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強說完之後,會議桌上就安靜下來,有人倚在座位的靠背上仰著頭看天花板,有人低著頭拿筆在紙上胡亂的畫著……


    尤其那個年輕的醫學家,他輕咬著嘴唇,臉色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對科學認識的差異,讓這群科學家有些感到無地自容。


    “好啦,話題扯得太遠了,還是迴到我們古屍研究上來。”許副院長最終打破了安靜而尷尬的局麵。


    “通過剛剛各位的匯報,各個方麵我已經有了比較清晰的了解,我會向上級匯報的,接下來我要向各位傳達上級的指示。”許副院長正色道。


    眾人重新坐好,拿好紙筆,又恢複了開會的狀態。


    “兩千年古屍不腐,這是一個奇跡,人類的奇跡,也是一個科學,一個我們未知的科學,上級對這件事情抱有高的期望,女屍一定要保存好,上級有指示,生物和醫學這邊要努力研究,不能放過任何一點線索,在科學界,一個小的發現,就能為整個人類生活帶來巨大的便利,一定要重視起來。所以上級希望我們能夠繼續保存古屍至少200年,以供後世研究及學習,這項任務就交給醫學和生物這邊了。”許副院長正色說道。


    “保證完成任務。”醫學家代表說到。


    “我們會盡力的。”生物學家代表說到。


    “考古和曆史這邊要繼續下麵的挖掘工作,可以慢一些但一定要仔細仔細再仔細,不得因為操作不小心損壞文物,不得忽略任何一件陪葬品的研究與保存工作。”許副院長對曆史學家和考古隊的學者們說到。


    後者都連連點頭應著。


    “對了,對於古屍進一步解剖的事兒,還是要等上級的指示,這一點兒我也會盡快向上級匯報,你們這邊還要等一等。”許副院長最後對醫學這邊的科學家說到。


    “還希望許副院長能盡快為我們爭取,我們相信深入的解剖能夠讓我們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工作。”一位老醫生家懇求到。


    “這個你放心,上級很快會給予你們答複的。如果沒有別的問題,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許副院長宣布了散會。


    ……


    “老陳,你們兩個留一下。”在眾人都起身離開的時候許副院長叫住了陳建國和劉文強。


    他沒有喊他陳教授,而是叫了一聲“老陳。”


    陳建國剛剛站起的身體僵在那裏,他知道接下來才是上級與他的真正會議,其實他的內心是有些忐忑的,但他早已想好了如何來麵對接下來的一切可能。


    人都走後,寬敞的會議室就剩下了許副院長、陳建國和劉文強。


    許副院長來到陳建國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麵容上帶著和煦的笑:“老陳,坐下。”


    “許副院長,我才四十歲,不算老。”陳建國坐下後舒展了下眉頭說到。


    “是嗎?”許副院長也坐在陳建國身邊的座位上翻著眼迴憶了一會兒。


    “可不,你今年才四十,我還以為你五十多了。看來隻是我們這一批人老了。”許副院長說著在上衣口袋裏掏出一盒煙,遞給陳建國一支,自己叼了一支。


    許副院長擦亮一根火柴,點燃了兩隻煙。


    陳建國狠狠地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煙霧。


    “陳教授,您不是不吸煙的嗎?”劉文強詫異到。


    “以前是因為工作,今天工作沒了,吸煙也就無妨了。”陳建國說到。


    “看來老陳你早就有所耳聞了。”許副院長說到。


    “上麵怎麽說?”陳建國問。


    “49年建國開始,至今23年了,在加上之前王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就開始研究,這就不止23年了。”許副院長說。


    “當時,當著上級的麵我們就說過,我們這個項目從秦始皇的時候就開始了。”陳建國說到。


    “是,上級對你們項目也很重視,甚至特殊時期給予你們特殊的保護,國家資金也注入了不少,設備也都是隨要隨到,連老陳你說要挖的祖宗墳咱也挖了,可成果呢?”許副院長透過煙霧看著陳建國的眼睛說到。


    陳建國也沒有躲閃,就這麽看著對方:“成果一直都有,我們這23年的理論儲備是過去的五倍多。”


    許副院長抽了口煙,說:“建國,你給我交個實底,長生到底能不能實現?”


    “現在從理論上講,人類長生至少有三種方式:第一種類似於冬眠,降低生命的消耗我們也許會過得更久一些,聽起來也比較靠譜;第二種是細胞修複或者替換,也許我們能夠克隆器官或者修複基因,這樣就可以長久的活著;第三種,可能比較難以理解這些,生命可能隻是一份數據,我們的大腦就像是精密的電腦硬盤,我們可以把生命轉化為數據,獲得永生。不過這些都是理論。”陳建國說。


    “快實踐啊,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信仰。”許副院長說到。


    “理論成熟之後,我們會實踐的,現在有些理論還沒攻克,無法進行真正的實踐。”陳建國很確定地說到。


    “那還要多久?”許副院長眯起眼睛問到。


    陳建國認真想了想,誠懇的說到:“這個不好說,也許幾年幾十年,也許就在明天,科學也不是完全單靠時間累積就能實現的,1%的靈感,99%的努力,不過這1%的靈感至關重要,有些地方的靈感我們目前還沒有,所以無法實踐。”


    許副院長吸了一口煙,語重心長地說:“老陳,你應該也知道,我個人是一直都是支持你們項目發展的,如果你剛剛說需要十年哪怕是再來個二十三年,我都會向上級再次爭取,哪怕有三成把握,上級也會讓你們的研究繼續下去的,可你啊你,這麽多年了,還是那麽不知道變通。”


    “可陳教授說的確實是科學的事實啊。”劉文強插嘴說到。


    許副院長偏了偏腦袋看了看陳建國身後的這位助理,並衝他滿意地點點頭。


    “像你,你這學生還真的很像你,今天的演講也很不錯,我很喜歡。”許副院長笑著說。


    “是助理,不是學生。”陳建國說到。


    “這有區別嗎?”許副院長問。


    “有,如果喜歡,明天他就可以做您的學生,或者其他教授的學生,去院裏那邊工作。”陳建國說。


    許副院長臉上笑容漸漸消失,很嚴肅的問到:“你就這麽放棄了?都不想掙紮一下?”


    陳建國吸了口煙說:“想一想,其實提前退休,也不錯,想吸煙就吸煙,想喝酒就喝酒,想陪家人就陪著他們,晚上打麻將到淩晨,第二天睡個大覺,日上三竿也不用起床,想想是多麽自在啊。”


    許副院長雙指間夾著的煙在他不經意的用力下段成兩截掉在地上,他的臉色陰沉起來。


    仰頭吐著煙看天花板的陳建國絲毫沒有覺察到這一切。


    “決定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陳建國啊。”許副院長做最後的試探。


    “現在不是我決定了,是上麵已經決定了吧?”陳建國說到。


    “你年齡還沒到退休的年齡,組織上率先考慮到院裏其他工作崗位繼續任職的,我們正在研究雜交水稻工作,這將解決我們的全國乃至全球的溫飽問題,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夠為此貢獻力量。”許副院長誠懇的說。


    “那個項目我聽說過,袁教授比我更適合,畢竟我研究動物多一些,在植物方麵不如他。我這輩子就是為這個項目為生的,如果上級不再支持,我也希望上級不要阻撓,我會以個人的形式繼續研究下去的,上千年的努力不能夠斷在我陳建國的手上。”


    “再說,我想我陳建國過不來吃喝等死的生活,生命本就不長,沒有意義的活著,我個人是辦不到的。”陳建國在煙灰缸裏掐滅了煙,說到。


    “我也願意一直跟著陳教授一直研究下去,我相信我們的項目不是空洞的,終於一天它一定會實現。”劉文強堅定地說到。


    “如果沒有設備,沒有實驗室,你們還怎麽研究?”許副教授問到。


    “沒有設備可以去買,這些年我還是有些積蓄的,沒有實驗室可以建,沒有錢我們可以籌,我想會有理解我們的人的。”劉文強說。


    “沒了工資和院裏的名譽,你們也可以繼續研究?”許副院長說。


    “那些東西跟科學本就毫無關係,隻要不沒收我們的資料就行,我是對之充滿希望。”陳建國微笑著說。


    許副院長笑了。


    ……


    幾天之後,院裏的科學家檔案裏,除去了陳建國和劉文強這個兩個名字。


    一輛汽車在沙漠上飛馳著,卷起漫天的黃沙。


    車上許副院長說:“上級不支持你們是怕你們沒有堅定的信念,上級聽取我如實的匯報之後決定把你們送向那裏,我的兒子許東洲在那裏等著你們。”


    “那裏有什麽?有設備和實驗室嗎?”劉文強問到。


    “那裏有你研究想要的一切,但你們可能不容易再迴來,這輩子可能見不到家人朋友,甚至迴不到我們現在的這個世界。你們會後悔嗎?”許副教授說。


    “可能是會後悔的,那要看看那裏到底有什麽,如果不能像你說的那樣提供項目研究,我肯定會後悔的。”陳建國說。


    “這個你絕對放心,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比那裏更適合你們的研究。”許副院長拍著自己的胸脯說。


    “隻要能夠順利進行項目研究,我這一輩子沒有什麽,我都不會後悔。”陳建國臉色堅定。


    “我,我也是。”劉文強有點不確信地說。


    “可是,陳教授,我們這一輩子都研究不出來怎麽辦?”劉文強突然擔憂地問到。


    “聽說過愚公的故事嗎?我們研究不出來還有兒子,兒子研究不出來還有孫子,子子孫孫無窮無盡終會研究出來的。”陳建國說。


    “可,可是我還沒有媳婦啊?”劉文強說到。


    許副院長和陳建國哈哈大笑起來。


    汽車很快消失在沙漠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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