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為何會調查安利雅,秦藏器並沒有什麽解釋。


    但李秘想想也知道原因了。


    他必然是想爭取李邕。


    “粟特人父子計利,所謂親父子也要明算賬,男子立冠之後便必須離家經商,自求生路,此族之人降生之後便教導商賈之道,男年五歲,則令讀書,少解,則遣學賈,以得利多者為善。”


    “學成之後便與父母兄弟別離分居,若是兄弟鬩牆,也不恥訴諸官府,但凡與財產有關,都會分割得一清二楚,可以說是個唯利是圖的民族。”


    “你那個利雅嬸嬸,也有經商之心,隻是李邕遊走於黑暗的地下世界,整日裏擔心遭到報複,並不願意讓安利雅出門去做生意。”


    秦藏器如此一說,李秘算是明白了。


    他的意思很清楚。


    如果能說服李邕,讓他允許安利雅拋頭露麵做生意,那麽安利雅自然會幫李秘勸說李邕。


    但這根本就是個死循環。


    因為李邕連見麵都難,他又怎麽可能說服李邕,讓他老娘做生意?


    “他們都做些什麽生意?”


    “他們會從我中原大陸購買絲綢等細軟之物,販賣到西域,再從西域進貨諸如美玉瑪瑙珍珠等體積小,價值高的珍寶,也正因此,粟特人極其擅長鑒寶。”


    “西市有糊塗蛋貴蚌珠而賤蛇珠,所謂蛇珠,乃蛇之所出也,是極其罕見的珍寶,然則無人認得,唯獨粟特人辨之,遂賤買高賣,囤積居奇,一時間賺得盆盈缽滿……”


    “怎麽說呢,這夥人都是現世的狐狸精,心眼子比篩子還多……”


    李秘也沒想到,看著平易近人,溫柔賢惠的安利雅嬸嬸,竟是個如此精細的異域女子。


    這粟特人倒是有點古代猶太人的意思了。


    但這樣的人,想要打感情牌是不太容易的,想要她幫忙,必須有令她心動的籌碼。


    雖然羅嗦了些,但不可否認,秦藏器給李秘帶來了大量有用的情報。


    “我知道了,我應該找到說服她的辦法了。”


    秦藏器麵無表情,似乎早有所料。


    “你這麽信我?”


    秦藏器嗬嗬一笑:“以你的本事,如果連一個女人都搞不定,還做什麽大事,我可聽說無論是太平公主,莒國夫人還是新安夫人,可都對你投懷送抱。”


    “???”


    “她可是我嬸嬸,不要說這麽齷蹉的話!”


    “我又沒讓你用搞定太平公主的法子去搞定嬸嬸,隻是說你對女人有一套。”


    “你這是嫉妒?”


    “我嫉妒?我為什麽要嫉妒?”


    秦藏器的表情很真誠,他屬於禁欲係男神的類型,對女人似乎確實並不感興趣。


    “你不喜歡女人?你不會是喜歡我吧?我可不出賣色相!”


    秦藏器少見地笑了,也不打話,轉身取了個冪籬戴上,便朝李秘道:“跟我進房。”


    “都說了青黴病傳染性不強,還戴什麽冪籬,用得著這麽誇張麽?”


    “不對啊,進房?你想幹什麽?”


    李秘菊花頓時一緊。


    但被秦藏器白了一眼,到底是老實跟了上去。


    到得秦藏器居住的主屋來,秦藏器便鑽進了臥房,不多時就抱著一口大箱子走了出來。


    這箱子是竹篾編織的書箱,有點像後世的旅行箱。


    “這些都是你的秘笈?”


    秦藏器不置可否,一臉嚴肅:“這關乎我的師承,祖上傳下了規矩,不能隨便外傳,如今要交給你,你必須拜師,你可願意?”


    “拜師?我想跟你做兄弟,你卻想做我師父?”


    李秘也是一臉無語:“我又不想學,隻是暫時用一次,用完也就忘記了的……”


    秦藏器堅決搖頭:“規矩就是規矩,如果不遵守,祖師爺會怪罪,以後就不靈光了。”


    雖然他嘴上不饒人,但李秘並不認為秦藏器是在占他便宜,這年代的人,本來就迷信。


    李秘是個務實之人,隻要能解決問題,拜師也無妨。


    更何況,他從未忘記過,秦藏器除了極高的智商和學識,學貫古今,融匯百家之外,更是個擁有著連環殺手潛質的人。


    與他的關係越是緊密,李秘就越有可能阻止他滑入嗜血的深淵之中。


    “行,不就是拜師嘛,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李秘也足夠光棍,毫不含糊就叉手行禮。


    然而秦藏器卻扶住了他,不讓他躬身行禮。


    “且等。”


    言畢,他從臥室裏取出一個黑石神像來。


    這神像處處透著一股子詭異氣息,有點像瘟神亦或者其他邪神,身上纏繞著毒蛇,四周飄飛著惡鬼。


    反正看著就不是什麽偉光正的好家夥。


    向神像燒了香,又對著神像喃喃自語,自己又拜了拜,秦藏器才讓李秘跪在神像麵前,與他一並完成了拜師禮。


    雖然隻是簡單的儀式,但李秘總感覺自己被這神像盯上了。


    仿佛在跪下磕頭的那一刻,神像突然飛出黑色的魔氣,鑽入到他的體內一般。


    而且這種感覺很強烈,李秘整個人都起了雞皮疙瘩,即便是錯覺,但自己也是後背發涼。


    完成這一切之後,秦藏器才打開了書箱,從裏頭挑出了一個厚厚的秘籍。


    這秘籍竟是古舊的樹皮紙,也不知傳承了多少年。


    “以我對鬼母金允秋的了解,她能用上的把戲很多,我隻能以不變應萬變,具體如何布置,我已經挑選出來,另外,我還得教你一些隨機應變的法子。”


    雖然已經拜師,但秦藏器也沒有一口一個為師如何如何,可見他心裏也並不願意當李秘的師父。


    但李秘有些坐不住了。


    “時辰也不早了,我還得說服我嬸嬸,即便說服了,李邕還得派人去布置,若是天色宴了,雲夢樓要開業了,到時候想布置就來不及了……”


    李秘本就隻是想走捷徑,想讓秦藏器教自己一些速成的法子,最好能當甩手掌櫃。


    但秦藏器卻搖頭道:“金允秋不是尋常人,便是河內神尼那三個,也未必比得上她,稍有不慎,你就會弄巧成拙,反倒要丟了性命。”


    李秘知道今夜的赴約充滿了兇險,咬了咬牙,到底是點頭道:“好,我學!”


    隻是此時的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走上了一條神棍的道路,更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僅超越了河內神尼和金允秋等一眾神棍,更是比秦藏器還要神神叨叨,甚至連武則天都對他奉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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