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紳士格雷斯


    八月下旬。


    鬆江府。長江入海口外。


    一艘巨大的蓋倫船正在緩緩靠近,船隻的桅杆頂部懸掛著一麵巨大的黃底青龍旗。


    看這旗幟,那麽基本上就可以是判斷的出來,這是一艘大乾王朝的船隻,因為黃底青龍旗作為楚乾王室的王室旗幟,同時也是大乾王朝的官方旗幟。


    一般來說,懸掛黃底青龍旗的船隻,通常都是大乾官方的船隻,要麽就是和大乾王朝官方關係密切的民間船隻,但如果是水師的戰艦或者是運輸艦,包括陸軍運輸艦在內,他們通常還會懸掛龍持劍旗,以表明軍方的身份。


    不過靠近了後,卻是可以發現,這艘蓋倫船上的水手們,絕大部分卻都是洋人。


    一艘滿船都是洋人的蓋倫船,竟然懸掛大乾官方的旗幟,這倒是不多見。


    這讓前來盤查該船的大乾水師的將士們都是有些搞不懂了,不過雖然搞不懂,但是他們依舊是按照程序開始檢查。


    這艘在入海口巡邏的大乾水師的船隻,乃是大乾水師今年才服役,專門用來近海巡邏的巡邏艦靖安號。


    巡邏艦噸位不大,隻有一百五十噸,別說是和巡洋艦比了,就算是和護衛艦比都是小了很多。


    噸位小,上麵裝載的火炮自然也是不多,隻有區區九門火炮而已,最大的也才是九斤火炮,不過航速上卻是一如既往的體現了大乾水師專業戰艦的優勢,航速快,非常的靈活。


    同時因為不用遠洋作戰,所以騰出了不少空間用來改善士兵們的生活居住環境,因此其生活條件並不比大船差。


    這種近海巡邏艦,去年開始設計建造,今年六月份首艦才剛開始服役。


    該級艦為了控製成本,水師對這款巡邏艦的防護水平放了水,采用的很多木材都是一些普通木材,並沒有對護衛艦、巡洋艦、戰列艦那樣,對木材要求非常嚴格。


    而且該艦噸位小,對船塢要求不大,即便是民間的幾個大船廠都是能夠承建,所以這種巡邏艦的建造比較容易,甚至可以是大批量同時開工建造。


    其火力雖然差了點,但是也有九門火炮,對付那些幾十門火炮的專業戰艦自然是不行的,但是用來對付海盜船隻或者是武裝商船卻是比較好用。


    防護水平一般,噸位小,建造容易,火炮數量不多,口徑也不大,而這些綜合起來之後出現了什麽結果呢:造價低!


    目前大乾水師采購一艘三百五十噸的護衛艦,包括船體、帆裝、艦炮在內,大概需要七萬兩,而采購一艘五百五十噸的巡洋艦,則是需要十一萬兩。


    然而巡邏艦,其船體,帆裝,艦炮在內,單價隻有兩萬兩。


    其低廉的造價,讓水師忍受了它的火力弱小和防護能力低下。


    畢竟海盜船隻或者是武裝商船的火力也不怎麽樣,尤其是武裝商船的話,就算是火力略微強大一些的,但是他們的噸位至少也是幾百噸,航速慢,機動性差。


    所以這種巡邏艦雖然小,但是靈活,用來對付東亞海域的海盜以及武裝商船還是可以的。


    建造容易、造價低廉、而且戰鬥力勉強還過得去,這對於任務繁重,但是主力戰艦不足,對武裝商船又嚴重不滿,同時還受困於軍費不足的大乾水師而言,這種巡邏艦幾乎就是為他們量身打造的。


    嗯,說錯了,應該說是大乾水師是專門設計了這麽一款戰艦!


    設計出來後,水師去年一口氣就是訂購了六艘,試圖用來徹底取代目前水師裏的部分福船、蓋倫船改裝而來的武裝商船,用以執行近海巡邏任務,並在近海作戰的是支援主力戰艦作戰。


    不過後來水師在今年年初對第一艘下水的巡邏艦進行海試的時候,發現這種巡邏艦雖然是作為近海船隻設計的,但是吃水淺,同時船型比較小,在內河使用的話也有不錯的效果,所以今年上半年,第一艘巡邏艦剛下水海試,還都沒有正式服役呢,水師就是一股腦又增加了十二艘的訂單,而且這肯定還不是終點。


    因為水師已經是打算用這種巡邏艦代替大量的沙船、廣船、福船、蓋倫等改裝而來的武裝商船,屆時裝備總量很有可能會達到三十艘以上。


    今年六月份後,首艦巡邏艦正式服役,然後在短短三個月內,就有陸續四艘巡邏艦加入水師現役,而這四艘巡邏艦,目前全都配屬在第一艦隊,並布置在吳淞港,承擔了長江入海口周邊海域,同時還有揚子江流域的巡邏戰備任務。


    如今出現在這裏的,就是巡邏艦裏的三號艦靖安號,其船體雖然小,火炮也不多,但是現在卻是謹慎的審視著這艘懸掛著大乾王朝國旗的,並準備實行例行的盤查任務。


    首先是發信號,派出小船過去宣告:你們已經進入大乾領海,請把甲板炮門關閉,降下風帆,同時水手全部登上甲板以接受檢查。


    任何的異動,都將會我們大乾水師最嚴厲的懲罰!


    長江入海口,可是目前大乾水師防備最為森嚴的海域,別說是這種蓋倫船一看就知道是洋人的船隻了,即便是大乾帝國內部的民間船隻,抵達該處海域的時候,也是需要乖乖接受大乾水師的盤查。


    當然了,大乾王朝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海商,所以隻要乖乖配合接受檢查,嗯,主要是放棄武裝,那麽都是可以進入港口的,哪怕這艘船是來自於北方的北直隸,大乾王朝照樣歡迎。


    如果外來船隻試圖不接受盤查,甚至是抵抗的話,那麽靖安號會毫不猶豫的發動攻擊,同時發出信號著急附近的船隻。


    不過他們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眼前的這艘蓋倫船很快就是做出了不會抵抗的姿態,甲板上的火炮都是被推了迴去,同時風帆也是緩緩降了下來,大量的水手也是登上了甲板準備接受檢查。


    看到這一幕,靖安號派出的監察人員分別乘坐數艘小船登船進行監察,但是大乾水師的將士上船了後,卻是發現了一個自稱是大乾子民的洋人!


    紅發碧眼的大乾子民?而且還說著一口音調古怪的漢語,並且還是拿出了一紙文書。


    接過文書看了後,這個水師少尉才是知道,這人竟然還真是他們大乾的子民,而且還是大王親自特許。


    接受水師盤查的這個洋人,自然就是大乾王朝的第一個入籍的洋人格雷斯,此時的他可是穿著一身的傳統漢服,除了相貌以外,其他的打扮和大乾裏的士紳們基本沒有多大差別。


    不過這漢語太難學,他學了這麽久,雖然說已經能說能寫能看了,但是這發音卻是始終帶著怪異。


    檢查完畢後,靖安號就是沒有過多停留,很快就是給格雷斯的船隻放行,然後繼續巡邏。


    格雷斯也是指揮著水手們重新揚帆起航,繼續朝著長江入海口駛去,不過這一路上,他也是嚴格遵循大乾水師的條例,這艦炮是絕對不能夠擺出來的,而且繼續行前後,很快就是有一艘大乾水師的引導船靠近,開始讓他們上繳船上的火藥,並且是向他們重申了大乾王朝的規矩:炮門必須時刻保持關閉,必須跟隨引導船前進。


    要不然的話,旁邊虎視眈眈的幾艘大乾水師的主力艦,隨時都能殺過來一頓炮擊,而陸地的炮台也是會直接開火!


    這也是沒有辦法,這年頭的商船幾乎清一色的武裝商船,或多或少都是攜帶火炮的,你不讓他們進來也是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嚴格控製他們了。


    格雷斯雖然是第一次來鬆江府,但是他卻是已經多次往返揚州、蘇州港,對於大乾王朝的諸多規矩早已經是爛熟於胸。


    跟隨著引導船緩慢駛入,不過卻不是繼續沿著長江深入,而是進入了黃浦江。


    這是因為大乾王朝的第二批開港通商的港口,乃是鬆江府上海港,這個上海港本來就是南北海運、進出長江的重要中轉港口,而大乾王朝諸多從南方運輸來的物資也是在這個港口上岸的。


    因為地理條件優越,所以上海港就是成為了目前大乾王朝五個通商港口之一。


    進入黃浦江之前,格雷斯也是看到了一旁的吳淞軍港,首先開到的便是岸邊規模龐大的炮台,其炮台規模之大,絲毫不亞於格雷斯看過的揚州炮台,他估計著,這炮台裏恐怕至少都有數十門火炮。


    而炮台的一側,還停泊著大量的軍艦,裏頭有三種非常顯眼的軍艦,一種是非常高大,修長,有著三十門火炮的巡洋艦,還有略微小一些的護衛艦,還有一種則是他之前已經看到過的巡邏艦了。


    為什麽說這三種戰艦顯眼,因為格雷斯從來沒有在其他國家看到過如此獨特的軍艦,尤其是那種巡洋艦,身形修長而優雅,讓人看了都是覺得賞心悅目。


    而且戰艦的數量也是非常多,這讓格雷斯不由得生出了豪邁之心:“我們大乾王朝就是牛啊!”


    格雷斯指揮著船隻一路按照規定航線進入黃浦江後,發現黃浦江裏的船隻眾多,其中多數都是傳統的硬帆船隻,不過也有一些是和他的船隻一樣的蓋倫甚至是克拉船。


    上海港開港之後,大量的船隻開始匯集此地,其中有跑華夏沿海的商船,也有東亞各國遠道而來的船隻,而歐洲船隻自然也是有的,當然了,更多的還是各種中小型的內河、近海船隻、漁船等。


    而越是靠近上海港口,船隻就是越來越多,這讓格雷斯有些感歎,這裏開港也沒有多久,雖然說來往船隻還是不如廣州港,但是這裏的船隻多的卻是不遜於揚州州港了,比另外兩個第二批開港通商的港口:寧波、泉州要好太多了。


    大乾王朝先後兩批,一共五個通商港口裏,基本是各有各的優勢,都是大乾王朝精挑細選後才是挑選出來的。


    蘇州,這個地方雖然沒有特殊的特產,但是其地理位置實在是過於優越,最靠近揚州的港口,且商品經濟極其發達。


    而揚州作為傳統的對外通商港口,本來就是非常的重要,此外大乾王朝推動工商業發展,在揚州裏不僅僅能夠采購到大量中國的傳統特產,也能夠采購到玻璃、肥皂、香皂、廉價布匹等新興工業產品。


    同時揚州那邊對各類海商運輸來的物資也是需求量龐大無比,比如說來自印度等地區的棉花,來自東南亞各國的香料、貴重木料、帆裝、硝石、硫磺等諸多原料都是揚州所需要的。


    那些海商們把貨物運輸到揚州銷售之後,能夠獲得豐厚的迴報,然後采購大量的中國出口貨物。


    而新開港的泉州,則是以茶葉為主打,福建地區的茶葉產量非常大,也是該地的主力出口商品。


    寧波,則是茶葉、絲綢兼備,在浙北地區,乃是傳統的生絲產地,質量上佳,同時該地也是重要的茶葉產地,特產優勢極大。


    而上海的話,茶葉、生絲資源同樣豐富,同時背靠江南繁華之地,市場龐大,同時這個港口還是南北交集,長江航線的出發點,交通優勢相當龐大,所以上海也是成為了最具備發展潛力的通商港口。


    所以第二批通商港口裏,上海的發展是遠遠超過寧波和泉州的。


    商部在規劃上海商貿區的時候,占地麵積甚至是超過了揚州商貿區,並且是動用了對於商部而言極其寶貴的資金用來建設商貿區,平整土地,建設碼頭等等。


    甚至還未雨綢繆,直接在建設階段就是鋪設了鐵路,用以連接碼頭區和倉庫區、商業區。


    等格雷斯的船隻靠上碼頭後,按照規定,他們是不能直接進入商貿區的核心地帶的,而是在隔離區先待著。


    這年頭人們往來會夾帶大量的病菌,同時西方人還不愛洗澡,為了避免外人把傳染性的疾病流入,每一個商貿區都是實施了嚴厲的隔離措施。


    上岸後,必須洗幹淨,隔離數天後沒有明顯病症後,才能夠準許離開隔離區,然後進去商貿區的核心地帶。


    不過很多歐洲人認為不能洗澡,所以對於這些人也是特殊安排,那就是不允許進入商貿區的核心地帶,但是這並不會妨礙他們來做生意,因為在隔離區裏,他們就能夠直接完成貨物出售,采購等一係列的事務。


    甚至他們都不用下船,就能夠完成交易。


    格雷斯自然是洗澡的,這梳洗幹淨後,又是等了兩天,這才是獲準帶著隨從們離開隔離區,進入到商貿區。


    不過他進入商貿區後,卻是親自去出售貨物,而是把這一項工作交給了副手,至於他自己,則是帶著隨從找到了商貿區的官員。


    因此這一次他和前幾次那樣,還帶來了一種特殊的貨物:工匠!


    而這也不是格雷斯第一次幹這個,而已經是前後幹了三次了,前兩次他已經是為大乾王朝帶來了總數超過一百人的各類工匠。


    而這一次,他帶來的工匠更多,足足超過了百人。


    本來他是準備在揚州那邊交貨的,但是揚州那邊的商部官員卻是讓他運往上海港交貨,所工部正在江南地區大建工廠,對各類技術人員的需求非常龐大。


    所以格雷斯幹脆是帶著貨物和人直接來了上海港。


    很快,憑借著他的特殊身份,很容易就是見到了當地的商部官員,然後談好了價錢,當場就是繳獲了這一批特殊‘貨物’。


    這一批貨物來源比較複雜,都是格雷斯在東南亞各地用各種手段弄來的,有的是因為格雷斯開出的優厚條件而來,而有的,則是被格雷斯手下的水手們直接威脅利誘,或者幹脆是直接綁架來的。


    有佛郎機人,有西班牙人,有荷蘭人,甚至都還有阿拉伯人,總之各種亂七八糟的人都有。


    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掌握著一種或者多種技術的工匠,其中不少都還是大乾王朝急缺的造炮工匠。


    格雷斯為了弄這些人上船,可是花費了不小的心血,花費也不小,不過最後賣給大乾王朝的價格雖然不便宜,但是如果仔細算下來的話,他其實也賺不了多少錢。


    這年頭跑海時間長,風險大,成本可是非常高的,而利潤沒有數倍,那都不好意思說賺錢了。


    但是格雷斯卻是不在乎,他做這個工匠買賣,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的,而是為了得到入籍的許可。


    如果沒有這些工匠,他格雷斯可不會成為第一個入籍,同時也是目前唯一一個入籍大乾王朝的洋人。


    而利用這個身份上的優勢,最近格雷斯的生意可是做的相當不錯,在廣州和廉州,都已經是開設了嫡屬於他自己的公司:格雷斯貿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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