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娘可不僅僅隻是永安坊的笑話。


    多少人一邊笑話她,一邊又羨慕她。


    雖然慣會撒潑罵街,但她樂善好施,出手大方,時常接濟街坊鄰居。


    長安城的坊裏製度就有這麽個好處,每日宵禁,街坊鄰裏隻能在坊裏活動,彼此間的鄰裏情分也深厚。


    雖然坊裏雞飛狗跳,但出了事一定會一致對外。


    武三娘此時可謂一唿百應,非但那些閑漢,連圍觀群眾也都湧上來,動手要綁尹若蘭。


    阿大是個極其厲害的扈從,但總不能當街傷人。


    拉拉扯扯,推推搡搡之際,那馬兒也受了驚嚇,差點沒把尹若蘭給掀下馬背。


    李秘本隻是想將尹若蘭綁在一根繩子上,畢竟大唐風尚開放,對於名節應該沒那麽看重,沒想到這次玩脫了。


    人群洶湧而來,扈從和宋家的家仆都護著尹若蘭,卻給了處一和尚一個絕佳的逃跑機會!


    他幾乎一瞬間就融入到了人群之中,眨眼就消失沒影了!


    “那淫僧跑了!”


    李秘朝尹若蘭大聲喊道,後者猛然一震,知道誤了大事。


    “阿大!”


    尹若蘭是真的發怒了。


    阿大也不含糊,抽出橫刀來,衝著鬧得最兇的一個閑漢,唰就劃了他一刀。


    雖然隻是手臂中刀,但鮮血橫流,眾人當即被鎮住了。


    “殺人啦!官差殺人啦!”


    武三娘等人最會撒潑,帶領著諸多婦人當即哭喊起來。


    尹若蘭畢竟是宮中尚儀,麵露殺機,威嚴頓時彌散開來。


    “簡直無知!都是愚蠢的刁民!”


    “你們衝撞公差,放跑了淫賊,全都要吃官司!”


    “淫賊?”


    “什麽淫賊?”


    “剛才跑的那個就是永安坊流竄作案,禍害婦人的淫賊,你們誤了大事,一個個都別想幹淨!”


    尹若蘭本不想宣揚此事,但眼下不得不拿出來震懾這些刁民。


    也果不其然,聽說因為鬧事而放走了淫賊,眾人生怕惹上官司,一個個罵罵咧咧,嘀嘀咕咕,眨眼卻是全都散了。


    武三娘也不鬧了,抓住李秘的手臂道:“跟我迴家,看我怎麽收拾你!”


    李秘苦著臉看向尹若蘭,後者冷若冰霜道:“他要幫我抓賊,你敢帶走他,我就抓你見官!”


    武三娘有些色厲內荏:“淫賊跑了,與我……與我何幹,又不是我放走的!”


    尹若蘭氣惱地罵道:“不是你嘯聚百姓鬧事,那淫賊能跑?”


    武三娘一臉委屈,尹若蘭到底怕她再生事端,對李秘又有氣,當即補了一句。


    “就他這模樣,除了你,誰看得上他?”


    尹若蘭本是好意安撫,武三娘卻氣惱起來:“我家李郎哪裏差了!要你來說他壞話!”


    尹若蘭也是無語,知道跟武三娘沒法糾纏,當即認輸道:“好好好,你說的都對,他李秘最有本事。”


    “我實話告訴你吧,淫賊就是他抓的,現在我要借他去抓淫賊,你想清楚了,他如果能把淫賊再抓迴來,那可就是大英雄,以後誰敢看不起他?”


    武三娘頓時臉上有光:“你是說,我家李郎抓的那淫賊?”


    李秘也是臉皮抽搐,他可不像武三娘這麽直腸子,早看出尹若蘭的那點心思了。


    押解處一和尚去縣衙之時,她可沒說淫賊是李秘抓出來的,眼下人跑了,才說人是李秘抓的,這根本就是想讓李秘負責到底。


    尹若蘭這是典型的好處我全拿,黑鍋你來背。


    “是,就是李秘抓的人,現在人跑了,如果抓不迴來,他要被問責的,你還不趕緊放開他!”


    武三娘趕緊放開了李秘,神態變得極其溫柔。


    “二郎,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莫讓那淫賊傷了你,三娘會心疼的……”


    按說李秘該起一身雞皮疙瘩,整個人反胃想吐。


    可武三娘真情流露,似乎真的在乎他這個人,李秘莫名地心頭溫暖起來。


    “知道了,你先迴去,我辦妥了差事就迴家。”


    武三娘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見得李秘說出這等貼心話,臉頰都紅潤了起來,乖乖帶著家仆迴去了。


    人群散去,隻剩下尹若蘭一行人,她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別看我,要不是你想拋下我,就不會生出這些事來。”


    李秘搶先坐實她的責任,省得她再甩鍋。


    尹若蘭自知理虧,也不提這話了。


    “眼下怎麽辦?偌大個長安城,這淫僧便似魚入大海,怎麽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李秘本想迴大慈恩寺去做背景調查,處一和尚必然有落腳的地方,照著這個規律去找就行了。


    但話到嘴邊,他又留了個心眼。


    尹若蘭不是狐狸精,但卻比狐狸還要狡猾。


    武三娘的麻煩沒幫著解決,便宜老爹的事怎麽都不能再讓她袖手旁觀了。


    念及此處,李秘朝她建議道:“照章辦事總該沒錯,咱們先去縣衙,與知縣說清楚,先讓他發個海捕文書,一來能搜集線索,二來也能提醒百姓。”


    尹若蘭畢竟是宮中尚儀,見多識廣,對這些事也清楚得很,當即領著李秘等人,往長壽坊去了。


    長安縣衙今日放告,衙門前跪著伸冤的人,不是有人被拖出來,丟在大街上,屁股和後背赤裸著,鮮血淋漓。


    都說大唐是盛世,怎麽縣衙亂七八糟的?


    李秘直犯嘀咕,但迴想了一番,也就釋然了。


    因為武後稱帝,身邊全是奸佞,諸如薛懷義等一眾男寵,再加上周矩等四大酷吏在禍亂朝綱,一時間百姓也是怨聲載道的。


    正在門口尋思之時,李秘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慘叫。


    “縣尊饒命啊,我已經花錢贖買了,今日這坊正不做也罷,怎地還要打我屁股,哎喲,這是要人命的!”


    “老朽這舊傷還沒結痂,再打可就沒命了!”


    便宜老爹的慘叫差點掀翻整個縣衙,李秘心道不妙,這真把李忠耿打死了,他可就成孤兒了!


    “是我家大人!”李秘朝尹若蘭喊了一聲,徑直衝進了縣衙公堂。


    “棒下留人!”


    李秘高喊著衝進來,父親李忠耿已經被拔掉褲子,趴在條凳上,兩個衙役舉著水火棍,作勢要打。


    “又是你?上次被打到腦袋,還不知道怕?”縣令錢啟庸眉頭一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今天又是替你家大人挨板子來的吧?雖說救父心切,算你孝順,但衝撞衙署,先打十鞭再說!”


    錢啟庸伸了伸腰,將令批往地上一擲,衙役們也不管李忠耿,水火棍架住李秘,就要將他摁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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