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寫啊,太後說了,下個月要考校宗室子弟們的功課,你想丟人,我卻不想陪你一起丟人。”


    靖安王府的書房中。


    林安翹著二郎腿坐在邊上看書,而趙其則紅著臉在旁邊抄寫功課。


    見他有些走神兒,林安微微抬頭,一副嚴肅的模樣嗬斥起來。


    正在寫文章的趙其一臉不忿,對林安來教他讀書,他是一萬個拒絕的。


    這小子別看平日裏遊手好閑,但骨子裏也是傲氣的,自然不願一個同齡人給自己當老師。


    不過林安忽略了他的不忿,然後接著看書。


    他最近喜歡上了遊記,特別是描述北邊的遊記。


    在這些遊記裏,他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全貌。


    北邊的北梁軍民興盛,可其國內的那些貴族們,卻因多年的安逸,開始變得逐漸驕奢起來。


    這既是敗家的前兆啊!


    甚至連皇帝也是到處亂跑,今日這裏打獵,明天這裏宿營,根本不把家國政事放在心裏。


    趙其賭氣寫完了一篇文章,磨磨蹭蹭的把文章遞給了他。


    林安隻是略微看了看,就說道:“寫文章貴在於真實,或是發人深省……至於那些華美的辭藻沒必要,看著讓人頭痛。”


    “可前麵的先生說要這般寫才好,貴人……”


    “貴什麽人?”


    林安不禁皺眉道:“這天下如今能稱得上貴人二字就兩個,你們這等宗室子弟,隻要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弄那麽多引人側目的詞語幹什麽?這是愚蠢。”


    “為何是愚蠢,你說清楚了?”


    趙其有些不服氣的看著林安。


    窗外,靖安王趙凱正在低著頭,俯身聽著裏麵的對話。


    門外的小廝沒眼力界,準備上來請安,卻被趙凱一個眼神嚇住了。


    然後他揮揮手,示意這些人趕緊滾蛋,自己卻繼續偷聽。


    “若是帝王喜愛華麗,那是敗家的征兆,而宗室宗室權貴喜歡華麗,那就是取禍之道……你想想,若是有天你得到了一塊連陛下都沒有的好寶貝,陛下會祝賀你,還是嫉妒你?”


    為人臣子有沒有本事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要有眼色。


    “我錯了!”


    趙其雖然不願給林安低頭,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林安在王府裏沒有過多逗留,而是呆了兩個時辰後,就借口‘勞逸結合’便離開了。


    至於王太後那所謂的三天一日的說法,純屬就是扯淡。


    他又不是正經的先生,而且年紀也小,若是長此以往的教趙其讀書,先不說趙凱會不會答應,這對趙其以後的名聲也不太光彩。


    找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教一個十六歲的學習,這趙其是有多廢物啊!


    “你要有空就去我家,吃喝管飽。”


    所以決定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趙其對此更是沒意見,能出去玩兒順帶還能品嚐林家的美食,他求之不得。


    ……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林安出了王府並沒急著迴家,而是帶著劉強在街上溜達著。


    劉強看著那些酒樓進出的客人,就不忿的道:“郎君,他們弄的是炒菜,而且看菜式,都是當初咱們在平陽的那些……這群人忒不要臉,這是偷竊!”


    林安正在看著遠處一個婦人打孩子,那孩子哭得驚天動地,可婦人卻沒有停手,可見是被氣急了。


    他隻顧著看熱鬧,便道:“別打岔!那些炒菜本就已經傳出去了,想要阻擋根本不可能,現在去上門問罪,隻能被人笑話死。”


    可劉強以前是潑皮來著,想來隻有他欺負別人,哪有別人欺負他的道理。


    所以他很是不忿的一跺腳,說道:“郎君,那可是咱們家的獨門秘技,如今被人不花錢就學了去……”


    “那你說該怎麽辦?跟他們理論,還是大家抄家夥打一架?”


    林安無奈的笑笑:“現在那些菜譜早就被各大酒樓熟知,再說咱們林記的新菜譜早就出來了,他們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話是這個道理,劉強隻是有些不舒服,道:“可小人就是有些生氣,這不是欺負人麽?當初您處境艱難,忍也就忍了,可現在為何還要忍他們?”


    是啊!


    我為何還要忍?


    這些人今天能偷菜譜,明天就能偷人。


    林家或許不在乎這些利潤,但就像劉強說的,不能被欺負!


    “那就傳話出去……”


    林安淡淡一笑,道:“就說林記酒樓剛剛在汴梁落戶,為了與各同行搞好關係,林家決定拿出一部分炒菜菜譜,無償教給同行業使用!”


    二人說這話進了家門。


    當龐叔得知這個事情後,便有些頭疼的道:“郎君,可是這沒什麽好處,倒成了您在跟他們賭氣。”


    想到那麽多的錢收不迴來,就心如刀絞啊!


    “你不懂,這叫得人心者的天下!你隻管傳話出去就是。”


    林安想起了孫子兵法裏的那條‘合縱之計’,就覺得可供自己施展的機會太少了。


    隨後林記的話就被散播了出去。


    緊接著林記酒樓公開了二十多道炒菜的秘方,以供全京都城的酒樓飯館兒無償學習,連菜單子都貼大門口了。


    直到第二天午後,林家門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你們……”


    開了門,然後就呆住了。


    一個男子站在外麵,手中拎著個提籃,見龐叔開門後,就說道:“敢問貴府的林安林侍講可在?”


    “哦,在……”


    龐叔不知道他的意思,便匆忙讓武三兒叫來了林安。


    男子把提籃放在地上,躬身道:“多謝林侍講,小人略備薄禮,還望您能笑納。”


    他轉身離去,龐叔喊了一嗓子卻沒迴應,就揭開了籃子。


    “呀!”


    龐叔迴身對沈安說道:“郎君,是銅錢。”


    林安仿佛早知道了一樣,說道:“劉強,把東西送迴去。”


    男子的力氣沒劉強的大,自然就擋不住劉強的推搡,隻得苦笑著迴來。


    “小人是慶豐街上一家小酒肆的掌櫃,昨日學了您林記的菜譜,今日便買了個滿座,這是特意來感謝您的。”


    “謝意我收到了,不過這錢拿迴去吧。”


    林安一臉的淡然,像是個不被凡俗而侵擾的世外高人。


    “那怎麽行?”


    男子擺擺手道:“雖說您是無償贈與的,可小人畢竟呈了您的恩惠,若是沒有些表示,那還算什麽男人。”


    這是個知道感恩的人。


    哪怕是林安已經明確表示無償贈送菜譜,可他依舊覺得受之有愧。


    這樣的人看著很傻,可現實生活中卻不乏。


    不要把世界想得那麽黑暗,這世界上的好人還是要比壞人多的多!


    林安心中感觸頗深,便俯身在提籃裏拿了一枚銅錢,然後朝男子微笑道:“好吧,那我收了你的錢。”


    男子手足無措的道:“不能這樣,您的那些菜譜價比黃金,我這些都還是沾了大便宜呢,怎能……”


    林安珍而重之的把銅錢收起來,說道:“你知道感恩,而我也同樣……所以我收下了錢,這就是一次交易,我們扯平了。”


    男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卻不肯把錢收迴來。


    “好了,若你真的有心,以後發達了,便多捐獻些錢,給城裏的那些孤寡老幼,如此也算是感謝我了。”


    男子的眼眶頓時濕潤了,朝著林安深深地鞠了一躬後,一句話沒說轉身離去。


    隨著男子的離去後,漸漸的外麵來了不少人。


    他們的手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東西,有的甚至是牽著一頭羊,或是拎著幾隻雞,哪怕是幾個雞蛋,又或是一籃子青菜。


    林安苦笑道:“你們要是拿一條魚還好,這個我咋收?”


    瞬間那些人就丟下了手中的東西,然後就像是身後有老虎在追趕著,亡命而逃。


    一陣雞飛狗跳中,劉強躬身道:“郎君,小人服了……您隻是一番善意,這些人就迴報了更大的善意,如此林記在京都城算是站住了腳,若是有人趕下黑手,單單這些人就不會同意的!”


    林安看著滿巷子的動物在發愁,小林姝扶著大門出來了,見狀就歡喜的道:“哥哥,我的,都是我的!”


    龐叔也醒悟過來了,一臉愁色的道:“郎君,這些都是善意啊!咱可不好賣了。”


    林姝出了大門,然後就跌跌撞撞的衝著一隻大鵝去了。


    “迴來!”


    林安看到大鵝開始低頭,不禁亡魂大冒,趕緊衝過去抱起了林姝,然後轉身就逃。


    身後的那隻大鵝開始加速了……


    ……


    最近的這幾日,京都城裏到處都在傳頌著林家的仁義。


    而林安卻麵對著各種肉食在發愁,想想一家子全是雞鴨鵝,還有羊,叫喚不說,滿地的糞便……


    林安不禁想起了中世紀的歐洲。


    據說在那沒地方落腳的城市裏,不是糞便就是尿液,導致人們做出了高跟鞋,隻是為了避開糞便。


    而寬大的禮帽,則是要防備從天而降的屎尿。


    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於是他便將這些牲畜當做了人情,在小林姝的極力反對下,送了一大部分給了隔壁的靖安王府。


    不為別的,隻因林安如今在京都城裏的確沒啥朋友。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靖安王府足夠大,別說這點兒東西,就是蓋個養豬場,地方也照樣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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