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求戰


    彼時彼刻,楚行心裏清楚,要想讓山東方麵頂住來自於朱大典的壓力,單憑第二兵團肯定是不夠的。


    朱大典這個人,雖然私德有虧,對於錢財沒有什麽把控力。


    但是其人在戰爭上是非常有天賦的,兼之彼時他手下的,補充了數目龐大的遼東精銳兵馬,甚至於吳三桂、吳鑲這樣的將領都在他手下任事。


    在原先的時空之中,孔有德、尚可喜等人發動吳橋兵變,偽明的各路統帥都被打的落花流水,以至於天下嘩然。


    而此時,恰恰是朱大典站了出來。


    朱大典作為一介文臣,雖然不喜親身上戰陣之上,但是其統帥調度之能,無人不服。要知道,彼時朱大典統率的部隊,是短時間內捏合出來的隊伍。


    這支隊伍,來源不一,有主有客,將領水平參差不齊。


    可無人能治的吳橋兵變硬生生的被他砸碎了。


    在明朝國勢日衰的情況下,著實給所有人提了一口氣。


    彼時彼刻,朱大典的部隊,經過其長時間的訓練磨合,早就今非昔比了,甚至於比曆史上還要強。


    而相較之下,第二兵團的處境太難了。


    因為大乾將控製中心逐漸難移,大乾的各部精銳,帶走了大乾幾乎所有的重火力,以及大量的精銳兵馬,甚至於連兵工廠都搬走了。


    以陳先贇的本事,沒有被朱大典的恐怖勢力碾壓到不敢對抗,甚至於還鏖戰了一番,其實已經非常不錯了。


    畢竟連文臣武將都南下了,山東的各種優先級都是下降的。


    第二兵團不僅僅要維護山東行省的治安,同時還要控製麵積廣大的領土。


    於是乎,能夠拿出來朱大典交鋒的兵馬,就十分的捉襟見肘了。


    而根據楚行的研究,陳先贇這一戰,打的其實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其操作,可圈可點,堪稱步兵軍團的巔峰之作。


    為了迴避遼東鐵器的騎兵優勢,他選取的戰場是地形複雜的山麓,以兩條河流作為掩護側翼,同時防禦部隊采取梯次配置,以預備前線在戰爭中受挫,而有足夠的兵力使用。


    甚至每條陣線身後,都有第二條防線,作為預備使用。


    可朱大典硬是在這種情況下,對其發起了進攻。


    在陳先贇的請罪折子上,陳先贇清清楚楚的寫道,“偽明之將,采取呆仗之法,與臣硬拚,後采取兌子之術,彼時臣已無退路可走。”


    是的,這一次朱大典在裝備和人員都得到補充的情況下,沒有采取任何戰術,而是直接跟大乾打起消耗戰來了。


    陳先贇指揮將士殺過去,擊敗他們的先鋒隊務。


    可偽明的預備隊立刻衝過來,洶湧的敵軍如同潮水一般湧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雙方也爆發了花樣奇多的奇謀,可是這一次雙方都玩了命,而且又都小心翼翼,大明的天空之中盤旋著數支海東青,隻要大乾的偷襲部隊出現在戰場上,立刻就會遭遇到明軍夜不收的拚死襲擊。


    而明軍一方也是一樣,隻要有偷襲部隊出現在戰場上,大乾的空軍就立刻可以偵查到,並且派遣精銳部隊,給予毀滅性打擊。


    以至於陳先贇在折子上寫道:“臣當時方知,臣已經陷入偽明的陽謀之中,要麽丟棄東昌府,要麽便與其硬拚對子。此或許便是大王常言,大國之較量,拚的是硬實力而已,非是奇謀。”


    最後打到陳先贇拚光了軍隊,雙方前線作戰的軍隊,戰損都抵達了恐怖的百分之七十,以至於陳先贇一支預備隊都拿不出來了。


    而一直等待的吳三桂和祖寬組成兩支騎兵尖刀,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然後突襲了中軍大營,陳先贇身負重傷,血流不止,險些直接死在戰場上。


    無數袍澤拚死將其救了迴來。


    每每想起關於山東的各種信息,楚行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這一次,偽明之強勢,今非昔比了。


    許久之後,楚行緩緩開口說道:“孤明白爾等的意思,無非是從陳先贇亦或是陳二黑二人之中派一員將領去前線的意思。”


    “非也,此戰當選經驗豐富之宿將,臣懇請大王下王命,命劉青山將軍領第五兵團北上,捕捉戰機。”


    見楚行似乎麵帶猶豫之色,“大王不可再等了,偽明之所以意圖拿下兗州府和東昌府,意圖很明顯,利用運河水道南下而已。”


    “此處有山有水,地形複雜,”一直沒有吭聲的潘興開口插嘴道:“若是派一員大將鎮守此地,與山東的兵士聯合作戰,當時可是守住的,而且說不準以劉青山將軍之能,或有奇效,若是在山東憐惜兵馬,一旦讓明軍占了大勢,便成了秋風掃落葉般的局麵,大王,這個時候切莫猶豫,也不能吝惜兵馬。”


    李岩亦開口道:“朱大典手中是精銳和雜牌的混合體,雖然強悍,但是卻靠的是一口氣支撐,派一員大將將這口氣泄了,便是反擊之機也就到了。”


    楚行以為他們會選劉雲龍亦或是陳二黑,但是現在細細想來,這二人確實不是絕佳人選,任兵團長便是眼下他們的極限,在大局觀上,在經驗上,與劉青山這種老將差太多了。


    楚行微微頷首,同時看向了一支保持著沉默的賽八仙,賽八仙撫摸著頜下的胡須,也是不斷頷首。


    見此情形,楚行又看向了一旁的軍機處劉必顯。


    劉必顯會議,直接開始起草詔書,調動劉青山。


    其實在所有人的意識到,老將已經老去,迴家賦閑,享受著高官厚祿才是他們的最終歸宿。


    誰曾想今日,竟然一躍成為兵團長,成為大王和朝臣們心中破局的關鍵之一。


    “可第五兵團北上,那孤手中豈不是隻剩下第三、第四兩個兵團和虎賁軍,爾等覺得這點人是孫承宗的西線大軍的對手嗎?”即便是知道,自己的命令沒有啥錯誤,可是楚行的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這就跟打牌一個道理,這牌剛開始打,先將四二個砸出去了。


    隻剩下大小王,待一堆三四五,接下來怎麽打?


    “大王,您先別急,這便是朱大典率先發起進攻的緣由,咱們此戰難就難在,大明一口氣將他們的底牌全都拿出來了,以至於咱們前後失措,可若是最後大王能夠集齊第三、第四兵團以及虎賁旅西進便是老天爺開眼了,當知道馬士英、劉宇烈之流,尚未發力,未來戰事的走向如何,我們尚不知曉呢。”


    楚行越發的頭疼,這個道理,他起不知道呢?


    人家朱大典率先發起進攻,不惜跟陳先贇兌子,也要造成優勢,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調動大乾的機動力量,以使得西線軍團力量不足。


    這是明晃晃的陽謀,楚行如果不清楚,那才是真的傻子。


    可國與國之間的交鋒,人家選擇堂堂正正的出招,你便隻能迎戰。


    忽然間,楚行意識到問題,擺擺手說道:“諸位,咱們似乎忘了陳先贇將軍,夏津怎麽打?還是不打了?”


    朝臣思索再三,第二兵團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別看陳二牛等人,罵陳先贇廢物,但是卻也知道他已經盡力了。


    所以在場的文武大臣都知道,眼下山東的情況,到底有多糟糕,如果繼續打,就憑夏津這麽一座城池,根本守不住,而且還會將陳先贇手下剩餘的兵力,給徹底消耗掉。


    而且陳先贇身負重傷,若是輸了,這個大王的心腹愛將,可能就真的無了。


    可若是夏津不守,接下來大明的攻勢會更甚,先不說大乾會失去對運河的威懾力,單說東昌府便已經處於敵人的半包圍的狀態,而且夏津毗鄰高唐州,屆時高唐州守不守呢?


    若是高堂再不守,那麽齊河和曆城就在眼前了。


    於是乎,楚行預料之中的情形再次出現在眼前,滿堂大臣,竟然鴉雀無聲了。


    關鍵時刻,依然是陳二牛出列。


    “大王,臣昔日與潘興統領比武時領悟了一個道理,與潘興統領這樣猛人交鋒,想贏沒那麽容易,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一邊打一邊兒退,尋找機會。”


    陳二牛有樸素的話語,與楚行說道。


    楚行又看向李岩,李岩亦開口道:“其實,關於第二兵團的打法,適才臣與王上便有所交代,一則第二兵團的主要任務是守護山東不失的同時,隔絕朱大典的精銳,不使其精銳南下,第二則是同樣的層層抵抗,卻無須死守,可以借助地勢,民心,層層抵抗,盡量消耗其精銳部隊,同時後撤之時,他們便不得不派重兵把守。”


    “大軍鏖戰,拚的是耐性,我大乾的將士守土作戰,士氣必不會弱,可偽明卻參差不一,久而久之,將士的士氣低下,且酷暑將至,隻要尋找到節點,我大乾便能一戰而勝。”


    楚行緩緩頷首,又看向了陳二牛。


    陳二牛憨憨的撓著頭笑道:“粗人倒是比不過讀書人,俺也是這般打算的,”說著倒是有些敬佩的看了李岩一眼,“山東咱們的底子厚著呢,這個時候不是念家底的時候,百姓該用的時候用,救民會也都發揮起來,真的跟他們拚起來,他們的銳氣會消耗光的。”


    楚行重重點頭,剛要開口,卻又看向了陳二牛,隻見陳二牛拱手道:“大王,此事若是交由陳先贇,怕是已經應付不了時局了。”


    陳二牛所言,幾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因為陳先贇雖然連連戰敗,但是卻是楚行培養的年輕將領之中,表現極其可圈可點之輩,若論軍陣的本事,怕是當下隻有劉雲龍和李大虎可以與之一較高下。


    所以陳二牛此時開口,讓不少朝臣,下意識想到了一個問題,彼時彼刻,劉青山重新登上前台,而陳二牛又指責陳先贇,莫非這幫子老將有什麽多餘的想法?


    “陳二牛,有屁就放,別跟孤耍什麽心機!”楚行反應倒也平靜,隻是訓斥了一句,旋即說道:“孤的愛將,雖然吃了敗仗,但是並非無能之輩,你說他不行,你便行了嗎?”


    “大王!”陳二牛卻坦然以對,“涉及國事,恕臣急切,他若是真的不是無能之輩,就不該輕敵,打這等急躁的野戰,輸得一敗塗地。”


    楚行的表情開始有些泛冷。


    “大王,你便是厭惡臣,臣也要說出來!”陳二牛直言不諱道:“若是正常交鋒,陳先贇指揮大乾的精銳跟偽明的將士鏖戰,那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是時局不一樣了,如今看來,夏津也難以守住,接下來便是一團糟的局麵了,到時候各地的百姓如何轉運,如何在剩下的土地上,與偽明爭鋒,如何襲擾,陳先贇都做不好的。他也沒有這個威信!”


    “你是想說你有這個威信麽?”楚行的聲音看不出悲喜,隻覺得今日之大王,聲音似乎有些格外的淡漠。


    在楚行的凝視下,陳二牛的額頭滲出了冷汗,幾次張口……他陳二牛從不奢求什麽,從不妄圖沾染軍權,如今大戰在前,他想為國事爭先,大王卻連這個機會都肯給自己麽?


    一時間,陳二牛似乎有些心冷起來。


    大王便這般在乎權勢麽?


    我這般的老臣,與陛下一路走來,披荊斬棘,什麽委屈都受了,便這般的不受重視嗎?


    大帳內,所有人都看向陳二牛,大家覺得陳二牛此舉,有些過分了。


    山東戰場放一個帶著第五兵團和劉青山,再加上陳先贇,在不少看來,已經夠了。


    陳二牛此舉,無非是見舊友掌權,不甘於寂寞罷了。


    可陳二牛在思索了許久,上前一步,抱拳道:“大王,臣就是比陳先贇強!臣就是比他有威信!山東多少地方的武官,稅官是臣的舊部,又有多少文官,當初被臣踹過屁股!讓臣去坐鎮,豈能讓一個小小的朱大典放肆!”


    話罷,陳二牛跪在地上叩首,放聲道:“今日臣與李岩這廝,說一千道一萬,無非是彌補局勢而已,可大乾的日子接下來會變得有辛苦,大王你不是比誰都清楚麽?這個時候,臣願意為您效死,您為何不給臣這個機會嗎?您若是擔心臣搶了君主的威勢,我陳二牛戰後,便是將心肝刨了給大王您都成!”


    “臣實在是不想看著,大乾辛苦打下來的江山,讓偽明那幫畜生給禍害了!”


    說到此處,陳二牛已經涕泗橫流。


    可這話聽到重臣耳朵裏,卻如同一記響雷一般,賽八仙當先出列,訓斥道:“陳二牛,你放肆,竟然敢公然頂撞大王,你不想活了!”


    寇烈也出列,剛要開口諫言,卻被楚行揮手製止了。


    楚行緩緩搖頭,旋即卻又微微點頭,接著又是一聲長歎,走上前拍了拍陳二牛的肩膀。


    陳二牛的表情越發的凝重,到了最後卻成了失望。


    但出乎意料,楚行蹭的一聲,將腰間的刀抽了出來遞給了陳二牛,對陳二牛說道:“孤的將軍若是連心裏話都不敢與孤說,孤又如何敢信任呢!孤的將軍,若是連一往無前的勇氣都沒有,又如何能挽救危局,補天所裂呢?”


    說著,楚行指著陳二牛手中的刀說道:“拿著,孤賞你的,你不是一直覬覦此刀之鋒利嗎?往後你便持此刀,上斬不服功勳之輩,下斬不服管教之民,當然,你若是輸了,便用此道自刎,莫要汙了孤的信任!”


    言道此處,楚行卻沒有看涕泗橫流,就差抱著自己大腿叫爹的陳二牛,而是轉身看向了一旁的劉必顯,說道:“任命秦去疾為山東巡撫,總覽後勤政務,督新兵訓練事宜,尤其是防範海路,以防明軍以水師偷襲。加封陳先贇為懷遠將軍,繼續統攬第二兵團,參與對朱大典之戰事。”


    說到此處,又看了一眼陳二牛,“調揚州府虎賁旅為陳二牛部下,抽調新兵營、乙等作戰部隊,與陳二牛一道組建山東軍團,陳二牛任軍團長,晉升安遠將軍。”


    陳二牛麵色複雜,卻又感覺渾身釋然,連忙叩首:“臣陳二牛願為大王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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