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裏克斯負氣離開以後,齊爍仍然沉浸在懊悔中。


    王典可能並沒有和埃裏克斯走得特別近。看這件事情比較客觀。


    他說:“其實找趙小竹策劃故事,也是你想探索一條新的方法。想設計得更徹底一些,對不對?我雖然也時常開玩笑,說你有私心,可是你的構想我還是懂的,你想走的那條路,我也是讚同。”


    齊爍很意外,說:“創業這些年,咱兩也經常吵,怎麽就吵不散呢?”


    王典嗬嗬笑:“吵不散就才是真夫妻啊。不吵不鬧假夫妻,真吵真鬧真夫妻。”


    齊爍挑挑眉,嘴角一彎說:“話糙理不糙啊。”


    王典收斂了嘻嘻哈哈的表情,難得正經得說:“其實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所有的不合深挖到底,就是三觀的不合。如果對人生的看法,對世界的看法都不一樣了,能爭論的事情就太多了。你說是這樣,他說不是。每天都把時間花在這些上麵,未免也太可惜了。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啊。”


    齊爍點頭讚同。三觀不同,確實很難長期交往。


    王典接著說:“比如埃裏克斯這事兒,要是發生在咱兩之間。就算你對我有意見生氣,也不會把我們一起研發的遊戲給賣了。是不是?看上去這是人生的選擇不同,背後透露的則是他赤裸裸的三觀。價值觀,遊戲的價值相比金錢的價值。人生觀,怎樣的人生才是有意義的。世界觀,在這個世界想獲得成功,成功的規律是怎麽樣的。”


    王典此刻,深沉得好像一位哲學家。可是細究,又覺得很有道理。


    人生路上,很多人就是陪著走一程,走著走著,就不同路了。也無法互相說服。


    隻能說,各自安好,多年後,看看誰的路能夠走通了。


    很多矛盾,歸根到底,其實就是彼此想法不一樣。


    王典的安慰,一下子指出了最深層的問題。


    如果他不這麽說,可能齊爍還會想,要是……怎麽怎麽就好了。


    要是他當時多顧及埃利克斯的麵子就好了。要是他多注意埃裏克斯的狀態就好了。


    總是會帶著各種遺憾,希望事情不要往這個方向走。


    可是王典分析得很明白。


    彼此三觀不同。今天就算不因為這個吵,明天也會因為別的吵。


    三觀不同,遲早掰了。


    齊爍洶湧的情緒一點點平複下來。


    等見到趙小竹的時候,內心的情緒已經處理完畢了。


    這個事情,牽扯他一個人就好了。沒必要告訴趙小竹,埃裏克斯連她也一起恨上了。


    吃完晚飯,收拾停當,齊爍就準備迴家了。


    趙小竹扭著手,在旁邊扭捏得晃著身體。


    每次分別都很舍不得,可是又開不了口讓他留下。


    齊爍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也開始空落落了。


    就好像以前,一個人迴到空無一人的家裏。


    北京市已經供暖了,今年的暖氣燒得特別得熱。太熱也是一種煩惱啊,趙小竹每天早上起來都口幹舌燥。


    要不把加濕器找出來吧。


    趙小竹今天感覺又好一些了,一些日常生活的事情,也能夠自己做了。


    突然電話響了,是米歇爾。米歇爾帶著哭腔問趙小竹:“我可不可以來找你。”


    “可以,沒問題。”趙小竹馬上把地址發了過去。


    等了很久,才等到米歇爾。


    一開門,趙小竹就驚呆了,米歇爾一臉的傷。鼻青臉腫這個詞,真是此刻最恰當得形容詞。


    “埃裏克斯打得?”趙小竹問。


    米歇爾點點頭。


    趙小竹沉默了一會,說:“米歇爾,走吧,咱們去醫院。”


    米歇爾本能得拒絕。


    趙小竹急了,說:“這樣的情況當然要去。不說驗傷什麽的,至少你的傷口也得處理一下啊!”


    米歇爾麻木得說好的。


    趙小竹拉著她去了附近的醫院,醫生問:“怎麽傷的啊?是意外嗎?”


    趙小竹搶答:“不是意外。”


    醫生畢竟看多了人情冷暖,仔細看了一眼傷口,就沒再問了。


    米歇爾在治療室治療的時候,趙小竹諮詢了律師的朋友。


    朋友的建議很清晰,第一留下驗傷的醫療證據。第二,盡量遠離施暴者。被找上的時候馬上報警。


    趙小竹對著手機,深深歎了口氣。


    朋友們總是在有狀況的時候想到她,她很欣慰。可是,心裏也不好受。


    聽到世界上有家暴這件事情,和真實得麵對一位受害的女性,感覺太不一樣了。


    看到這樣的傷口,第一反應就是憤怒。止不住的憤怒。


    趙小竹此刻帶著極大的憤怒,想去抓著埃裏克斯質問他。這還是人嗎?別說這個女孩子是你的戀人,就是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男人可以這樣對女人嗎?


    米歇爾治療後,趙小竹就帶她迴了家。


    多出的那一間客臥,成了最合適的住處。


    趙小竹簡短得說:“什麽都不要多想,你就踏實在這裏住著吧,住多久都行。”


    米歇爾忍不住就要哭了,趙小竹一看她哭,眼睛就也紅了,撇了撇嘴,硬是忍住了。


    她抱著米歇爾說:“你臉上有傷,哭了怕影響恢複。咱們現在先想著恢複好了,別的事情都再說吧。”


    上床關了燈,趙小竹怎麽都睡不著。


    想到以前看過一篇文章,一位女性,結婚以後仍然保留了自己租的房子。


    每周她都會迴到以前的住處待一天。


    當時她不明白為什麽,要保留以前的住處。這一年的租金也是不小的開銷啊。


    可是當她看到,和男友同居以後,一吵架就無處可去的女孩子們。突然覺得,哎,就算是感情好了同居,也可以考慮先不要退租了。


    這樣的話,在陌生的城市,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是走投無路的。


    想走的時候,永遠有地方可去。


    想想李豔留著這樣一處小房子,就是很明智啊。算到現在,她的客臥已經收留了好幾位朋友了。


    她當然很感念朋友們,在危急的時刻能想到她,願意向她求助。感念這樣的信任。


    可是她更希望,她們永遠有自己的退路。


    這樣的退路,在麵對渣男的時候,會成為一種底氣。


    以前趙小竹總是不理解,米歇爾為什麽不肯離開渣男。可是在辦公室來來往往中,她一點點嚐試著去理解。


    米歇爾是家裏的老二。上有老大,下有老三。傳說中最乖,也是最不被父母看見的那一個。


    趙小竹反省,以前總是責怪那些不離開渣男的女孩子。


    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她們為什麽對愛如此饑渴。


    是不是責怪之前,更應該好好地愛她們。


    這樣,渣男的一點點溫暖,就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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