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隱藏在高樓大廈裏的一處彎彎繞繞的居民小巷,在如今光怪陸離的繁華京城裏依舊保留了獨屬於老北京巷子的那份靜謐和安逸。


    沒有車水馬龍,也沒有人聲鼎沸,梧桐巷靜靜地矗立在那兒,像是在一堆時髦女郎中突然出現的一個溫婉的茶花姑娘,連時光在這裏的流淌速度似乎都緩慢許多。


    左柚背著書包,熟門熟路地拐進巷子深處,踏進一個大門早已敞開的四合院落。


    “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剛進門,東麵那家一陣鍋碗瓢盆叮叮咚咚的聲音,緊接著是一個中年婦女的河東獅子吼。一個穿著髒兮兮的背帶褲,吸溜著兩行大鼻涕的小男孩跑了出來,一溜煙地躲到了左柚的身後。


    “柚子姐姐救我!”小男孩油膩膩的小手一把抱住了左柚的大腿。


    “李軒軒,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一中年婦女拎著一雞毛撣子踹門而出,氣勢彪悍無比,如果不是那滿頭宛若雞窩的亂蓬蓬卷發,剛才那幕簡直堪比巾幗女英雄。


    李軒軒不幹了,死死抱著左柚的大腿,哇哇地哭:“啊啊啊謀殺啦,來人啊!親媽謀殺親生兒子了!啊不不不,後媽謀殺兒子啦,我親媽才不是這個母老虎!”


    男孩子震耳欲聾的哭喊聲穿破雲霄,驚起了樹上棲息的麻雀。


    這時候,南麵和西麵的人家被這動靜驚擾,也紛紛地推門而出。


    穿著一身素色毛衣的溫童從南門出來,西麵則探頭探腦地探出一個女娃娃,看模樣跟李軒軒差不多大。那小女娃看見溫童走出來了,就顛顛地跑過去躲在溫童的身後朝這邊張望。


    “小翠啊,大早上的別動了肝火。軒軒還小呢,別跟軒軒上火。”溫童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一位須發全白的老人拄著拐杖緩緩地踱步而出。


    那老人身材瘦瘦巴巴,像是一個幹魚條。雖然拄拐,精神狀態卻很好,走路的時候會刻意挺直腰背不顯佝僂,深凹的眼眶裏的那雙小眼睛十分明亮。


    王翠蓮被李軒軒剛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話語氣得七竅生煙,語無倫次:“你聽聽這兔崽子說的什麽混賬話!老娘今天不把你屁股打爛,老娘就不是你親媽!”


    李軒軒鬼機靈,一看那老頭立刻識時務地鬆開死抓著左柚的大腿,跑到那老頭子身後:“溫爺爺救我!”


    說時遲那時快,溫守仁等著男孩跑過來,一把薅住了他的手掌心,力氣大到李軒軒無法掙紮。溫守仁拿起手中的拐杖啪啪啪地打了好幾下,力道很顯然頗重,李軒軒當即痛得嚎叫起來。


    溫守仁打完後才放下拐杖又拄到了手下:“軒軒,你今天早上說的話很傷你媽媽的心,你應該跟媽媽道歉,爺爺就替媽媽教訓了一下你。”


    然後,溫守仁又衝著王翠蓮喊道:“小翠啊,軒軒我也幫你教訓過了,你現在也在氣頭上,別跟孩子一般見識了,先讓軒軒在我這呆著,等中午我讓軒軒迴去跟你道歉。”


    王翠蓮畢竟是李軒軒的親媽,看見李軒軒挨了那幾下,氣也消了大半,客氣道:“那就麻煩溫叔了,好好教訓教訓這個臭小子,真是氣死我了。”


    活寶李軒軒把四合院的清晨鬧得雞飛狗跳,直到現在才逐漸地安靜下來。


    左柚跟著溫童踏進南麵那間小屋,狹窄的屋內勉強分出了四個房間,兩間臥室,一間客廳加廚房,剩下一間是書房。


    自從期末考試過去後,溫童主動地邀請左柚來自己家中學習。正好左柚也不想呆在左家,整天跟家中那兩個極品大眼瞪小眼,是真的會窒息。


    左柚除了晚上,一整個白天都是呆在溫童家中,同她一起學習。


    溫童和爺爺一起住,住在梧桐巷裏的一個小四合院。南麵是溫童和溫守仁的屋子,東麵是一家夫妻,西麵則是一個獨身老人獨自撫養著孫女長大。


    夫妻中的王翠蓮是個大嘴巴加熱心腸,不出幾天就跟左柚熟絡起來,完全不把她當小輩,整日拉著她聊八卦。


    從王翠蓮的口中,左柚得知西麵那個奶奶命運很悲慘,姓楊,丈夫和兒子都死了,兒媳跟著別人跑了,留下了一個丁點大還沒斷奶的小女娃。而那個老人已經完全過了勞動年齡,隻能靠一點保險金勉強維持她自己和孫女的生活。


    楊老太的孫女叫林璿兒,就是早上那個躲在溫童身後探出個腦袋的小丫頭,這天上午跟著李軒軒一起在溫守仁這裏玩耍。


    “丫頭們,吃水果嗎?在早市買的,很新鮮。”書房門被人推開,溫守仁走了進來,身後綴著兩條小尾巴。兩個小孩的臉蛋都紅撲撲,每個人都拿著一顆飽滿的草莓啃得不亦樂乎。


    溫童很輕地點點頭,從草莓盤子中挑了個大個的塞給左柚。


    溫守仁把盤子擱在桌子上,順手拿起左柚寫了一上午的試卷看了一會,末了放下歎息道:“左丫頭,你這是何苦,你這成績去競賽拿獎都足夠了。”


    左柚在溫家蹭吃蹭喝了大半個月,“學渣”的身份實在裝不下去了。


    左柚咬了一口草莓,不答反問:“溫爺爺,您又是何苦,您的學識進名牌大學當教授也足夠了。”


    雖然馬甲曝光,左柚也有意外收獲,她發現溫童的爺爺溫守仁是一個學富五車的大佬。


    學富五車真的不是一個誇張詞。


    一個隱藏在巷子深處的窮鬼老頭,書房中的研究資料和參考文獻都是博士後級別的。


    左柚苦思冥想一上午的高難度競賽題目,溫守仁隻消看幾眼,就能整理出清晰流暢的思路。


    降維打擊,真的是降維打擊。


    溫守仁聽了左柚這句話,好脾氣地笑了起來:“確實是一個很不愉快的問題,成,爺爺不好,不該多嘴多問的,中午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們做。”


    李軒軒搶著迴答:“紅燒肉!”


    溫守仁聽罷,慈愛地在李軒軒頭頂上薅了一把,帶著李軒軒和林璿兒兩個小朋友離開了。


    等著溫守仁走後,左柚把上午剛整理完的高考物理筆記推給溫童,然而思緒卻不由地飄遠了。


    溫守仁看起來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老頭啊!


    可是小說中怎麽沒提過這一號人物,不應該啊。


    左柚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忽然聽見院落中央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聲。


    王翠蓮的大嗓門隔著門都能聽見:“滾出去聽見沒!我們這兒不歡迎你們,帶著東西一起滾!欺負一個老頭算什麽本事,呸呸呸,羞死人!”


    左柚以為王翠蓮跟哪個街坊領居吵架了,本不欲多管閑事,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結結巴巴的費力爭辯道。


    “誰誰誰誰欺負他他了,我我我們隻隻是想找溫溫老商議事情,別別推,先先生你沒沒事吧?”


    另一個人似乎實在聽不下去了,忙替那小結巴往下說道:“這位阿姨,我們先生來意真的很赤忱,想找溫老先生談一樁兩全其美的生意事,還請阿姨不要血口噴人。”


    這兩個人的聲音可再熟悉不過了,正是胥子升和慕川!


    左柚“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推開門向院落中心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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