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的梧桐樹下擺放了一張大圓桌,每個人都分得了一個小木凳。


    照理說應該進屋吃飯,可是大院內的屋子都很逼仄,實在容不下這麽多人。


    圓桌旁邊擺了三盆燒得滾燙火紅的炭火,正滋滋往外冒著醉人的暖意。大家熱熱鬧鬧地圍著坐滿了桌,歡聲笑語中倒也不覺得寒冷。


    傅慎之將近一米九,坐在一個小木凳上,兩條大長腿委委屈屈地蜷在一處,怎麽看都有點委屈傅大佬。


    左柚連忙狗腿子地往旁邊挪了挪,讓傅慎之把腿伸過來。


    傅慎之冷哼一聲,不置可否,隻低頭擺弄著手中的一個小瓷杯,很挑剔地拿紙巾在邊沿處擦了擦。


    左柚能感覺出來,傅慎之還在生氣。


    左柚理虧,有點兒泄氣,蔫頭耷腦地坐在一旁等著上菜。


    胥子升腿長,人擠人挨著坐在小板凳上多少有點不舒服,恰好看見左柚那邊空出一塊位置,連忙興高采烈地把腿伸了過去。


    胥子升的腿伸到一半,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家先生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中的警告與威脅不言而喻,胥子升感覺後脖頸一涼,訕訕地把腿縮了迴去。


    慕川低低笑了一聲:“小結巴,你這腿要是伸過去了,先生早晚給你剁了。”


    胥子升委屈嘟囔:“可可可是這這凳子太太矮,不不不舒服。”


    慕川似乎很無奈,往旁邊移了移:“你把腿伸在我這邊吧。”


    胥子升先是感激涕零地看了一眼慕川,過了一會後感覺不妥,又把腿收了迴去:“川川川哥,你你你比我還還高,不不不會難受嗎?”


    慕川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胥子升的額頭:“你這個小結巴話怎麽這麽多,愛伸不伸。”


    就在這時,溫守仁走了過來,拐杖夾在腋下,手中拿著三把特製的高凳子,遞給了傅慎之他們三個人。


    溫守仁道:“剛才沒注意,你們個子太高,小木凳可能有點矮,你們坐這個吧。”


    胥子升換了一個凳子,高興了:“這這這下舒服了。”


    李軒軒滿眼羨慕,嚷道:“我也要坐高板凳!”


    沒嚷完,被王翠蓮照著後腦勺來了一下:“小孩子家家,吵什麽,等你長到哥哥那麽高再說吧……咦,飯菜是不是齊了?終於可以吃了。”


    楊老太笑著把最後一盤菜放在桌子正中心,摘下圍兜也坐了下來:“齊了齊了,大家快吃飯吧,今年好熱鬧啊。”


    溫守仁瘦削的臉上也抿出了笑容:“來來來,開飯了,動筷動筷,大家快吃。”


    獨屬於新年喜氣洋洋的熱鬧氣氛洋溢其中,院外不知道誰家的鞭炮震天響,炸了個火樹銀花不夜天,院內男女老少圍坐一桌,推杯換盞之間每個人都展露出笑容。


    連傅慎之冷冽的臉上都柔和了不少。


    宴席過後,酒足飯飽,院內眾人都滿臉饜足的拉起了家常。


    今夜風並不大,也不刺骨,習習吹過,竟然有了幾分夏日的溫柔。


    李軒軒嚷道:“我要玩遊戲!”


    王翠蓮罵他:“就顯出你來了,玩什麽遊戲,聊聊天不好嗎?”


    “不嘛不嘛!”混世魔王李軒軒不幹了:“我就要玩遊戲,就要玩遊戲,不嘛不嘛!”


    王翠蓮被吵得受不了,剛想抬手給李軒軒一個腦瓜崩,被溫守仁攔下了。


    溫守仁道:“大過年的,玩個遊戲熱鬧熱鬧也挺好,孩子想玩就玩嘛。我提議,我們一起玩擊鼓傳花好不好。”


    李軒軒叫得最大聲,恨不得兩隻手都舉起來:“好!好!還是溫爺爺最好啦!”


    左柚也來了興致,一口悶了杯中的橙汁,也舉手應和道:“我也同意!”


    傅慎之平靜地問道:“何為鼓,何為花,既為遊戲,可有獎懲?”


    李敏道:“我給你們放音樂吧,你們來傳這包抽紙,音樂停的時候,抽紙在誰哪,誰就算輸了。”


    溫守仁點頭:“軒軒不是新買了一盒真心話大冒險的卡牌嗎,去屋裏拿出來吧。我們按照老法子來懲罰,誰要是輸了就迴答卡牌上的一個問題,可好?若是迴答不上來,就收拾一部分碗筷,如何?”


    李軒軒一聽,跟個兔子一樣躥起來去屋中找卡牌去了。


    楊老太笑道:“你們玩,我老太婆就不參與了,我看著你們玩就好。”


    眾人挽留再三,見楊老太始終擺手不肯同意,便也就不再強求了。


    等著李軒軒把一盒卡牌端出來,遊戲就算正式開始了。


    第一輪音樂停下的時候,照常理來說抽紙應該落在李軒軒手中,可是這小子算賴,非得踩著餘音尾巴塞到了林璿兒懷中。


    李軒軒拍桌大笑:“你輸了你輸了,快抽懲罰!”


    王翠蓮很生氣:“臭小子!不許欺負你璿兒妹妹!”


    林璿兒是個脾氣好的小姑娘,她也不爭辯,自己主動地去盒子中抽了一張卡牌。


    低頭念道:“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慕川道:“小姑娘才多大點啊,這輩子才剛開始呢,現在許的願望哪能作數成這輩子最大啊。”


    左柚也點頭稱是,林璿兒是個剛上一年級的小小丫頭,許的願望應該也就是有個漂亮的洋娃娃、考試成績考滿分、周圍同學都喜歡她……


    這輩子最大的願望,這是一個頗為沉重的話題。然而小孩子們許下的願望都太天真、太幼稚了,帶著不諳世事的稚氣。


    小孩子什麽都還沒經曆呢,自然不知道這輩子的分量有多重。


    林璿兒所說的不應該是這輩子最大的願望,而是當前最大的願望。


    一桌眾人都笑著看向林璿兒,等著小姑娘說出自己現在的願望。


    林璿兒深吸一口氣,小聲道:“我要變得很有錢,很有權,我要成為世界第一有錢的人,世界第一有權利的人,讓所有人都害怕我,畏懼我。”


    全場靜默。


    李軒軒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哇,璿兒妹妹,你的願望好酷啊!我宣布,以後我的願望就是這個!”


    王翠蓮怒其不爭,惡狠狠地在桌子下麵踹了一腳李軒軒:“小兔崽子,哪裏都有你,你昨天的願望不還是期末考試全科及格嗎?”


    林璿兒悄悄地把卡牌放了迴去,又默不作聲地坐迴了原位。


    左柚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尖,林璿兒是個剛剛六歲的小女孩,正是最天真爛漫的年紀。


    然而她的願望不是彩色的,沒有芭比娃娃,也沒有漂亮裙子,她要錢,要權,要人的畏懼和害怕。


    溫守仁沉聲問道:“璿兒,為什麽你想要人們害怕你,畏懼你,而不是想讓人們尊敬你,崇拜你呢?”


    林璿兒悶悶地道:“我感覺那樣比較厲害……”


    又是一片靜默,王翠蓮率先笑出聲:“哈哈哈哈璿兒小丫頭的願望真了不起,跟我家這小子不是一個檔次,從小就有這種雄心壯誌,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哈哈哈。”


    李敏也道:“是啊,大家,快開始下一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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