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後。”


    就在這事兒陷入膠著的時候,王太後剛準備出言,結束了這場鬧劇。


    卻見一個小內侍,正捧著一份奏疏跑了進來。


    “何事?”


    內侍雙手端著奏疏,低頭道:“太後、陛下,江北鹽鐵副使郭亮有奏疏呈上……”


    郭亮被派去視察江北水利,此刻來奏疏,難道是江北又出事了?


    江北距離建安都城大約五百多裏,不算太近但也不算太遠,尤其是洛河與江北的許多支流都連通著,所以一到春季就會引發洪災。


    大家一聽就止步迴身。


    王太後接過奏章,低頭仔細看去,大家都在門內等著,漸漸的,王太後的麵色越發的冷了。


    她緩緩抬起頭來,目光在宰輔們的臉上轉了一下,平靜的道:“郭亮彈劾江北節度使姚元峰……陰遣人送了‘太歲’進京……”


    呂文昌瞬間就轉身看向了林安。


    那目光中全是愧疚,此刻真相大白,是老夫錯怪你了。


    林安卻在悲憤著,你特麽早點來啊!


    我想去新衙門,可太後卻說了讓我去教趙其那小子讀書。


    王太後看了過來,忽略了沈安的不忿。


    呂文昌突然覺得渾身都在鬆軟著,他向前而去,直至帝王前方,躬身道:“陛下,這是汙蔑……”


    然後他將目光看向了陳辛民。


    接著大家的目光全都看向了陳辛民……


    王太後的目光在看著虛空之前,甚至還看了林安一眼,然後忽道:“陳卿……”


    陳辛民下意識迴了一句:“到!”


    “那個郭亮……本宮記得是你舉薦上來的吧?”


    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微臣……”


    這聲音很蒼老,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陳辛民看了一眼前方,然後撩起袍子跪了下去。


    “太後,臣……萬萬不敢如此……這是巧合!”


    林安在看著這一切,他甚至還看了大家的反應,李清臣的臉上全是惶然,好像郭亮彈劾的是自己。


    李卿木然的看著地麵,仿佛那裏正有個‘太歲’在向他招手。


    而小皇帝趙新卻將目光聚集在了林安身上,眼神中甚至還帶著幾分崇拜。


    高手啊!


    此刻若大家還不明,那就是白混了……


    林安先是用激將法讓肖豐自亂陣腳,然後再拿出這份大逆不道的信件,將矛頭直指呂文昌。


    這看似是他想要搬到呂文昌。


    可後來大家卻又發現,這事兒的證據不足啊!


    你憑這個辦不到呂文昌啊!


    就在大家疑惑的時候,肖豐忽然跳了出來,攀咬了陳辛民。


    於是乎這場‘太歲’之案,一下子將兩個宰輔全牽扯進來了,王太後就算想囫圇了事兒也不可能了。


    再然後就是那封奏疏,直接一錘定音將陳辛民砸死在了地麵上!


    好手段啊!


    ……


    不關我的事啊!


    林安迴到了自己的值房,隔壁的肖豐在不停的打著哆嗦,仿佛還有些難以相信,自己是怎麽劫後餘生的。


    他終於明白了林安為何要讓自己攀咬陳辛民。


    因為林安從始至終的目標都不是呂文昌,甚至他本來也就沒想和呂文昌交惡,而是早就盯上了當初背叛他的陳辛民。


    所以不管陳辛民的未來如何,這次應該是官場地震了。


    而自己因為檢舉的原因,被王太後忽略了……畢竟在老虎麵前,蒼蠅也就不值一提了。


    如此他不僅救了自己,也為背後的華原王府撇清了嫌隙。


    好手段啊!


    他深唿吸了幾次,然後開始踱步,想著迴去後如何解釋今天的事情,這一次他踱步了很久,直至下衙。


    下衙了,林安迴身關門,就看到隔壁人影一閃,肖豐就一溜煙跑了。


    “這人……還真是單純的可愛。”


    林安自然明白他著急忙慌的是想去表功了,鎖好門後就慢悠悠的出宮。


    他慢慢走到了崇德門的左側,然後就看到了一隊文官站在那裏,神色肅穆。


    “那誰啊?”


    林安的問題並未得到迴答。


    門外的文官突然跪在了地上,身後的人都跟隨著,外麵的百姓在圍觀,但卻無人嬉笑,一個個表情淡漠。


    那個文官抬頭,大聲喊道:“臣彈劾陳辛民……”


    守門的軍士木然看著,並不幹涉。


    這文官大聲的喊道:“前太妃張氏曾與陳家之女有過交集,兩人經常通過采買之人互相傳遞消息,內外勾結!幾欲陷江山於危難之中……”


    我去……


    這他麽前朝的事兒都搬出來了,這是準備亂拳打死陳辛民麽?


    林安出門就上馬,然後一溜煙迴家。


    而所謂的前太妃張氏,就是先皇趙勳最為寵愛的一個妃子,而趙勳死後,這位張氏卻仍舊被榮養在宮中。


    但是很遺憾,這個太妃的尊榮從今日起就到頭了,因為那個護著他的男人已經死了,現在她已經淪為臣子們互相攻訐的工具。


    陳辛民要完蛋了!


    林安不知道該歡喜還是憂愁,等到家見到趙其正在看著臘梅做扣肉時,就氣不打一處來,這貨真是心大啊!


    我給你家幹活兒當間諜,剛才朝堂上,險些被兩個超級大佬給弄死了,可你還有心思在這兒吃飯?


    ……


    趙其很喜歡吃這個扣肉,甚至還和小林姝爭奪了起來。


    林安沒有胃口,看著他們在搶奪扣肉,突然問道:“太後讓我以後教你讀書,你想學什麽?”


    趙其在吃著扣肉,油脂從嘴角溢出。


    然後他呆了一下,狠狠地刨了一大口飯,這才滿足的說道:“我不知道,你教什麽,我就學什麽……”


    說著,趙其咽下了嘴裏的米飯,又道:“太後這話明顯就是隨口說的,你不必太過當真……而且這些日子太後正在為給陛下找老師發愁,哪裏顧得上咱倆。”


    好吧,這孩子現在真的很精明,一般的坑都埋不住他了。


    林安緩緩起身出去。


    陳辛民要倒黴了,倒黴的好啊!


    老子雖然隻是個侍講,但也不是任由你們欺負的,他陳辛民當初既然選擇了背叛,那就應該有這個下場!


    林安一邊走,一邊想著明天要去靖安王府的事。


    稍後,大門忽然被扣響,林安正好走到門前,便親自上前開門,而外麵站著的,竟然是呂文昌。


    “今日讓你受委屈了……”


    呂文昌隻是道歉了一下,然後就單刀直入:“是誰害我,果真是陳辛民嗎?我知道這事兒是你想要報複陳辛民……不過受了委屈自然要報複迴去,這沒說的……但此事真的是陳辛民所為麽?”


    要說林安為了報複陳辛民故意借‘太歲’出手,這事兒沒毛病。


    可要說這事兒真是陳辛民幹的……


    這就是生死大仇!


    還是那句話,大家同為朝臣,正常競爭無可厚非,就算有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也無所謂。


    可你竟然不講規矩,用‘太歲’這種東西來惡心人!


    這就不是黨爭了,而是要他呂文昌的命!


    對於這種人,呂文昌的迴應也很果斷,反擊!


    今日他就是來證實,此事是否陳辛民所為,一旦被證實,他絕不會手軟!


    林安深吸了口氣,一臉誠懇的道:“呂相,若出自私心,我很想說此事的確陳辛民幹的……可這事兒我是真不知道,那封信真的是被人從牆外扔進來的。”


    呂文昌詫異的看了眼林安,而後微微點頭,露出讚許的目光。


    若換做別人,此刻隻要一口咬死了陳辛民,自然會有呂文昌去出手。


    可林安明明和陳辛民有仇,卻沒有惡意誣陷他,甚至連假設和猜測都沒有半點,這就是心胸啊!


    林安接著道:“我與您之前有些間隙,但現在也算是打平了……至於陳相,那是我與他的事,林安不敢麻煩呂相。”


    老呂,咱倆的恩怨了結了。


    而且我並不會因為此事利用你,咋樣,有意思吧?


    “送信人可有痕跡嗎?”


    呂文昌的聲音很輕柔,但林安安堅信他此刻正在醞釀怒火。


    “沒有,就是裹著磚頭扔進來的。”


    林安的表情真的很誠懇。


    呂文昌仔細看著,甚至還釋放了一下氣息,死死盯著他,道:“真的嗎?”


    “假的出門被車撞死!”


    林安知道呂文昌這是要發狂了,此刻誰給他挖坑,那麽以後就是不死不休。


    呂夷簡突然拱手道:“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了,你既已入得朝堂,便知那事兒老夫針對的不是你,而是……”


    “下官明白!”


    林安恭敬的拱拱手。


    就人品而言,呂文昌雖然之前對他出手多次,但手段卻是磊落的。


    相反陳辛民……


    呂文昌前腳才走,徐忠茂就來了。


    大家剛剛認識幾天,自然沒什麽交情,徐忠茂冷著臉看向林安,直接就問道:“那事真的沒有人?”


    “真沒人。”


    林安沒想到太後和小皇帝娘倆的反應竟然那麽大。


    這是啥意思?


    這是要朕準備把陳辛民一擼到底了?


    徐忠茂看到林安臉上掩飾不住的揚眉吐氣之色,就沒好氣的道:“此事牽涉甚大,你莫要隱瞞什麽,否則……聽說你還有個妹妹?如果此事你完了,不妨將妹妹給我收養。”


    這個死太監,竟然敢威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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