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燭跟傅慎之交情不深,對傅慎之的了解也很少,隻知道他是傅氏總裁,京城人人懼怕的傅爺。


    是一個極具手段和權勢的男人。


    曾經,李燭覺得傅慎之和左柚甚是相配,冬至是個漂亮又優秀的女孩,配得上世界最頂尖的男人。


    事情發生後,李燭就對傅慎之扭轉了印象。


    打心裏說,李燭現在並不希望左柚和傅慎之和好,因為傅慎之的人生已經毀了,李燭不想因此牽連到左柚。


    確實很自私,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動物。


    她這次迴京城,本也不欲帶她來見傅慎之,沒想到就這麽不巧,正麵對麵地撞上了。


    傅慎之腳步一滯,麵色依舊冷峻,但是顫抖的指尖出賣了男人心中所想。


    對視的那一刹那,隻一眼,隻一眼他就認出來了,這人一定是他的小月亮。


    他不會認錯的。


    傅慎之的唿吸都凝滯了,短短幾步路的距離,似乎隔了漫長的三年。


    長到他第一次生出畏懼之情,心儀的女孩就在眼前,他卻遲遲不敢上前。


    左柚澄澈的眸子落在了來的三人身上,在每個人身上一一地劃過,最後落在了傅慎之的身上。


    她的目光稍稍停頓了一下,又別開了視線。


    像是在看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傅慎之的腳步頓住了,身形有些搖晃,唇色慘白,毫無一絲血色。


    白得像是薄薄一張一戳就破的宣紙。


    慕川終於沒忍住,開口道:“左小姐,您這是真的要跟我們先生斷絕關係嗎?你這心未免也太狠了。”


    “慕川。”傅慎之啞聲開口,聲音中包含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慕川還欲再說,看到傅慎之的臉色已經陰沉下去了,識趣地閉上了嘴。


    左柚整個人有點懵圈,她呆愣愣地四處看了一圈,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才傻乎乎地指向自己:“你在說我嗎?”


    慕川:……


    傅慎之:……


    傅慎之是何其敏銳的一個人,他眉毛蹙起,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李燭率先開口了,她邁步擋在了左柚身前,輕聲道:“阿柚她失憶了。”


    一語既出,宛若晴天霹靂,在場所有的人都愣在了當場。


    胥子升的小腦袋左右晃了一圈:“我我我沒聽聽錯吧……噯?”


    話還沒說完,就被傅慎之撥到了一旁,傅慎之長腿邁開,走向前來。


    額前細碎的劉海垂落下來,遮住了他眼中晦暗不明的神色,男人的眼中有好深沉的悲哀,以及對珍寶失而複得的小心翼翼。


    他站在了左柚麵前,居高臨下地低頭望著坐在椅子上的左柚。


    左柚有些慌,覺得讓人站著自己坐著不太好,就趕忙站了起來。


    像是一個課堂上突然被老師提問到的驚慌失措的學生。


    傅慎之直截了當,聲音冷靜似水:“我是你的男朋友。”


    左柚:……


    這句話她醒來的時候,江宸也同她說過。


    她難不成有兩個男朋友?額,這個想法著實有點危險。


    見左柚沒說話,傅慎之的神色黯了三分,顯得黝黑的眼眸更加深邃。


    下一秒,左柚的雙眼猛地睜大了。


    慕川瞳孔驟縮,抬手給了胥子升一巴掌:“轉頭,別看了。”


    李燭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想要上前阻攔,猶疑再三又退迴去了,臉通紅地扭了過去。


    順帶著把一臉好奇寶寶模樣的胥子維的腦袋也掰了個方向。


    傅慎之柔軟的唇就這麽貼了上來,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像是雨後清新的泥土芬香。


    左柚猝不及防被含住了嘴唇,男人的吻深情又纏綿,像是要把她糅進骨髓裏一般。


    她下意識地想拒絕,雙手不停地推拒,在看到男人眼底流露出的受傷神色後,又緩緩地停下了動作。


    為什麽?!


    為什麽看到他難過,她的心會疼得無法唿吸呢。


    男人的吻熟悉又霸道,左柚隻能順著本能,踮起腳尖去迎合這充滿索取意味的一個吻。


    明明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卻給她從未有過的熟悉感。


    當初江宸碰她一下,她都覺得渾身如萬蟻啃食,萬分地不自在,甚至有一種從心底犯上來的惡心感。


    然而這個男人強吻她,她竟然……


    她竟然並不排斥這種行為!


    甚至內心中還有了隱隱約約的期待。


    就在這時,隻聽劇烈的轟隆響聲,平地一聲驚雷炸起。


    真的是雷聲,轟隆隆地滾落在天際,像是雄渾的安塞腰鼓。


    慕川奇怪地蹙眉:“怎麽會下雨呢?”


    李燭也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道:“怪了怪了,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是大晴天啊。”


    是真的要下雨了。


    透過機場的窗戶望向外麵,能看到天幕沉沉地壓了下來,像是一張鋪天蓋地的黑網覆蓋住了大地。


    太陽被遮住了光亮,天地間失去了顏色,天光黯淡似乎就是半刻鍾的事情,轉眼間,屋外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像是在醞釀著一場瓢潑雷暴雨。


    一聲驚天地的響雷聲猶如烈馬長鳴,慷慨悲壯,響徹雲霄。


    下一秒,天光全黯淡了。


    所有人都驚叫了一聲,因為連機場中的燈光都滅了。


    不可能啊,國際機場都配備著專門的發電機,怎麽會突然停電呢?!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中,黑得像是打翻了一碗濃稠的黑墨水,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瓢潑大雨應聲落下,豆大的雨點砸落地麵的聲音清晰可聞。


    在一陣劈裏啪啦的雨聲當中,所有人莫名其妙地心慌,下意識地去搜尋周圍的人。


    四周太黯了,簡直像是置身一座毫無人煙的荒島。


    縱使兩人相隔幾步之遙,也完全看不清對方的臉。


    這場雨來得很怪,像是一場詭異至極的靈異事件。


    更詭異的是,這場雨隻下了一刻鍾的時間。很快,烏雲散開,撥雲散霧,天際邊出現了一線光亮。


    天光大亮,從黑暗到白天,似乎就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日光太炙烈了,慕川舉手擋了一下眼睛,方才緩緩地睜開眼眸,驚唿一聲:“先生?!您沒事吧。”


    李燭也連忙轉頭搜尋左柚的身影,想要查看她有沒有受傷害。


    “無礙。”左柚搖了搖頭,輕聲地說了一句。


    李燭一愣,因為“無礙“這個詞真的很不常用,她一時間還有些沒聽習慣。


    左柚抿唇笑了一下:“謝謝你,西窗燭姐姐,這幾天多虧有了你。”


    聽了這話,李燭驚愕地抬頭。


    她已經好久沒聽左柚喊她西窗燭了。


    這是她的一個遊戲名,她隻在參加節目和比賽的時候在用,當初和左柚一起拍《夢想的起源》的時候,她就很愛叫她西窗燭姐姐。


    得知左柚失憶後,她自我介紹是李燭,左柚自然是稱唿她的姓名,而不是遊戲名字。


    此般,左柚突然稱唿她的遊戲名,是不是意味著……


    李燭驚喜道:“冬至,你恢複記憶了?!!”


    左柚點點頭,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身旁男人的手,笑容有些蒼白。


    她何止是恢複記憶了?!


    全部,她想起了全部的事情。


    千年前,在白朝皇宮大婚,他輕緩地掀開她的頭蓋,眉眼中盡是深情款款。


    他說:“阿月,我從未想過你會是我的妻。”


    男人身穿喜服,明豔張揚地像是天上的妖精,是比罌粟花還要絢爛的漂亮。


    他說:“等等我,我把天下捧給你。”


    他許她天下,少年的許諾聲音仿佛就在昨天,他說十年之內,必讓她成為天下之國母。


    然而,她最終沒有成為國母的福氣。


    家國家國,她是傅慎之的妻,也是齊王朝的皇室,最後階段,她選擇與王朝站在了一起。


    她立於牆頭,被萬箭穿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得她始終不敢去迴憶。


    連迴憶都鑽心般的疼痛。


    她像是一個破麻袋從城牆頭摔了下來,失去所有意識之前,腦海中唯一的人就是他。


    眼角流下了一滴淚,如果有下輩子,她不當公主了,她隻做他的妻子。


    左柚都想起來了,她是齊朝的七殿下,那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


    左柚恍然地抬頭,道:“為什麽……”


    為什麽會突然迴憶起上輩子的種種因果。


    傅慎之的眸中有著讓人看不懂的深沉,半響,他吐出一口濁氣,抬頭望向天:“是菩提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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