屋外進來問,端王立刻坐直了。


    “沒什麽?”


    何明德走近了,端王立刻聞到他身上帶著的淡淡的藥味。是何明德這幾天都在喝的藥,說是調理身子的,又不說清楚為何要調理。喏,就是這般,分明不是什麽隱秘之事,卻偏偏隻有何明德和唐遠遊知道。


    端王摘了發冠,梳了梳頭發,忽然從銅鏡中看到了自己。


    他怔怔看了幾眼鏡中人,自己背後,何明德正靠在床頭,拿了卷話本看。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視線,抬頭一笑,仿佛在問怎麽了?


    端王轉開了目光,仔細看自己的臉。他已經許久都沒有這麽做了,他隻看了一會兒,“啪”一聲,把銅鏡按在了桌子上。不等何明德問,他已經是怒氣衝衝地鑽進了被窩,“困了!”


    行吧。


    看起來不宜多問。


    何明德吹滅了燭火,兩人互相靠著入睡了。


    夢裏,池旭堯坐在宴席上,高台之上,父皇舉著酒杯笑道:“今日朕親耕,三皇子做得很好。”


    看不清楚臉的百官紛紛舉杯敬他,他便也一杯杯地喝了下去。


    夢裏他想起來了,這是三月親耕的那夜,是他人生轉變的一夜,他不該喝酒的。


    池旭堯看著夢中,自己尚且完好的臉,客觀又毫不吝惜地評價著,這時候的自己,長相可要比什麽糖大夫鹽大夫好看多了。因為被嬌貴著養大,說話時總是神采飛揚,眼睛明亮,有著不可一世的驕矜。與現在的自己相比,那時候的自己總有勃勃生機。


    夢裏,池旭堯又要喝一杯酒,忽然,一隻手從背後按下了酒杯,熟悉的聲音道:“別喝了。”


    百官還在勸,背後的那個人卻是大膽地把酒杯一砸,囂張道:“喝你娘。”


    池旭堯像是分成了兩個人,坐在大堂上的那個人像是個身不由己的人偶,浮在空中的那個卻是鼻子發酸。


    他清醒的時候,從來沒這麽想過,但是在潛意識裏,他卻已經希望何明德出現在那一夜,阻止一切的發生了嗎?


    堂上的那個池旭堯被摔了酒杯,嬌憨地笑著迴頭,可就在他轉頭的功夫,疤痕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臉頰。


    池旭堯迴過頭,看到的就是何明德怔怔地、有些抗拒的眼神。越過何明德肩膀,他看到何明德的背後,站著唐遠遊、站著綠浮、站著無數看不清麵容的美人。


    池旭堯抓著何明德衣袖,何明德卻慢慢地扯開。無論池旭堯怎麽用力,怎麽挽留,那片衣袖還是抽離了。


    池旭堯一下子驚醒了。


    “怎麽了?”


    池旭堯還沒迴神,心髒撲通撲通亂跳。順著聲音轉頭看到何明德關切的目光,幹幹淨淨,沒有抗拒,那顆心髒才慢慢平順了。


    “沒什麽。”池旭堯搖搖頭,嗓子都有些啞。


    他不想說,何明德便不問了,打趣道:“還以為你做夢被人搶錢了,揪著我的衣袖越來越用力,我扯了半天。”


    難怪做了那麽奇怪的夢……


    迴頭想想這怪誕的夢,端王無奈地拿胳膊橫在臉上。


    身邊輕響,被子被人掀開,帶進來一陣風。端王立刻睜開眼,就看到何明德掀了被子要下床,端王立刻抓住他。


    “你去哪兒?”池旭堯有些惶惑地問。


    這惶恐脆弱的模樣被存在眼中,也不知道剛才究竟做了什麽夢。何明德猶豫片刻,又壓好了被子,改口道:“沒什麽,你嗓子啞了,我給你倒杯水。”


    “我不想喝茶。”


    那兩根手指還揪著何明德的衣擺,何明德隻好躺迴去,拍拍他的手,溫和道:“好,那沒事了,接著睡吧。”


    怎麽會沒事啊。


    躺迴被窩的何明德無奈極了。


    唐大夫這藥開得真是妙極了,前些天喝了就像是喝茶水,一點兒功效也沒有。沒曾想是量變引起質變,今晚兒睡下之後,就覺得不太對,狀態好極了。


    左睡睡不著,右睡也不行。背書也不行,數羊也沒用。煎熬了半宿,還是打算出去解決了再睡。


    隻是他袖子在端王手中,怎麽也拉不出,端王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越拽越緊,好容易脫身了,端王就被驚醒了。


    唉。


    何明德睜眼看著帳頂的輪廓,咬牙切齒地想著明天一定要讓唐大夫吃素三月。


    偏偏端王還要往他懷裏鑽,淡淡的香氣縈繞著兩人,柔順的發絲掃在何明德脖頸上,癢癢的。


    何明德往後挪了挪。


    端王跟著又往他懷裏鑽,腿還往上搭,突然,就僵住了。


    黑暗中,端王小心地往後挪了挪,磕磕絆絆地道:“你怎麽……怎麽這麽……精神啊。”


    越說聲音越小。


    黑暗裏反正誰也看不見誰,何明德無奈道:“王爺現在知道我起夜做什麽去了?”


    既然都被撞破了,何明德幹脆又坐起來,打算出去把該做的做了,沒想到端王不但沒鬆手,猶豫片刻又黏了上來。


    端王的聲音又小又害羞:“也不用出去。”


    何明德:“……王爺,你看著的話,我壓力很大的。”


    “什麽看著?誰要看了?”端王急了。


    他到這時候口舌笨了,也不知道要怎麽表達,末了,幹脆自己把手放上去,道:“我、我們既已經成婚,一次兩次,也不是不可以。”


    何明德的腦子立刻哄一聲炸開了。


    他發誓,他從前對那個晏武帝隻有崇拜之情。


    他穿越後對端王隻有憐愛之意。


    他從未想過,這事兒……他也想不到,池旭堯還什麽都沒做,自己就已經覺得很……刺激了。


    端王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做這種事,隻是把手放過去,就不知道怎麽辦了。偏偏何明德平日裏那麽溫和聰慧的一個人,這種時候也不遞個台階給自己。


    兩個人竟這般僵住了。


    何明德不是不心動,隻是他自己有些可笑的原則,他一直覺得這種事情,必須要名正言順。他與端王雖然成婚,但那不過是由陰謀算計的結果,況且兩人之間還有隱瞞,最重要的是,他們二人並不是愛人。


    何明德深吸一口氣,往後挪了挪,道:“不必了。”


    池旭堯愣住了。


    為什麽不用了?


    夢裏,那片傷疤慢慢爬滿臉頰的一幕又浮現在了池旭堯的麵前,他甚至連一句為什麽都問不出口。


    何明德察覺到他的僵硬,自己也有些難為情,溫和地道:“沒別的意思,就是……太過親密了。”


    似乎是在安撫池旭堯,他還輕輕撓了撓池旭堯的頭皮。


    若是往常也就罷了,隻是這連續多日的瑣碎的思緒已經讓端王的情緒到了極致了。


    太過親密?


    怎麽就太過親密?


    難不成是想和別人太過親密?


    黑咕隆咚地,端王又不說話,何明德以為這事兒已經了了,剛要下床,忽然感覺背後一陣風動,就有人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兩隻手扣著自己的手,有那麽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你我已經成婚,還不算親密嗎?”


    “本王偏要勉強。”


    咬牙切齒中偏又藏著一點難以捉摸的脆弱與哭意,何明德忽然心軟了,別處更……


    這一遲疑,就走不了了。


    兩刻鍾後,端王把手在何明德衣服上擦了擦,再也不理何明德了。


    第54章


    何明德半宿沒睡。


    過了那陣勁他就開始想,不該貪圖一時享樂的。


    也不是後悔,就是不得勁。


    說他迂腐也好,說他死腦筋也罷,他一向覺得這種事情隻該和心愛的人一起做的。當他,他對池旭堯是喜愛的,但他從未往那方麵想。


    翻了個身,也翻了個腦子。


    ……可是對池旭堯來說,他們已經成婚了,做這種事是天經地義的。


    一開始他們兩人或許都是把這場婚姻當做不得已的玩笑,後來關係緩和,每天都有無數要做的事,兩個人也順其自然著,何明德也就從未抽身出來思考這場婚姻的現狀。


    他沒想,也不知道端王想沒想。


    嘖,他那樣金貴的人,主動替自己做這種事,或許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房裏人。


    這……


    都到這個時候了,何明德才驚覺自己的這場婚姻是真實的。他們一天不和離,他們就是夫夫,是要對對方與家庭負責的。


    也不是不能這麽過,就是不得勁。


    唉,何明德想,婚姻就是茶米油鹽也沒錯,可那隻是表象,婚姻的裏層還是情意相通啊。


    這下該怎麽辦呢?


    自己與池旭堯又是什麽情況呢?


    想了半宿,也是想不通。


    沒想好,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池旭堯,於是天剛擦邊亮就衝進了綴錦樓。不管怎麽說,想不通的事可以慢慢想,先幫端王搞事業轉移一下注意力也行。


    沒想到綴錦樓裏,唐遠遊的黑眼圈比何明德還深,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往眼下抹什麽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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