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


    走出丞相府的沈三千長出一口氣,眼神之中滿是複雜。


    而身旁,正是親自送其出來的曹參。


    當然,都迴到鹹陽了,這小子自然是住在丞相府的。


    “沈兄,感覺很累?”


    曹參笑著開口:“柳相雖是平易近人,但其一身的上位者氣質,初見著實令人惶恐。昔日我....”


    曹參正想要寬慰幾句,卻看見沈三千搖了搖頭,麵上露出一絲苦笑。


    “曹兄,並非你所想的那樣。”


    “我隻是....心中震撼罷了。”


    沈三千又是深吸一口氣,仿佛這種動作能讓他的心情平複一些一般:


    “我沈家本就是大富之家。”


    “從小,我想要的東西總是能得到,我想做的事情也總是能做到。而我不想要做的事情,別人也辦不到。”


    “雖然話有些狂妄,但年少之時,我當真認為我有一座寶山,高不見頂,滿是金銀的寶山。我沈三千,是一出生就站在山頂的人。”


    “萬事稱心是我的特權,內裏高傲是我的本性。”


    “這個天下,是為了迎接我,方才存在!無論是戰亂,還是天下安定,隻是因為我需要!”


    說到這裏,沈三千也苦笑了一下:“這些年來,隨著長大,我自然也明白年少之時的想法可笑。這個天下是始皇陛下的還差不多。”


    “然而,”


    “心中的傲慢雖然衰退,但依然會留下種子。”


    “我總覺得,在我麵前,隻要謀劃得當,沒有任何人會忤逆於我。忤逆我的人,這個天下也終會給他以懲罰。”


    “說到底,我大抵還是傲的。”


    沈三千這一番話說出口,曹參的笑容一滯,旋即眼神慢慢冷了下來。


    相處如此之久,他居然沒發現這位沈兄的內心居然是這樣想的。


    傲,很傲!甚至可以說,這是大逆不道的傲!


    單單憑借這一番話,若是不熟識的人說出來,曹參會毫不猶豫將其抓捕進鹹陽府衙。


    沈三千的傲,並非來自於財富,而是....一路上太順了!


    這種順,加上兒時的優渥,讓他的傲氣增長到了足以深埋心底而顯得溫和的地步!


    就如同富貴到了一定程度的子弟,對尋常人甚至對於窮任都格外有禮貌,並非是因為他們看得起他們,而是覺得....沒必要!


    沒必要將他們放在眼中,也沒必要因為一些閑散的事情,讓這些人心中不快。


    玉,永遠不會去摩擦石塊!


    “但是,今日我才知道,往日的自己有多麽可笑。”


    沈三千笑著開口。


    陽光照耀在他的臉上,之前的那一份苦笑,煙消雲散。


    連帶著他外表溫和之下的內心陰鬱,一掃而空。


    “柳相,如此天縱奇才,卻沒有這樣的傲氣,一心為國,為民!”


    “我沈三千不過有幾個臭錢,三代從商的家資甚至不如柳相隨手一揮的錢多,有什麽資格去傲?”


    “不止是身份,地位,財富。更是心中的那一片天!”


    沈三千方才吸入的那一口氣,隨著話語,緩緩吐出。


    仿似將自己的以往給拋棄!


    “他的心中,始終就沒有將‘人’放在眼裏。或者說,他將所有人放在心裏。”


    一句矛盾的話,沈三千說出了他對於柳白的看法。


    沒有將‘人’放在眼裏,說的是....柳白哪怕是麵對這麽多明刀暗箭,都始終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成為其心中真正的敵人。


    將所有人放在心裏,那是因為柳白從始至終,想的都是天下的百姓。


    為天下爭昌盛,為大秦爭國運,為百姓爭福祉。


    “沈兄....”


    曹參嘴唇微微一動,卻沒有了後半句。


    他知道,這對於沈三千來說,不止是打擊,更是一種‘點悟’!


    是自家柳公,讓沈三千明白,這天下原來當真有這樣的一個人!


    “大秦有了柳相,當真是大秦的福氣。”


    沈三千輕笑著開口,轉頭看向曹參。


    曹參微微點頭,沒有接話。


    他知道,沈三千這一句話,還有後半句:


    但柳相在大秦,累!


    ....


    “這個沈三千不錯。”


    “沒成想,這東海郡還當真是有著濃厚的特色,遊航身為東海郡郡守工於鑽營,渾身商賈氣息。”


    “這沈三千是從東海郡出來的,腦子也靈光,對於商業的天賦更是令本相都欣喜。”


    柳白笑著開口。


    今日見到沈三千,總體來說還是比較滿意的。


    至於行禮這些個事兒,慢慢教就行了,要是下次來丞相府還整什麽跪伏在地,邦邦磕頭這一套,就直接給亂棍打出去長長記性。


    “工商錢莊交給此人,柳公當真放心嗎?”


    蕭何略微思索,開口問道。


    工商錢莊,雖然還未創辦,他蕭何就已經意識到了其中的重要性。


    聚天下之財,以去所需之地。


    如此調控,按照道理來說,是應該由官府牽頭的。


    但恰恰,現在的大秦,最不應該由官府牽頭弄這些事情。


    原因很簡單,


    天下一統,未久!


    六國舊地的百姓,即便開始認同自己的國家已經滅亡,現在他們是大秦的子民,但....想要如此信任大秦的官吏,還確實是有點難度。


    隨便一點點陰謀的說法流傳出來,那由官府牽頭的工商錢莊就會是一個笑話。


    “商人,永遠都翻不了天。”


    柳白淡淡開口。


    自古以來,商人是最難造反的那一批人。


    事交托出去,沒什麽問題,因為刀,對方永遠都握不到。


    至於後麵...工商錢莊隻要辦起來了,相應的監管,自然不會少!


    “柳公,沈三千創辦工商錢莊,私以為當設籍製。”


    “天下大富,皆有跡可循,於工商錢莊之內存錢者,手中財力便在錢莊之手。但那些不存的大富,便是要提防之人。”


    陳平輕聲開口。


    這一句建議,是針對‘謀反’的。


    謀反所要的東西,無非是三樣:人、糧、錢。


    將錢給存進錢莊,自然而然好掌握錢財動向。


    而不存錢的巨富,小心提防便可。


    如此一來,也算是變相維護了大秦的安定了。


    “自是如此。”


    柳白微微點頭,而後走到陳平身邊,十分自然的拿起那桑葉泡的茶來一口,剛準備說些什麽,就一口吐掉:


    “阿平,這玩意兒....你怎麽喝得下去的?!!!”


    “端木震亨是不是在整你啊?”


    柳白被這桑葉水難喝到差點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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