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桔雖然有些不靠譜,但不得不承認,配上這柄刀之後,李秘莫名其妙生出一股底氣來,膽量都壯實了不少。


    “崔六郎這麽說話,曹帥難道不生氣麽?”


    李秘不是從中挑撥,而是真心好奇。


    以曹不凡的性子,若換了別個,如此譏諷,當麵羞辱,他怕是早就殺人了。


    然而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的曹不凡,在崔元桔的麵前卻有些嬉皮笑臉。


    “曹某之所以能留在長安,能當上這不良帥,都虧得六郎提攜,又豈會因為三言兩語而氣惱,崔六郎就是這麽個性子,誰都知道的……”


    因為崔元桔的提攜才當上了不良帥?


    李秘也是大為震驚。


    本以為崔元桔是長安樹先生,大家都隻是把他當成一個樂子來看,給他麵子也多半怕他發瘋瞎摻和。


    大家都笑樹先生,誰曾給過樹先生半點幫助和利益?


    可這些人給崔元桔送來的禮物卻是真金白銀,對他的感恩和佩服也是實打實的。


    崔元桔到底有多大的身家背景,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曹不凡似乎看出了李秘的疑惑,但並不想多解釋,隻是含糊其辭道:


    “別瞎想,六郎既然能看上你,來往多了你就都知道了。”


    “哦對了,他說處一和尚不是淫賊,那他必然就不會是淫賊了。”


    “???”


    這就讓李秘有些不敢苟同了。


    雖然徐有功對處一和尚也做過調查和推論,但曹不凡是辦案的不良帥,隻憑崔元桔隨口一句話,就排除了處一和尚的嫌疑,會不會太過兒戲?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武侯鋪的羈押房。


    兩名武侯把守著,也不敢鬆懈,見了曹不凡,趕忙起身來行禮。


    處一和尚正在羈押房裏閉目打坐。


    李秘坐到前麵來,也不拐彎抹角,徑直問道:“為什麽要去永安坊?”


    處一和尚的羅漢鞋上有被漂白的斑點,這是他去過永安坊的證明,也是他區別於其他僧人的最大嫌疑。


    處一睜開眼,平靜迴答說:“去傳道,去施粥。”


    他仍舊堅持自己的說辭。


    “大慈恩寺在萬年縣的晉昌坊,距離長安縣的永安坊有六七個坊的距離,與東西兩市之間的距離差不多,幾乎要橫穿大半個長安城,這未免太麻煩了吧?”


    對於李秘的疑慮,處一隻是平淡迴應:“我佛慈悲,普度眾人,又豈會區分遠近,更不會在乎這一點點距離。”


    李秘點了點他手臂上的抓痕:“那這又怎麽解釋?”


    “可不要再跟我說被貓抓傷之類的鬼話了!”


    處一和尚眉頭微皺:“這是我個人私隱,沒必要跟你說。”


    言畢,處一和尚又閉上了眼睛。


    “事關案情,又豈是私事!”


    “你若能說清楚這個問題,嫌疑也就洗脫了大半,但閉口不言,隻能惹來麻煩,如此執迷不悟,隻能說明你心裏有鬼!”


    “你現在不說,明日把你帶迴縣衙,可就要受苦了!”


    處一和尚似乎鐵了心,李秘如何勸說,他便隻是閉目打坐。


    李秘不是土著公人,也不想給他用刑,而且他隻是個坊正,思來想去,隻能等到明天,送他迴縣衙再審訊了。


    徐有功是個辦案老手,把處一和尚交給他,相信一定能得出個說法來。


    武侯鋪子並不大,李秘隻能在武侯們歇息的大通鋪上湊合了一宿。


    腦子裏全是案情,他在嘉猷觀又差點被處一和尚殺死,通鋪裏全是腳臭,唿嚕聲跟打雷一樣,李秘也是徹夜難眠。


    到得第二日,早早起來,正準備押送處一和尚迴長安縣衙,沒想到尹若蘭的扈從阿大卻尋了過來。


    “宋家出事了,尚儀讓你趕緊過去看一看。”


    “出了什麽事?”


    阿大看了曹不凡一眼,也不隱瞞:“那淫賊又犯案……”


    “案發了?”


    李秘也吃驚不小。


    淫賊再度犯案,而處一和尚整夜都被關在武侯鋪,這無異於洗脫了處一和尚的嫌疑。


    但這個時機是不是太巧了些?


    李秘是看過完整卷宗的,雖然案發細節語焉不詳,但案發時間卻記錄得很清楚。


    這大半年時間裏,淫賊平均一個月就犯案一次,犯法頻次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短。


    到了最近,已經是半個月作案一次。


    而宋家的案子在五六天之前,再者,宋家有官府背景,如果說第一次作案隻是隨機挑選,案發之後宋家已經做好了防備。


    這種情況下再去宋家犯案,可就不是激情作案,而是故意挑釁!


    “曹帥,勞煩你把處一和尚押迴縣衙,我去宋家一趟。”


    曹不凡自是應下,如今能押送處一和尚的也就隻有他,畢竟處一和尚功夫不弱。


    李秘跟著阿大走出武侯鋪,正要離開,崔元桔卻心急火燎地追了出來。


    “老弟你等等我啊!”


    崔元桔衣衫不整,連鞋都隻穿了一隻。


    “我要辦公事,迴頭再到府上拜訪崔兄……”


    崔元桔卻搖頭:“我可不管什麽公事私事,今日必須讓我跟著你!”


    “老弟你不知道,我昨夜裏占了一卦,今日隻要跟著你,就一定能撞大運,我昨天才送你一把刀,你不會今天就忘恩負義吧?”


    李秘也是叫苦不迭。


    崔元桔果真不是什麽冤大頭,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李秘也隻能訕訕笑道:“那咱們可得說好,公事方麵還請崔兄不要插手……”


    崔元桔嘿嘿一笑:“放心放心,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看了看阿大,後者麵無表情,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李秘也隻好應下。


    “李坊正騎我的馬吧。”


    宋家出事,阿大是騎馬來通報,案情如火,自是想讓李秘盡快趕迴去。


    李秘卻是尷尬了:“我不會騎馬……”


    “坐我馬車迴去!”


    崔元桔也無二話,點了一個武侯,那武侯趕忙跑腿,也不多時,竟真的找來一輛馬車。


    雖說武則天已經遷都洛陽,長安已經不複當年的輝煌。


    但長安城內不得縱馬,這個規矩大家還是要守的。


    大唐初期,即便是王公貴族,也習慣坐牛車,而不是馬車,阿大是尹若蘭的扈從,又有官方身份,騎馬倒是無妨,但崔元桔似乎並沒有把這些規矩放在眼裏。


    李秘也無二話,上了馬車,不多時趕迴到宋家來。


    可進得家門,看到案發現場,李秘也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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