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允秋不僅僅搗鼓出了棖棖這麽一尊惡鬼兇神,更給它的“降世”找了個合理的由頭。


    古代帝皇為了彰顯尊嚴,通常會鼓吹和宣揚君權神授。


    簡單來說,就是想告訴老百姓,老子當皇帝是老天的旨意,誰不認同誰就會遭到天譴。


    所以才有了諸多的祥瑞現世。


    漢高祖劉邦出生前,他老娘做夢與神龍苟合,遂生下了他。


    孫權出生前,其母夢日入懷,感情孫權是太陽的兒子。


    曹丕出生時,有青雲如車蓋。


    隋煬帝出生的時候,有紅光竟天,宮中大驚,牛馬皆鳴。


    就連唐太宗李世民出生,都有二龍戲於館門之外,三日而去。


    在這方麵,武則天已經是專家中的專家了。


    武承嗣曾派人在白石上刻了紫砂文字“聖母臨水,永昌帝業”,讓唐同泰進獻給武則天,聲稱這石頭出自洛水。


    武則天借著這塊石頭,給自己加尊號聖母神皇。


    這就是拜洛受圖。


    後來又有人從她的故鄉並州文水縣挖出一塊石頭,上麵渾然天成了“武興”二字,武則天認為寓意武周要興盛,重賞不說,還把文水縣改名為武興縣。


    這樣的例子實在數不勝數,至於慶山寺這樣的,就更是明目張膽。


    而另一方麵,反賊們也是用魔法來打敗魔法。


    打從武王伐紂開始,據說周武王興兵伐紂,山中有鳳凰鳴叫,預示著文王起兵是天意,這就是鳳鳴岐山。


    陳勝吳廣起義之前,找了白綢子寫上“陳勝王”,塞進魚肚子裏,讓買魚的士兵發現,還讓兄弟吳廣模仿狐狸叫“大楚興,陳勝王”,以此來獲取士兵的擁戴,讓這些士兵認為陳勝是天命所歸。


    劉邦有斬白蛇,連李淵起兵之時,兒子李元吉都得了一塊龍形的青石,上書“李淵萬吉”。


    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所以當金允秋祭出了棖棖這尊大鬼,又說出這番言論來,李秘用屁股想都知道,她必是反賊了。


    “不是我小看你,就憑你這麽個風塵女子,就算世道崩壞,與你又有何幹?你這棖棖嚇唬人還成,能滅掉朝廷的萬馬千軍麽?”


    既然打算將計就計,李秘自有自己的話術。


    俗話說請將不如激將,不噴她幾句,這東北大妞又怎會說實話?


    果不其然,金允秋看到了策反李秘的希望,當即笑道:“事在人為,有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武周逆天而行,我等乃是順應天命,隻要二郎有心,大家同心戮力,又何愁大事不成?”


    她本就對自己的鬼母人設信以為真,對自己的戲法更是自信滿滿,她認為棖棖一定能震懾李秘,刷新李秘的三觀,成功策反李秘。


    此時李秘的反應,也恰恰驗證了她的預料,她哪裏還有什麽顧慮。


    說實話,若李秘不是後世的靈魂,若非有秦藏器這樣的高人指點,早就被她的棖棖給嚇傻,當場給她跪下了。


    “雖然我在朝中遭遇不公,但李秘我出身市井,聖人固有不足之處,但眼下這大唐百業興盛,安居樂業,一片祥和。”


    “至於那些個官員爭鬥,朝堂傾軋,與尋常小民又有何幹,小民有小民的活法,豈不聞寧為太平狗,不做離亂人?”


    “一旦刀兵起,咱們這些小民連被欺負的日子都沒有了,人人殃及池魚,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隻為了換另一個昏君上台?”


    金允秋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道:“二郎,你我算是找到共識了,你這是在說武周皇帝是個昏君哦。”


    李秘剛忙裝出失言的慌亂:“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金允秋也不惱,溫柔笑著道:“叨叨絮絮這許多,原因其實隻有一個,二郎是信不過我等,認為我等不過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一群螻蟻,成不了氣候罷了,奴婢所言可對?”


    李秘緊抿嘴唇,良久才發話道:“大唐朝自打開國之後,謀反案子便從未斷絕過,又有幾個成功的?”


    金允秋收拾了笑容,一臉幽憤地厲聲道:“武逆不就成功了麽!這是她從李唐手中篡奪的帝國!就該順應天命,將天下歸於李唐!”


    這不僅僅是露出狐狸尾巴,這已經是原形畢露了。


    “所以打從魚保家一案開始,所有事情都是你們做的咯?”


    金允秋全無警惕,反而獰笑道:“是又如何,軍師神機妙算,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控,若非他愛才,你李秘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如今軍師讓我來招攬你,是看你有些小聰明小本事,也不怕告訴你,今夜之所以與你說這些,就沒打算讓你宣揚出去。”


    李秘算是明白了。


    這是最後的通牒,要麽接受他們的策反,成為他們的一員,要麽為了保密,她會殺掉李秘。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聽聞軍師之名了,這軍師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既然如此愛才,幾次三番留我狗命,我李秘總有資格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吧?”


    金允秋有些遲疑,搖頭道:“軍師深不可測,沒人知道他的用意,他的格局和境界也不是我等能窺視的,他想見你,就算你死了,也會把你的三魂七魄拘迴來,若是不想見你,便是上天入地,你也休想見到軍師的尊容。”


    李秘嗬嗬一笑:“不會是連你都沒見過吧?一個歡場賣笑的藝伎,淨在我麵前說大話罷了。”


    金允秋也笑了:“你也不必激我,或許你對軍師一無所知,但軍師對你卻了如指掌,你的一言一行,全在軍師的預料之中。”


    “軍師對我了如指掌?意思是說,軍師極有可能是身邊人?起碼該是我認識的人,或者認識我的人,能產生交集,有了解我的渠道和關係了!”


    李秘心頭如此一想,也有些後背發涼。


    這軍師說不定如同秦藏器一樣,是個千麵郎君,大隱隱於市,一直潛伏在身邊?


    李秘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越是這樣,便越是棘手。


    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狀況,金允秋的這番話,多少有些證實了李秘的猜想。


    李秘並不介意誰當皇帝,隻要百姓能過好日子,誰當皇帝都一樣。


    但他剛才的話也是發自肺腑,一旦開啟了內戰,受苦的同樣是無辜百姓。


    如果造反能成功,他並不介意被策反。


    但曆史的大潮滾滾奔騰,是人力所不能改變的,李秘早就看到了結局,他們是不可能成功的。


    與其如此,倒不如將戰火踩滅在萌芽之中,百姓還能少受些苦。


    金允秋那邊廂早有了打算,橫豎李秘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殊不知李秘心裏的小算盤已經劈裏啪啦打得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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