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輝白了一眼李虎。


    “李虎,孩子是不是你的,你會不知道?如果孩子真是你的,王桂雲可能會涉嫌重婚罪。李虎,你想清楚再說,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兒。”


    李虎一拍桌子,身上的痞氣十足。


    “這我不管。宋大夫,你就說這孩子是不是我的吧?”


    宋輝也是急脾氣上身。


    “李虎,這裏是衛生院,不是你們家炕頭,你跟誰急呢?到底是怎麽迴事兒,你必須跟我說明白。”


    李虎捂著頭坐在桌子旁,他的話匣子打開了。


    “宋大夫,我以前不是人。劉瘸子欠我錢,就讓王桂雲跟俺一個月。俺本來還想著朋友妻不可欺,可是我那一天喝多了酒就和王桂雲發生了關係。之後,王桂雲也對我有意思,隔三岔五地來找我,一來二去王桂雲就有了身孕。”


    說到這兒李虎更加不好意思了。


    “你的破事兒我不稀罕聽。李虎,我問你王桂雲是不是劉瘸子的妻子,他們有沒有領結婚證?”


    李虎點了點頭,緊接著頭又擺成了撥浪鼓。


    “到底是不是?像個爺們一樣給個痛快話!”


    宋輝見李虎完全抓不住重點,也是著急。


    他現在比較關心王桂雲是否犯了重婚罪,至於李虎那點破事兒,他可不想打聽。


    “不是,劉瘸子雖然叫王桂雲媳婦,但是他倆根本就沒有領證,也沒有舉行婚禮。”


    宋輝隻要結果,其他的他不想知道。


    按照李虎這麽說,王桂雲就不會涉嫌重婚罪,最多是道德上的譴責。


    宋輝盯著李虎說道:“如果孩子是你的,你打算怎麽辦?”


    “是我的,我肯定和王桂雲領證,然後一生一世對她們娘倆好。”李虎拍著胸膛道。


    “如果不是呢?”宋輝又問道。


    “如果不是,俺就能幫襯就幫襯。如果可能俺就把她帶到家裏幫襯。”李虎嘿嘿地笑了。


    宋輝拍著李虎的肩膀說道:“你既然有了答案,那孩子是不是你的又有什麽關係?”


    李虎一拍額頭,嗖的一下就衝出了會議室。可下一秒,李虎又返迴了會議室。


    “宋大夫,你再去跟劉院長求求情,醫藥費能不能緩幾天?”


    “行,你先去吧。”


    李虎走後,宋輝在會議室裏想了很多,對於飲馬河衛生院的現狀他基本上摸透了。


    “飲馬河衛生院可真是一個爛攤子。劉明水也是不容易,一個人撐著,這日子也很難過,那件事必須抓緊辦才成。”


    窗外已然黑透,路燈下是蚊蟲亂舞,旁邊的石榴樹上也有蜘蛛開始結網,每一個物種都在盡心盡力地活著。


    宋輝起身離開了會議室,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昏黃的路燈下站著一個人,這人宋輝也認識,正是牟前程。


    宋輝不知道牟前程是否在等他,便上前問道:“牟院長,你在等我?”


    牟前程轉身擦著眼角。


    “哦,是宋輝呀!這人老了也睡不著,還是你們年輕人好!”


    宋輝微笑地點著頭。


    “按照who的標準,您現在可是標準的壯年。牟院長,您若沒什麽事情,我陪您走走?”


    “牟院長,徐若雲主任是您對象吧?”宋輝有意無意地問道。


    牟前程的臉上一臉惆悵,沒有迴答宋輝的問題,一個人在前麵走著。


    昏黃的燈光,讓背影顯得單薄和寂寥。


    宋輝緊跟了上去。


    “宋輝,你為什麽要這麽問?”


    “牟院長,我今天問徐若雲的聯係方式,她沒有給我。還說你是他對象,若是想找她可以跟你要,隻要你同意即可。”


    牟前程眼神複雜地盯著宋輝。


    “她真是這麽說?”


    “是呀,徐若雲主任就是這麽說的。”


    “哦!”


    牟前程繼續往前走。


    兩人走著走著便來到了街上。如今農忙開始,鎮上也變得熱鬧起來,路的兩旁是賣各種吃食的商販。攤前冒著熱氣,宋輝感覺這個秋天充滿暖意。


    牟前程來到一處水餃攤前麵坐了下,宋輝也坐在旁邊。


    “宋輝,這裏比不上城市,但是小吃很有特色。我都吃了半輩子,若是今後吃不到,總有點不舍。”


    宋輝點著頭,仔細揣摩牟前程的話。


    這餃子在整個東魯省甚至是整個北方都是人們最喜歡的食物,逢年過節或者什麽喜慶的日子,人們總是會包餃子。


    熱騰騰的餃子一上來,一家人圍在一起,那種氛圍很是溫馨。


    餃子吃的是什麽?


    宋輝不知道,他試探地問道:“老牟,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兒?”


    牟錢程的眼睛濕潤了,不知道是被餃子氣給蒸濕潤了,還是他想到了什麽痛苦的事情。


    “老牟,你想開點,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你都活了半輩子了,這點應該明白的。”


    說著,宋輝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不是牟前程,沒有經受過他的苦,也不知道該如何規勸,便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牟前程哭了,像個孩子一樣地哭著。


    你很難想象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在大街上哭是個什麽景象。


    過了一會兒,牟前程才緩緩開口。


    “宋輝,讓你見笑了。”


    都說餃子就酒越喝越有,可牟前程喝的是心酸、是不解、是無奈、是成年人最為悲壯且難以割舍的情。


    “我和徐若雲和平離婚了。”


    “這麽多年來,徐若雲一直想要我去城裏工作,我一直沒有答應。”


    說著,牟前程又喝了一杯酒。


    “不是我牟前程裝清高,誰不想去城裏享福,你問問世間哪個人不想去更高的平台去深造?宋輝,你去問問,去問問去。


    有些事兒必須有人承擔,都進了城,鄉鎮的工作還怎麽開展?哎!不說了。”


    牟前程一摸酒杯,卻發現酒杯被宋輝收起來了。


    “把酒給我,今兒就讓我喝個夠!”


    “老牟,你不能再喝了,喝醉了可沒人照顧你。”


    “醉了?醉了該多好啊。一醉解千愁,可我醉了嗎?我沒有醉,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說著牟前程又要奪酒,宋輝當然不肯。


    徐若雲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牟前程的身後。


    “宋輝,把酒給他!讓他喝個夠,喝死他,我這離婚協議也用不到了。”


    牟前程拿過酒杯,迴頭看著徐若雲。


    “嗨,你這個娘兒們好歹毒的心!我把心都掏給你了,你卻讓我喝死,我偏不喝。”


    “你不喝是吧?牟前程,我告訴你,你不喝我喝。”


    這是徐若雲和牟前程的家事兒,宋輝不方便摻和,便起身離開。


    宋輝以為徐若雲和牟前程散不了,可他倆還是散了。


    翌日,天放晴,微風吹在人身上很是涼爽。


    宋輝成了林月的專職司機,紅色馬自達停在了桃園村衛生所的門前。


    這一次衛生所的大門沒有關。


    宋輝來到了衛生所,並沒有見趙思謙的人影。


    “趙思謙又不在?這家夥肯定憋著什麽壞水讓我們難堪!”


    林月總是這麽心直口快。


    宋輝笑了笑,將手中的隔離衣遞給了林月。


    “拿著,咱們開工。”


    宋輝和林月坐在診所裏大眼瞪小眼,眼瞅著快到10點了,一個病人都沒有。


    “哎!宋輝,你說咱倆在這兒是不是浪費青春啊。”


    “恩!”


    宋輝此時正在看書,他要準備執業醫師資格考試。


    現在是10月份,考試要在明年4月份,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


    宋輝的目標是一次性通過執業醫師資格考試,這樣他就成了一名真正的醫生了。


    “你……哼。看你的書吧,本仙女要出去采風,懶得搭理你。”


    林月一拍桌子氣憤地離開衛生所。


    宋輝搖著頭繼續看書。


    宋輝還沒有看幾頁,林月又迴來了,李建國跟在她身後。


    “宋輝,快別看書了。李主任親自來指導工作,你作為常務副所長應該親自迎駕!”


    林月調侃著,可李建國卻當真了。


    宋輝急忙起身與李建國握手,又拿了個凳子讓李建國坐下。


    “小宋大夫,我一看你就是個人物,果不其然這才兩天就高升副所長,年輕有為啊。”


    “李主任,你可別聽林月胡說。桃園衛生所總共就三個人,這都是林月亂封的。”


    李建國才知道鬧了個烏龍,哈哈大笑起來。


    “李主任,您有什麽事情嗎?”宋輝問道。


    “哦?沒啥事兒。趙思謙的孩子病了,他這幾天在城裏住。這是鑰匙,衛生所的事情全靠你們二位,當然有什麽問題你們可以提。”


    林月露出興奮地笑容。


    “好叻,李主任。您就放心,我和宋輝一定會站好這班崗!”


    “對,李主任你就放心吧。”


    李建國寒暄了一陣便離開了衛生所。


    林月跑到門口見李建國離開了,又開心地跑迴來。


    “趁著趙思謙不在,咱們把他老窩翻個底朝天。到時候看他怎麽嘚瑟?”


    宋輝一彈林月的額頭。


    “瞎胡鬧,咱們必須穩住。趙思謙這是故意試探咱們,越是這個時候咱們越要沉住氣。林月這件事情你就別管了,我來操作。”


    林月嘎吱一笑,“行,那我繼續出去采風。我可不像你能夠坐下來看書,我要像蝴蝶一樣自由地飛舞。”


    宋輝見林月走遠,這才拿起電話和劉明水這隻老狐狸交談起來。


    “老劉,果然被你猜中了,趙思謙今天沒來,這是給我使絆子啊。”


    “嗬嗬,有意思。那就提前動手,按照原計劃行事。”


    宋輝一掛斷電話就拿起生化教材啃起來。


    一日學了醫,後悔大半生。


    此時,趙思謙正躺在躺椅上,旁邊放著葡萄,電視裏播著京劇,快活似神仙。


    桌子上的電話響起,趙思謙突然煩躁起來。


    這是飲馬河衛生院的電話,趙思謙十分不耐煩地接了起來。


    “喂,我趙思謙,哪位啊?”


    “趙思謙,我是李載良。現在局機關正在統計報表,就差你們桃園衛生院沒有上報,你打算什麽時候上報啊。”


    “李主任,我這孩子生病,今天沒上班,趕明天成不?”


    “趙思謙,你是耳朵聾了嗎?報表今天就要,你不上班難道工作就沒有開展了嗎?那衛生院給你配的兩名大學生就是擺設嗎?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李主任你消消氣,宋輝和林月剛去什麽情況都不摸,我這不放心讓他們幹這件事兒啊。你幫幫忙,我忘不了你的。”


    “行了,你跟劉院長親自解釋吧。”


    李載良的電話掛斷了。


    趙思謙卻沒有閑情逸致再幹那些雅事兒。


    他先是詢問固堤村的情況,得知固堤村剛剛將表格上報,他才意識到這次可能要犯錯。


    趙思謙可是聽說飲馬河衛生院的去年綜合評比墊底的事情。


    劉明水正準備拿下麵的衛生所開刀,趙思謙一直小心翼翼,生怕他是第一個被拿出來當典型。


    老話說得好啊,這不打勤的、不打懶的、專門打不長眼的。


    想到此,趙思謙不敢耽誤,摸起電話想要試試劉明水的態度。


    劉明水故意不接電話。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聲再次響起,劉明水這才接聽了電話。


    “劉院,我是小趙啊。我得跟您匯報個情況,我們今天實在完成不了報表,你看看明天能行嗎?”


    “行,那就明天吧。順便你明天來衛生院一趟,我給你放個長假,你看如何?”


    “劉院,你可別嚇唬我了。我有困難自己解決,今天絕對會報上。”


    趙思謙暗自得意,他果然猜中了。


    於是急忙聯係桃源村衛生所,可電話一直不通。


    林月出去采風未歸。


    宋輝在看書,他瞅了一眼電話是趙思謙的就放著不管。這也算報了昨日的閉門羹之愁。


    電話一直不停地向著。


    約莫三十分鍾後,宋輝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趙思謙的咆哮聲與問候先人的聲音。


    宋輝急中生智道: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再服務區。”


    “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not in service.”


    趙思謙仔細確認號碼沒錯,這才意識到他被宋輝給耍了。


    報表必須今天報上,誰若沒有報上,絕對會挨批的。這挨批事兒小,若是衛生院取締承包製衛生所,那麻煩可就大了。


    趙思謙又硬著頭皮撥打了衛生所電話。


    這次是林月接的電話。


    林月一聽是趙思謙的聲音,便說道:“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再服務區。”


    可話還沒有說完,趙思謙就在那邊咆哮了。


    “林月,你少來。剛剛接電話的是宋輝吧?你讓他接電話。”


    林月看向了宋輝,宋輝擺手示意拒絕。


    “趙所長,你少誣賴好人。剛剛有群眾來就診,宋輝被拉著上門接診了,根本就沒有在診所怎麽接電話。”


    本就在氣頭上的趙思謙連正事兒都忘了說。


    “林月你少在胡說八道。今天根本就沒有病人問診?”


    “哦?沒有病人,趙所長你又是怎麽知道呢?”


    林月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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