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麓湖鎮突然下了一場大雪。


    是前所未有的大雪,路都被封了,進不去也出不來。


    似乎是天怒,似乎是為人哭泣。


    雪差不多都有膝蓋那麽深了。


    學校也停止了授課改為了網課。


    桑喃每天就是坐在家裏麵上上課,畫畫。


    離藝考越來越近,她卻沒有一絲緊張和興奮。


    一坐下來,全是趙殊身影,她那麽年輕,那麽好,為什麽世界不對她好一點。


    都是因為她,趙殊才會死對不對?


    都是因為她。


    都是因為她。


    桑喃腦袋開始疼起來,像是有蟲子一般在腦袋裏啃噬起來,愧疚感由心而生,心髒密密麻麻的煩著疼痛。


    她抱住腦袋埋在膝蓋處,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篤篤……”


    門突然被人敲響,桑喃猛的迴過神來,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走到門處,伸手打開了門。


    她以為是李母或者李父,沒想到竟然是周燼。


    一看到他,桑喃的剛調整好的心情瞬間又瓦解了。


    她看著周燼,又開始掉眼淚。


    周燼拉著她走進屋子,伸手把門打上。


    抱著她轉了個身,按在門上低頭親她的臉,胡亂毫無章法,卻把她的眼淚全部吮進嘴巴裏。


    過了許久,周燼停下來,兩人額頭相觸,他灼熱的唿吸灑在桑喃的臉上,聲音帶著嘶啞,“喃喃,別哭。我……不擅長哄人,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但我會永遠在你身後,別哭好不好?你哭了我也難受。”


    桑喃伸手摟住他的脖頸,“周燼,我隻有你了。”


    周燼反摟住她。


    ………


    兩人聊了很久。


    直到桑喃累了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周燼把她抱起來抱到床上,彎腰在她額頭親了親。


    她似乎要藝考了。


    那他是不是應該給她送一個禮物。


    她說她喜歡彩鉛,喜歡畫畫的感覺。


    周燼給她疊好被子,起身朝外麵走去。


    他摸出手機來打電話給趙澤。


    “喂,趙澤,你幫我看看哪裏有彩鉛賣的。”


    …………


    大雪一直下到了差不多十一月底。


    十一月二十多號才開始慢慢停了下來,之後出了太陽開始化雪。


    桑喃十二月四號去藝考。


    她在家收拾東西。


    十二月二號夜晚的時候。


    半夜三點,桑喃被外麵的吵鬧聲吵醒。


    她睜開眼睛,向外麵看去。


    屋子裏的燈是亮著的。


    她掀開被子起身,走了出去,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喊了一聲,“爸爸,媽媽。”


    迴應她的事安靜的環境。


    她撓了撓額頭,正打算進去,門就被打開,傳來了李母的聲音,


    “喃喃,你怎麽醒過來了?”


    桑喃迴頭,看到李母,點了點頭,“嗯,我聽到聲音就出來了,媽媽你怎麽大半夜在外麵啊?”


    李母歎了口氣,“隔壁的周叔和周阿姨去世了。”


    桑喃猶如雷擊,愣在原地,許久才找迴自己的聲音,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麽?”


    李母唿了口氣,走過去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快去睡著吧!還早呢?我們要去幫忙了。”


    說完她拿了東西就走了出去。


    桑喃跟著跑出去。


    一眼就看到站在角落裏抽煙的周燼。


    他渾身是血,真的渾身是血。


    桑喃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上。


    她扶著旁邊的門檻,渾身發抖,全身血液倒流,她穩住身形,走到周燼麵前,不敢伸手碰他,


    “周燼,你怎麽了?”


    周燼手裏捏著煙,一張冷硬的臉龐在煙霧繚繞下晦暗不明。


    他垂眸看著桑喃,漆黑的眼睛像是要把她深深吸引進去。


    過了一會兒,周燼掐滅了煙,轉身走進了屋子裏。


    自始至終沒有和桑喃說一句話。


    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麽去世的。


    兩個人不可能同時去世。


    況且裏麵有打鬥的痕跡。


    兩人身上也全是血跡。


    但沒人去追究,因為人已經死了,再怎麽樣也沒什麽用了。


    三號的時候辦了葬禮,桑喃作為他們唯一的親人參加。


    桑喃站在最後麵,看著一身黑衣的周燼磕頭。


    他好像瘦了,就一天的時間他好像瘦了好多。


    葬禮結束。


    桑喃跑到周燼旁邊陪著他坐在一起。


    兩人沉默著都沒有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他看向她,神色很冷,不似以往,語氣更是墜入冰窟,“桑喃。”


    桑喃心咯噔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想,輕輕的應了一聲。


    周燼繃緊嘴角,許久,那句話從喉嚨裏出來,“我們分手吧!”


    桑喃抿了抿唇,“為什麽?”


    周燼輕笑了一聲,點了根煙含在嘴裏,嗓音很啞,“不對,我們根本沒在一起。我們都沒有告白,都沒有正式的說談戀愛,根本沒在一起,所以也算不上分手,以後我和你還是不要再見麵的好。”


    說完,他就跳下來走了。


    桑喃捂著臉,眼淚落下來。


    ……


    一整天桑喃都魂不守舍的,她在那裏坐了整整一個多小時才迴家。


    天氣很冷,像是要把人凍死一般。


    桑喃今天穿的很單薄。


    冷的直發抖,臉色蒼白的不行,身子搖搖欲墜,顫顫巍巍。


    她牙齒打著顫,一步一步的走迴了家。


    剛到家門口,就看到周燼從樓上下來。


    臉上又滿是鮮血。


    裸露在外的胳膊青一塊紫一塊。


    他打架了嗎?


    周燼看到她,微愣了下,事後伸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掏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正要關門,一隻手臂突然衡進去。


    被門夾住。


    桑喃疼的“嘶”了一聲,聲音帶著哭腔,“周燼。”


    周燼被嚇了一跳,打開門看著門外的人,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朝她狂吼,“你有病啊?桑喃,你手不要了,他媽找死幹嘛啊?老子已經說了,你可以滾了,以後別他媽再出現在我眼前。”


    桑喃臉白得不成樣子,雙眼已滿含淚水,瑟瑟抖動的睫毛像在水裏浸泡了一樣,緊緊咬著的嘴唇也已滲出一縷血痕。


    周燼不忍再看,轉身走了進去。


    桑喃咬著唇走進去。


    周燼脫掉衣服走進了浴室裏,桑喃看到他全身都是青紫。


    她剛想上前一步去問,他就已經把浴室的門關上了。


    桑喃擦了擦眼淚,環視了一圈。


    目光突然被一樣東西吸引。


    她走過去伸手拿起來,是一盒限量版的彩鉛。


    很美。


    桑喃吸了吸鼻子,又哭又笑。


    這是周燼買給她的吧!


    周燼隨便的洗了個澡出來,看到桑喃抱著那盒未送出去的東西。


    他眼眸微變,隨後語氣更加惡劣,“你他媽還在我家幹什麽啊?還不滾嗎?”


    桑喃抱著東西跑過去,像伸手抱住他。


    但周燼往旁邊退了一步,指著門,聲音碎了冰,“滾。”


    桑喃仰著頭看著他,紅著眼眶眉眼彎彎,“周燼,這是不是你送我的,是不是給我買的,我明天去藝考,是不是你要送給我。”


    周燼看著她,喉嚨發幹,然後全身微微顫抖,伸手猛的搶過她懷裏的彩鉛,揪著她走到門前,把她一把丟出去,揚起手彩鉛落地,頓時四分五裂,眼眶猩紅,胸腔裏發出一陣低沉的,隱忍的聲音,“滾。”


    說完,門被砸上。


    周燼眼淚遏不止的往外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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