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即便是丞相府之內,都沒有了往日的輕鬆。


    要和自己的學生正麵交鋒了,柳白心中有些不舒服。


    不是害怕,更不是覺得自己無法勝過自己的學生,隻是有點怪怪的。


    這種情緒,讓柳白說不上來,唯有氣悶。


    等到穿戴好衣物洗漱完畢,柳白方才走出自己的房門。


    “相爺今天好嚴肅。”


    看著柳白的背影,侍女秋香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立馬被春香瞪了一眼:“平素之中相爺對你們太過寬容了!”


    “相爺的神情,也是你們可以評論的?”


    一句話,讓諸多侍女噤若寒蟬。


    是啊!有點放肆了!


    相爺對她們好,但她們可不能得意忘形啊!尊卑有別,這些話放在別的官爺府中,怕是直接被管家拉出去打個半死了。


    “秋香,你去買些桃子,等相爺迴來了,熬些桃羹。”


    春香看到眾人意識到了,也是點了點頭,開口囑咐。


    秋香施禮道:“諾。”


    ....


    “柳公,出了一點事。”


    “昨天,周勃迴來了。”


    剛走到丞相府的門口,周勃、陳平、龍且三人便已經在等著了。


    “城門口往日都是咱們錦衣衛監視的重點地方,但昨日柳公您進東宮,錦衣衛收縮,反倒是漏了這一點,昨天深夜才將消息送來。”


    龍且沉聲開口。


    這件事,倒也不算是失職,隻是消息延時罷了。


    錦衣衛人手有限,在自家柳公進入東宮的當口,孰輕孰重,別說陳平會不會囑托了,龍且自己也拎得清。


    聽聞此言,柳白頓時眉眼一跳,笑道:“陛下....您終於有動作了。”


    雖說始皇陛下選定周勃讓柳白有些許意外,但....隻要知道了始皇陛下對於此事沒有完全不聞不問,柳白就已經很滿意了。


    當然,要是按照他之前的想法,來的是李斯就更好了。


    “柳公,此番朝堂之上,定然多生變數。”


    “若是陛下當真....”


    陳平擔憂得開口。


    他還是有些擔心,始皇陛下會不會更加看重父子親情,而將自家柳公置於危險的境地。


    若是如此的話....那陳平就要思慮一下如何讓柳公不知情的情況下,執行自己的上策了。


    捧殺陳銘,這件事並不難。


    “陛下不會。”


    柳白隻是說了這麽四個字,便是走上馬車。


    蕭何看了一眼陳平,而後微微點頭,跟著柳白走上馬車。


    如果當真如此,他願意支持陳平。


    ....


    “柳公,周勃此行迴來,是否說明已經得到了始皇陛下的信任?接下來要委以重用?”


    蕭何微微皺眉,開口問道。


    他倒不是排斥周勃的起用,隻是覺得始皇陛下此舉有些不妥。


    這個風口浪尖,自家柳公和太子已經是有點兒針尖對麥芒的味道了,周勃天資雖然高,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初入朝堂的新人罷了。


    上來就麵對這種場麵,蕭何真的擔心周勃會不會承受不住。


    “本相倒不這麽認為。”


    柳白輕輕搖了搖頭:“算算時日,周勃在始皇陛下身旁,至少呆了三天。”


    “以本相所見,恐怕始皇陛下在這三日之間,對於周勃進行了教導。”


    “否則也不會放心讓其來鹹陽。”


    說到這裏,柳白竟是麵上露出些許笑意:“陛下啊....他用人的法子,可是常人想不到的。”


    “當年本相,不也是被陛下就這麽拔擢到了左相的位置?”


    此話說完,蕭何嘴角微微一扯。


    說實話,自家柳公拿他自己來舉例,蕭何覺得沒什麽說服力。


    這個天下,柳公這樣的人,隻有一個啊!


    不過....聽到自家柳公猜測周勃得到了始皇陛下的親自教導,蕭何還是由衷為其高興的。


    他太明白周勃成長最缺少的東西了,那便是名師!


    自家柳公是打算用官場沉浮的經曆來當其老師的,可現在....始皇陛下充當了這個角色,那自然是更好了!


    “別想這麽多,蕭何。”


    “一會兒就入朝了。”


    柳白輕輕拍了拍蕭何的肩膀,眼眸微動,半真半假得玩笑了一句:“你們的柳公啊,那可是板上釘釘在朝堂上不肯受半分委屈的人物。”


    “你小子別讓人鑽了什麽空子,到時候連累本相英明掃地,識人不明,本相可就丟人了。”


    蕭何沒有什麽惶恐,更沒有什麽信誓旦旦保證,隻是點了點頭。


    他蕭何可以敗,可以死,唯獨不能連累自家柳公。


    如果朝堂之上,當真咄咄逼人,他蕭何或許....才是整個朝堂之上,最瘋的那一個。


    “蕭何啊,莫要嫌棄本相絮叨啊。”


    柳白輕聲。


    蕭何緩緩搖頭。


    這樣的絮叨,他希望能聽到自己死。


    ....


    馬車緩緩離去。


    陳平身旁,站著陳嬰。


    “陳平,如果始皇陛下當真......你真的會做嗎?”


    陳嬰略微猶豫,緩緩開口。


    陳平答非所問,隻是看著那馬車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緩緩開口:“柳公去上朝了,我很高興。”


    陳嬰睜大眼睛,看著那張依舊文秀到讓自家少爺都說一句‘善者皮囊陰狠心思’的臉龐:“就怕天下人不高興。”


    陳平冷笑一聲,嘴角盡是涼薄:“一家一姓不高興罷了。”


    陳嬰愕然。


    “如果一個當兒子的犯了很大的錯,身為長輩的老師教訓了他,而當父親的不樂意了。”


    “那事情就很簡單了。”


    “無論這個家的家底到底有多麽豐厚,遲早都要被敗光。”


    “與其花天酒地扔在漂亮女人肚皮和窮奢極欲上,還不如讓學識淵博的老師,拿著這些豐厚的家底,去救濟周遭的窮人。”


    “最不濟,周遭還能給這父子一個好名聲。”


    陳平語氣極為平淡。


    陳嬰看著這位衣抉飄飄,可心中已經泛起了‘屠龍’心思的毒士,深深吸氣,而後滿腔的話語,終究是半個字也沒有勸告。


    “今年的春茶,都封存好了,希望能喝到下一年的新春嫩芽。”


    陳嬰轉身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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