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芝芝的侍女名叫草兒,打小與宋芝芝一並長大,情同姐妹,一直陪伴著宋芝芝。


    早先那個案子,宋芝芝起夜之後幸免於難。


    按說宋家這樣的背景,又是府邸豪宅,家仆如雲,不同尋常人家,這淫賊再如何膽大,也不敢來招惹了。


    自打那件事之後,草兒備受折磨,因為名聲受損,在府裏也不受待見,虧得宋芝芝保護她,才算安生下來。


    宋芝芝不敢再住自己的閨房,搬到了東廂房去住。


    誰能想到今次這狗賊卻變本加厲。


    他殺掉了草兒,將屍體懸掛在了宋芝芝房前的走廊裏!


    非但如此,他還割掉了草兒的女性特征,將草兒如白羊一般宰殺!


    李秘雖然讀過無數探案懸疑作品,可畢竟都是理論,看到這一幕,腦子都空白了,渾身麻木,腸胃發寒,隻想嘔吐和拉肚子。


    “入娘的狗賊真不當人子!”


    崔元桔見得此狀,也是破口大罵。


    長安縣令錢啟庸已經去安撫宋員外郎,畢竟出現這種兇案,他這個知縣也不好過。


    尹若蘭陪著受驚的宋芝芝,法曹徐有功正在勘查現場。


    “這是挑釁!這淫賊真是膽大包天!”


    徐有功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但李秘卻又不同的看法。


    “徐兄,作案動機和作案模式,就連作案手法都發生了改變,這可不像淫賊的風格……”


    “這淫賊是為了滿足自己不正常的欲望,前幾次作案都沒有傷人,受害人身上的傷痕也隻是侵犯過程中留下的……”


    徐有功也沉默了片刻:“所以你認為,不是同一個人幹的?”


    “這次太過明目張膽,要麽不是同一人所為,要麽就是淫賊受到了什麽刺激……”


    “你想想,淫賊都是翻牆入戶,憑恃的是受害人礙於名聲而不敢揭發他,從這一點來看,這淫賊膽量並不大,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獸欲罷了。”


    “但這一次分明是報複,而且挑釁意味十足,差別實在太大了……”


    李秘的分析也合情合理。


    “如論如何,必須抓住這惡賊,若他再犯案,整個宋家都不得安寧……”


    徐有功遭受過官場的毒打,知道宋員外郎正在給知縣施壓,若再破不了案,已經不是把李秘這個坊正推出去背鍋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李秘也深以為然:“先讓仵作勘驗屍體,看看有沒有線索,閑雜人等不要跨入案發現場,要保護好一絲一毫。”


    徐有功雖然是大神探,但他的長處在斷案判決,現場勘查他很少插手,李秘這麽一說,他就知道是行家裏手,也就將現場交給了李秘。


    屍體已經被放下來,平躺在走廊裏,用草席遮蓋著,已經有人去喊仵作了。


    李秘查看地麵痕跡,而後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房間。


    廂房裏一片狼藉,搏鬥痕跡很明顯。


    雖然是臨時搬到廂房來居住,但宋芝芝是千金小姐,裏頭的擺設也比較多。


    李秘指著地上的痕跡,與徐有功分析了起來。


    “徐兄你看,兇手沒有撬門,而是強行破門,說明他作案決心很大,而且目標確定,就是奔著宋芝芝來的。”


    地上躺著半截崩斷的門栓,李秘模擬著兇手撞門而入。


    “外間的草兒率先驚醒,倉皇之下拿起瓷枕來防禦,但兇手沒有給她反抗的空間,用鈍器擊打她的頭部,使得草兒瞬間喪失意識……”


    地上破碎的瓷枕和噴濺在屏風上的血跡,加上李秘的現場還原,徐有功就像親臨現場。


    “宋芝芝從內寢出來,手裏應該是拿著這把剪子,趁兇手拖拽草兒之時,刺傷了兇徒……”


    李秘停頓了一下,掃視一圈。


    “屏風內側和內寢間隔的帷幕以及四周都沒有血跡,說明兇手沒有擊打宋芝芝,而是……”


    李秘躺了下來:“而是將宋芝芝壓製,扼住她的咽喉,想要把她掐死!”


    “隻是他為什麽要選擇這麽麻煩的殺人方式?”李秘坐了起來,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一旁的徐有功卻滿目震驚。


    因為他已經問過宋芝芝,得到了整個案發經過,之所以沒有明說,就是想看看李秘辦案的本事。


    如今李秘隻是通過現場的勘查,竟然能還原案發過程,而且絲毫不差!


    “徐兄想到什麽了?”


    李秘察覺到徐有功的異常。


    徐有功搖頭,意味深長的說:“匪夷所思啊……”


    也不知他說的是案件匪夷所思,還是李秘的推理過程匪夷所思。


    李秘也不多想,摸著下巴沉思道:“如果我是兇手,用錘子等鈍器最趁手,而且已經從草兒身上得到了驗證,一擊斃命,再輕鬆不過,為什麽要多此一舉,費力去掐死宋芝芝?”


    李秘沉思之際,外麵的捕頭戰戰兢兢地稟報道:“法曹,仵作們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要不要……要不要請大理寺的刑官來看看?”


    “都是廢物!”徐有功有些惱了。


    不過也是情有可原,這年代沒有法醫的概念,直到宋朝的宋慈寫出洗冤錄,才算是開創了司法鑒定這門學術。


    眼下這些仵作,與其說是法醫,不如說是入殮師。


    他的職責更多的隻是收斂屍體,在收斂屍體過程中發現屍體上的一些異常,為破案提供一些線索,僅此而已。


    徐有功冷靜了下來,朝捕頭吩咐道:“你趕迴縣衙,讓曹不凡把處一和尚帶過來。”


    雖然曾在大理寺供職,但徐有功吃一塹長一智,如果去請大理寺的人介入,就無異於長安縣無法處置,知縣錢啟庸所受的壓力就更大。


    處一和尚昨夜一直關押在武侯鋪,可以證明不是這起案子的兇手,但他沒有徹底洗脫嫌疑,畢竟還要考慮共犯甚至團體作案的問題。


    按說他就不該染手這個案子,但徐有功對處一和尚似乎有著異樣的信任,李秘也不好說什麽。


    這年代連刑偵都沒有成係統,更別提什麽取證程序合法,李秘也就由著他們去做。


    房裏的現場勘查算是告一段落,李秘走出來,想要看看周圍環境,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此時崔元桔正在外頭涼亭裏坐著,嘴裏兀自罵罵咧咧,取出幾個銅錢來占卦。


    “不對啊,卦象分明大吉,該是撞大運,怎麽就碰上這麽晦氣的玩意兒?”


    正在此時,尹若蘭已經安撫了宋芝芝,趕到現場這邊來。


    “尚儀……”


    “進展如何?”


    “尚儀英明,讓人把李秘叫迴來是對的了……”


    起初尹若蘭讓人去請李秘,徐有功認為不必要,可剛剛看了李秘的勘查過程,他算是信服了。


    將李秘適才的表現簡單與尹若蘭說了一遍,後者也看著正在牆角尋找線索的李秘。


    正要去詢問李秘,一個胖子突然就跳了出來。


    “你是……你是尹若蘭,是不是?是不是你?!!!”


    尹若蘭似乎一眼就認出了崔元桔,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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