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住院的時候,每天都有人來看他,他每次都努力微笑來麵對那些人。


    真的很奇怪,明明自己難受得要死,還得對世界所有人笑,明明是自己在受苦難,還得勸別人寬心。


    後來小姑就拒絕了所有來看望的人。


    姑父隻是微笑著,不說話。


    他現在也說不出話了。


    情況穩定之後,姑父終於出院了。


    那天下著小雨,小姑拿出衣服披在姑父的身上,很仔細地打著傘,生怕姑父淋到一點雨。


    姑父費力地抬手,把傘柄往外推了推。


    手伸出傘,去觸碰細雨。


    迴家後的日子,小姑似乎把工作交給了別人,整天都呆在家裏陪著姑父。


    這天,姑父又昏睡過去。


    周妙彤正坐在沙發上發呆,小姑滿身疲倦地坐在她的旁邊。


    慢慢開口:“迴來這麽長了,你和顧城到底怎麽了?”


    周妙彤沒想到小姑會問這個事,嘴裏有些支支吾吾:“沒、、、、、、沒什麽。”


    小姑這段時間跟著姑父一起消瘦。


    “彤彤,有件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周妙彤望著小姑,小姑為難地咬咬嘴唇。


    “當初我騙了顧城。”


    周妙彤默不作聲,她不知道說什麽,現在她也不適合說什麽,她和顧城有什麽關係呢現在,兩人雖然都沒說分手兩個字,但都心知肚明。


    小姑心一橫,“當初顧城來意大利找你了,那時他就在門口。”小姑看周妙彤的表情。


    周妙彤毫不在乎地哦了一聲。


    “他沒有直接找你,那是因為我看見了他,我讓王叔帶他來找我,我告訴他,你爸爸是他爸爸害死的,我讓他離開你。別再靠近你。現在看來他似乎是遵守了諾言,你迴來了,而且還是一個人迴來了。”


    周妙彤心裏鈍鈍的,“小姑,你為什麽要撒這個謊?”


    “那是隻是不想讓你們在一起,隨口胡謅了一個謊話。”


    所以剛迴國,顧城對她那麽冷淡是因為這個?


    但是現在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們分開不是因為這些。


    既然他後麵又接受自己了,那就說明這個他不在乎,所以到頭來,兩人還是會分手的。


    周妙彤笑了起來:“這樣也好。”


    一下就想通了。


    小姑狐疑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她站起身來,“我去看看你姑父。”


    走到台階處又說:“彤彤,你要是還喜歡他的話,就好好和他在一起,別像我這樣,後悔都來不及。”


    周妙彤輕聲說:“已經來不及。”


    重複的日子過得總是很快,不知不覺意大利已經十月底了,天氣慢慢變冷。


    家裏的壁爐也開始燒起了火,周妙彤每次都穿著襪子坐在毛毯上,看著火光照應著小姑和姑父的臉龐。


    姑夫身體太虛弱了,坐在輪椅上,小姑坐在她一旁的沙發上。


    三個人其樂融融。


    “姑父,上次你還沒講完呢?後來小姑怎麽就願意和你在一起了?”


    小姑嗔視姑父一眼,臉上是難得的嬌羞:“你怎麽什麽都跟她說?”


    姑父輕笑,握住小姑的手,“聊天嘛。”


    又轉過頭對周妙彤說:“上次說哪了?”


    “說到小姑每次都不理你。”


    小姑抽手,起身,上樓,一臉害羞道:“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周妙彤和姑父相視一笑。


    “我那時候看著活潑,其實追女孩也是第一次,想瘋狂追求她,但你知道你小姑有時很冷淡,我又怕嚇著她,到時候她討厭我。所以我想要不先靠近她的朋友吧。”姑父扭頭對周妙彤笑。


    “但你知道嗎?你小姑她沒有朋友。她那時候隻知道學習,所有聚會都不參加。我以為她一直都是那種冷淡的表情,後來,在一個論壇會上,我看到她對台上人的欣賞,我不想說是愛慕,我會吃醋的。”


    周妙彤捂著嘴笑。


    “我想原來她喜歡那樣的,從那天起,我開始做我最討厭的事情,學習。我也去參加各種活動,當然是你小姑參加的活動,後來終於我們參加了同一個比賽。那時,我就知道,我隻有得第一,你小姑才會看到我,所以,那一次,我用盡畢生所學,贏得了第一,那也是你小姑第一次把目光全落在我身上。”


    姑父說了這麽一長串,他停下長舒一口氣,又接著道。


    “後來我們自然就走近了,再後來我就跟她告白了。”


    “你們之間會有矛盾嗎?”


    “當然會有,隻要兩個人在一起都會有矛盾的。”姑父看向遠處,似乎在迴憶。


    “你知道你小姑很優秀,又逞強,事事都要爭第一,但這樣的女孩通常都發著光,總會有人會循著光來。偏偏你小姑這方麵遲鈍,人家說跟她討論問題,她就真的以為是來談論問題的。”


    “你那不是氣瘋啦?”


    “對啊,我是氣瘋了,但是一看到你小姑滿臉不解,我也就消氣了,我知道不是她的原因,情侶之間,最重要的就是真誠嘛。”


    周妙彤臉上的笑意漸隱,顧城也說過。


    “所以每每有人找她,我就陪著,到最後所有人都知道你小姑名花有主了。”


    “小姑的性子也就隻有你受得了。”周妙彤端了一杯水放在姑父的手上。


    “謝謝。”


    姑父喝了一口,潤潤喉:“誰讓我愛她呢?”


    周妙彤盯著火堆發呆。


    “彤彤,你這次迴來好像很不開心。”


    火照的周妙彤臉開始發燙,她神思遊離道:“沒有吧。”


    姑父肯定道:“有的。”


    周妙彤低下頭。


    “彤彤,趁著還有時間好好愛。”


    周妙彤低聲道:“姑父,這次可能是他不要我了,不是我不想好好愛。”


    姑父推著輪椅到她身旁:“你給他機會了嗎?”


    姑父的臉在柔和的火光下,看著沒那麽消瘦了,反而顯得有些和藹。


    “給了。”


    “那你這次迴來告訴他了嗎?”


    “沒有。”


    “為什麽不告訴他?”


    周妙彤低著頭,心裏也在問自己為什麽不告訴他呢?


    “他應該不想知道吧。”


    “或許他想知道。”


    “是嗎?”


    姑父點點頭。


    “永遠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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