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顯來得很匆忙,幾乎是快步衝進書房,瞧見薑辛端坐在窗邊飲茶時他明顯地鬆了口氣。


    “怎麽跑龍策衛來了?”他問,語氣聽著很隨意,目光卻忍不住飄向屏風後的書桌。


    薑辛微微歪過頭,衝著他笑,“想你了唄。”


    “……”蕭顯一愣,清楚感覺到自己心口緊了緊。


    但很快他就恢複冷靜,這實在不像薑辛會說的話,換做從前,她隻會因為自己的冒然造訪道歉。


    這抹異樣讓蕭顯不由地警覺了起來,心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她。


    “怎麽了?”她眨著眼簾,不解地問,神色如常。


    或許是他想多了?或許她隻是漸漸變得坦率了?


    想著,他緩緩舉步走到她身旁入了座,“你是想我還是有求於我?”


    “我能有什麽事求你,就是想你了,想見你。”她坦然地道。


    “……讓小湯來知會一聲就是了,犯不著親自跑一趟。”他話音不自覺地就軟了下來。


    卻不料,薑辛冷不防的話鋒一轉,“不礙事,我也剛好有事想要問你。”


    “……”這不就是有求於他嗎?!


    他眉心驀地蹙成一團,什麽時候起她也學會這一手鞭一手糖的手段了?甚至還玩得遊刃有餘。


    薑辛沒讓他有太多思考深究的功夫,甚至也沒拐彎抹角,直奔正題,“那夥黑衣人什麽來頭?”


    “在這之前……”蕭顯眯起眼眸,冷聲道:“你是不是應該先給我個解釋?康夫人的事為什麽瞞著我?”


    “我沒瞞你啊,我隻是沒有跟你說而已。”她理直氣壯地道。


    “這還不算瞞?”


    “當然不算。”她看著蕭顯,笑意盈盈,說出口的話卻字字如針,“我們之間是有婚約又不是契約,也不用跟上下級似的什麽事都得跟你匯報吧?”


    蕭顯微微挑了下眉梢,這種被動的感覺讓他很不適,本能的想要奪迴主動權,“這麽說,我是不是也沒必要跟你匯報什麽?”


    “也對,那就當我沒問吧……”她放下手中的茶盞,兀自起身,側頭看了眼候在書房外頭的騰煜等人,“你好像挺忙的?我還是先走吧……”


    話音未落,蕭顯倏地擒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把她揣到了跟前,“走去哪?不是說想我了、想見我嗎?見這一會就夠了?”


    “嗯,夠了……”她的偽裝撐不了太久。


    “我還沒夠。”


    “……???”


    還沒等她迴神,蕭顯已經不由分說地旋過她的身子,她被按坐在了他腿上,落在她腰間的手就像靈蛇般緊緊箍纏繞著,讓她動彈不得。


    事實上,她壓根也沒想到要掙紮動彈,這突如其來的親昵是她完全沒有料想到的,瞬間她腦中隻剩一片空白,如同被點了穴般,整個都僵硬了。


    “薑辛,放鬆,你這樣憋著氣會把自己憋死的……”


    輕軟話音在她耳畔響起,淡淡笑意透著蠱惑的氣息。


    這話讓她漸漸反應過來,猛地長籲出一口氣。


    她本能的想要推開蕭顯,但及時迴歸的理智讓她忍住了,以他們的關係來說這種程度的親昵並不算過分,換做從前她甚至是暗暗竊喜的,可一想到那幅畫她便覺得不寒而栗,猜疑夾雜著恐懼,她不敢有任何動作,生怕露陷。


    “誰教你的?”詢問聲傳來。


    “……什、什麽?”她背脊挺得筆直,完全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思考他的言下之意。


    “你可不像是會玩這種欲擒故縱的人。”他想了想,問:“小湯教的嗎?”


    原來剛才那種就叫欲情故縱嗎?她沒想到那麽多,隻是不想打草驚蛇可又很難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帶著幾分賭氣的心思想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蕭顯向來就是這樣對她的,所以,他並非生性如此,而是有意為之。


    當然了,這些話她沒法說出口……


    “嗯,小湯說這樣你可能會喜歡,會比較好說話……”薑辛點了點頭,默默在心裏向小湯懺悔。


    沒辦法了!隻能犧牲一下她了!


    看起來蕭顯心情還不算太壞?應該不至於為了這種事去責怪小湯。


    “是還挺喜歡的……”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她的發絲,軟滑的觸感讓他生出了幾分久違的踏實。


    還記得從前他時常會幫她梳頭,那會還沒有小湯,不少事都得他親力親為。


    當時他也不過就是個十多歲的孩子,哪裏會打理姑娘家那頭三千煩惱絲,每迴都得弄疼她,她也不哭鬧,總之透過鏡子衝著他傻笑……


    嗯,他們還沒來臨梁那會她時常會看著他笑,笑著笑著便信誓旦旦地道——“你真好看,我爹娘太會給我選人了!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那時候他是怎麽想的?


    他覺得這姑娘腦子不太好使,哪哪都讓他瞧不順眼。


    迴想起來是他武斷了,她腦子可太好使了,隨他來了臨梁之後她再也沒有說過那種話了,她似乎很快就搞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哪裏輪得到她對別人負責,是她該處心積慮留住他才對。


    於是,她變得越來越乖順,也越來越懂得如何討他歡心。


    以至於,他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她從未改變過,隻是學會了隱藏。


    自從她去了西林之後……或者說,自從她遇見了管莫閑之後……她的本性好似漸漸藏不住了呢……


    想到這,蕭顯眼眸一眯,指尖力道忽然失控,扯疼了她。


    “噝……”她皺著眉頭倒抽了口涼氣,下意識地往一旁躲了躲,試圖想要躲開蕭顯的觸碰。


    然而,蕭顯壓根沒給她機會,察覺到她的意圖後,箍在她腰間的手圈得愈發緊了。


    “怎麽了?疼嗎?”他張了張唇,輕聲詢問。


    “……”廢話!要不你給我扯一下頭發試試?


    “還真是越來越嬌氣了呢,連這點疼都受不住了嗎?”他口吻透著戲謔,似是在說笑。


    可在薑辛聽來卻有些不是滋味,她抿了抿唇,悶聲嘟噥了句,“就算是條狗也不會什麽痛都受著。”


    他像是沒聽出她話裏的情緒,不以為然地輕笑了聲,“你當然不是狗,狗可沒你這一身反骨。”


    “我哪有什麽反骨?”


    “那你倒是解釋解釋為什麽要瞞著我康夫人的事?”


    薑辛微微頓了下,嘴硬道:“都說了不是故意隱瞞,我隻是覺得沒必要特意來找你說這事。”


    “倒是記得特意跟管莫閑說這事。”他不冷不熱地道。


    “是他跟我說才對,這事本就是他先察覺到不對勁的。”


    “是嗎?”蕭顯鬆開了鎖在她腰間的手,支著頭,微微偏過身體,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道:“看來這位管衙內還真不像傳聞中那般遊手好閑呢。”


    她在這番話裏品出了一絲微妙,不禁猜測道:“那夥黑衣人是不是跟他有關?”


    “身份不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聽命於管莫閑。”


    雖然也有過這樣的猜測,但得到的肯定之後她還是有些難以相信,怔然了片刻後,追問道:“怎麽確定的?”


    “管莫閑自己說的。”


    “……???”


    蕭顯沒有立刻迴答,而是鬆開了她,扶她站了起來,隨即走到書房門邊,衝著門外招了招手,沒多久後一個護衛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他看了眼薑辛又轉頭看向蕭顯,神色有些迷茫。


    “跟薑教員說一下昨晚的事。”蕭顯道。


    “哦哦……”他轉頭看向薑辛,猜測她應該就是蕭顯口中的“薑教員”,也不敢多問,隻管聽命行事,“迴薑教員,那夥黑衣人很謹慎,我盯了好些天都沒有收獲,直到昨晚,我瞧見管衙內來找那夥黑衣人,他在裏頭待了大半個時辰,出來之後就直挺挺地走到我跟前,說是讓我帶句話給蕭指揮使……”


    薑辛問:“什麽話?”


    護衛清了清嗓子,模仿起管莫閑當時那種囂張至極的語氣,“告訴你們蕭指揮使,人是我派出去的,別盯了,就你們龍策衛這點能耐再盯個幾年都不會有收獲。”


    薑辛:“……”


    像管莫閑,但又不太像。


    那股子跋扈的姿態是他沒錯,隻是她印象中的管莫閑可沒底氣質疑龍策衛的能耐。


    “還有什麽想問的嗎?”蕭顯的詢問聲傳來。


    她默默搖了搖頭。


    蕭顯揮了揮手示意那名護衛退下,待人離開後,他才再次啟唇,“他沒你想得那麽簡單。”


    “……”她從來沒覺得管莫閑簡單,但這件事確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意外的並非那夥黑衣人跟他有關,而是他為什麽要大喇喇的挑釁蕭顯?


    既然都不忌憚讓蕭顯知道了,又何必還瞞著她?


    這一連串行為簡直毫無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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