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僥幸活著走出大門的差人直奔鹹陽府衙而去。


    還沒等進門,就‘砰’得一聲直直撞到府衙之中幕僚的身上。


    鹹陽府衙畢竟與尋常郡府不同,公務繁多,許多較為簡單一點的文書類工作都是由幕僚來做,反倒是將閭這個鹹陽令隻過目而已。


    當幕僚看到這差人麵色煞白,渾身又散發出屎尿臭味,頓時眉頭一皺,大聲嗬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不是府丞孟環老爺讓你幫陳富戶辦事兒了嗎?這半路拉褲子了不成?”


    “這個月月錢減半!”


    幕僚冷哼一聲,嫌棄的連連後退三步。


    雖然他也沒正式的官職,但在府衙之中,壓一壓這些尋常的差人倒是沒有分毫問題。


    再加上這扣月錢的本事,也算是將這些人給拿捏住了。


    一聽這話,那差人甚至連月錢都沒有關心,直接急急開口:“苗爺....不....不好了!”


    “張一德謀反,那反賊將柳差頭還有諸位兄弟們都給殺了!”


    “而且還狂妄至極!讓我來報信兒給府丞老爺!”


    此話一出,饒是這個姓苗的幕僚都是微微一愣!


    謀反?還放人迴來?!!!


    但旋即,他心頭瞬間升騰一股不好的預感!


    在鹹陽說謀反,跟直接拿刀抹脖子沒什麽大區別。如今連鹹陽府衙的差人都殺了,明顯事情已經很大了。


    無論接下來是平叛的功勞,還是惹上了混不吝的賊人,自己最好什麽都不要參與的好!


    “慌慌張張的,不就是這點小事嗎?”


    “快進去稟報府丞老爺,任由他決斷就是了!”


    “對了,無論誰聞起來,你就說沒見過我!”


    幕僚叮囑了一聲,而後匆匆忙忙朝著自家跑去。


    那差人一聽苗爺都是這麽說了,身子也不顫抖了,那屎尿也不流了,反倒是稍稍鎮定了下來,連忙走入府衙。


    殊不知,待到那差人走後,幕僚去而複返,迴到鹹陽府衙對著守值的差人門房就是連連囑咐:“記住了,今天無論誰找我,就說我今天突發惡疾,渾身抽搐疼痛,懂了嗎?”


    那差人門房眼見有如此獻殷勤的機會,點頭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拒絕?


    “苗爺放心,我嘴嚴實!那調職的事情....”


    “放心吧,過兩天給你辦!”


    ....


    鹹陽府衙偏院,府丞孟環正與一名笑得有些猥瑣的老者對弈。


    將閭畢竟是公子,住所倒不是在鹹陽府衙之中,辦公也是在大堂或者是書房。


    反倒是這偏院,讓府衙中人休息,算作是一種寬下之道了。


    “孟府丞,出事兒了!”


    差人一進偏遠便是大聲喊。


    “嘩啦啦!”


    還沒等靠近呢,那棋盤直接被掀起來,砸在了那差人的身上。


    “喊什麽喊,沒見本官與陳爺下棋嗎?一身臭味,滾遠點!”


    孟環大怒!


    陳富戶一臉無奈,這府丞大人要下棋賭個五十大錢,明擺著要輸了反倒是掀棋盤,當真是無賴行徑。


    “不是啊,孟府丞,出大事兒了!柳...柳差頭被人殺了!張一德謀反!”


    那差人被砸的身上淤青,卻是一句怨言都沒有,反倒是原原本本將事情都匯報上去了。


    今天這種事情,他沒有更多的想法,隻想要好好活下去,或者混下去就大吉大利了!


    而得知了‘謀反’,孟環這個府丞非但沒有被嚇到,反倒是眼睛之中冒出興奮的光芒!


    鹹陽謀反?


    這事兒可以是政治痛腳,也可以是功績啊!


    治下出了謀逆,按照官場來說,這就是責任,免官都是正常的。


    但若是你在謀逆還未開始,就帶人給鎮壓住了,往小了說那叫防微杜漸,將危險扼殺,往大了說,甚至能蹭一點兒軍功的邊!


    他孟環在鹹陽府衙做府丞,看似不錯,但隻有他知道,在將閭的手下辦事,那叫有多清湯寡水就有多清湯寡水。


    若是能趁此機會,往上麵拱一拱,說不得就能外派到外郡當一個真正的郡守!


    那可是名副其實的地方一把手,那決斷方麵的實權,可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陳爺,今兒這事,是因你而起,你看....”


    孟環撚起一顆棋子,語氣不善得開口說了半句話。


    如果想要確保這件事是‘功’而不是‘過’,那必須要注意一件事:府衙不能有太大損失!


    方才報信,那叫被埋伏了,但若是自己再帶著鹹陽府衙的差人過去捉拿,多死幾個,他孟環就很難了。


    反倒是這個陳富戶嘛....


    陳富戶聽到孟環這句話,心頭頓時一個咯噔,也是在心中連著罵了好幾句老混賬!


    因他而起...叛亂是因他陳富戶而起,這你奶奶的,是想整死我?


    最關鍵的是,這孟環話說到一半,就是想讓自己割肉出血啊!


    不止是錢這麽簡單啊!


    “孟府丞,張一德謀反,我等身為大秦子民,平叛義不容辭!”


    “我陳某家中護院武藝尚可,派遣五十名與府衙同去,助府丞老爺得平叛之功!”


    陳富戶‘豪氣萬分’,直接大手一擺,但卻是絕口不接方才孟環所說的‘因他’而起。


    都是混出來的老人精,他老陳這時候認了,哪怕是真的平了,事後這孟環拿著這個事兒,能訛得他傾家蕩產!


    引發叛亂,他陳家有多少腦袋夠砍得?


    孟環撚著棋子,也不說話,也不將其落下,隻是似笑非笑得看著陳富戶。


    一個貪財小人能在將閭的治下偽裝攀爬到府丞的位置,能不聰明嗎?


    旁邊的差人急得胸腔冒火,不知道這兩位老爺是什麽意思,但又不敢出口打斷,隻覺得自己身上的屎尿味道愈發濃厚了。


    “府丞老爺辦事兒,我陳某絕對鼎力支持!”


    陳富戶牙齒緊咬,隱晦得將手在懷中一掏,而後兩隻手緊緊握住孟環的手。


    孟環臉上的笑容,終於轉成明媚。


    他手中的,是一把鑰匙!


    陳富戶家中的鑰匙。


    這把鑰匙代表著....予取予奪,錢財方麵,願意特大出血!


    “啪!”


    棋子被扔在地上,孟環豁然起身,猛得一拍胸膛:


    “大秦興亡,我等秦民人人皆有責!”


    “我孟環竊居鹹陽府丞之位,這麽久以來清廉如水,兢兢業業,如今鹹陽之中竟有謀逆叛賊流竄於此!”


    “為大秦,生死置之度外!今領義民討賊,九死不悔!唯有一顆為秦忠心,願照天地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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