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埔公社的集市,是逢五,哦,不對,以前是農曆一月三次的那個五,解放後就慢慢演變成了逢星期五的五,雖然那些年老的也有些習慣用太陰曆的中壯年漢子嬸子頗有些不習慣,但是一個月四次比一個月三次哪個好,這個總是分得清,也不能太頻繁了,那就不是趕集而是正式的集鎮了,可是當時的經濟條件也就那樣,即使是最簡單的也沒那個穩定的貨源和購買力,首先是沒貨,也是沒錢,歸根結底就是沒那個生產力。
大埔公社,隔壁的太平公社,還有再遠一點的龍船山公社,這樣就是此地的三個趕集的集市,由此可見大埔居然算是區域發達地區了,從市區通往縣城的省道穿鎮子而過,寬闊的雙車道柏油公路兩側就是熱鬧的馬路市場了。
馬路是算是好的,一水的平整柏油路,有專門的養路班負責維護,路兩邊都有行道樹和排水溝,因為路上其實除了村鎮也不會有什麽人和車,所以開個四五六七十碼還是沒問題,代表著當時比較高的道路交通水平,就是桂省這樣夏季炎熱的天氣的話,走在路中央有點粘鞋底,路是可以容七八個孩子並排走著的路,兩邊早就擺好了攤子,講究一點的是竹子做的篾席用兩根長條凳子墊著,上麵擺著用來交易的工業品或者說是商品,這個比較金貴,經營者應該已經算是攤販了,以前這是資本主義尾巴,現在桂省這邊已經放開了,第一代的弄潮兒開始誕生,就是專門在趕集的時候做生意的生意人,這已經是商品經濟了;而更多的也是隨便一點的,就是一張塑料布或者地膜就直接攤在地上,然後堆上一些蔬菜水果,一般都是應季的大路貨,這些都是當地的農民賣自己家裏的剩餘農產品,換點針頭線腦、柴米油鹽的錢,那就還是處於小農經濟的階段。
最洋氣的還是國營的商店和集體的鋪子了,都有自己的一層紅磚青瓦店麵,供銷社是最大的一個,一溜二三十米長的屋子,為了防雨防潮地麵比街麵還高近一米,還帶一個頗大的院子和幾間庫房,看上去就與眾不同,占地麵積最大的是遠處的糧站,但隻有收公糧的時候會熱鬧一陣,平時大門緊閉隻開著條小門供人出入。大埔是個在當時算自然、經濟和交通條件都比較好的地方,所以七站八所五大員什麽的都是齊的,隻是以前李小強不知道也不會注意,現在他就是心裏有點啥想法,但是年紀現實的擺在這裏,他一時也沒有把想法變為現實的辦法,沒有辦法那就想法再多也沒有用,還是慢慢等機會吧。
這世界,初來乍到,今生還請多關照!李小強在心裏暗自地想。
日雜公司的收購站就在供銷社隔壁的一個小院子裏,規整,幹淨,不像是後來的一般廢品收購點那樣在門臉前堆滿了塑料、瓶子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李小強不大記得這個地方了,雖然小時候趕集的零花錢除了問父母要,其它出處就是撿破爛從這裏賺來的,既然印象不深,那就說明錢不夠到位,或者是沒有發生什麽值得記憶的事情,終歸不是什麽很好的事情,說明李小強小時候沒錢,甚至可以說家屬隊的小孩子們都沒錢。
部隊的家屬隊裏的小朋友們一般還是比較團結的,有點提前進入初級階段的意思,大家撿到的破爛有時候是放在一起賣然後再分錢的,畢竟在這個時代,又能翻撿到什麽能夠拿來賣的東西呢,一兩個打碎的玻璃酒瓶子,一兩個曬幹的雞裏金、被擠幹了的中華牙膏皮、破得看不了的書,要是能有二三兩殺了鴨子後曬幹的鴨毛,那就已經是孩子們中的土豪了,一般這種的巨款收支必須是在家長的叮囑和交待下完成的。
廢物利用、節儉持家、環保迴收是好事,但拿著賣了破爛的錢去花是更好的事情,等到趕集日,大孩子們會把東西收攏起來,一起去集上賣掉,然後大家賣了廢品得來的錢按照各自的貢獻公平的分配,但也秉承強者不可全要、弱者不可全無的原則,跟著去玩還做不了事的吃奶孩子,也能分到幾分錢買兩顆糖打打牙祭。
李小強跟著夥伴們一起進去,等看到那台落地的大秤,才略有印象,收購站的地方不大,就一男一女兩名工作人員坐著在那吃瓜子聊天,看到一大群大小孩子進來,知道是部隊大院裏的孩子們趁趕集來賣貨了,便停下來做起了生意。
首先是做大宗的生意,這一次孩子們的收成好,或者說是團裏維修隊多換了幾台車的電瓶又沒有仔細迴收,一下子熔了好幾個鉛坨坨,一個就是兩三斤,一斤的收購價是五毛六,這一下就進賬了四五塊錢,孩子們個個眉開眼笑,還是這個值錢。
接著就賣掉了拎來的玻璃、廢紙、牙膏皮、廢鐵什麽的,雖然隻有幾分錢一斤或一個,但小孩子賣廢品不賣這些還能賣啥呢,畢竟鉛塊、鉛條要等到修車的時候才有,要是修槍、修炮的時候不但什麽都撿不到,看到孩子們接近站崗的戰士也會把他們趕開。收購站的工作人員也是熟練地稱重、點數,然後在桌子上的算盤上劈裏啪啦的計算,口裏還念念有詞,這個是念給小朋友們聽的,然後再把數也記在算盤的另一邊,因為要兩邊算數、計數,所以算盤的規格是比較大的。這個時候,孩子們也會安排有數學成績好的孩子在一邊負責核對,因為大部分的破爛價錢是透明且持久不變的,所以在趕集前一兩天孩子們已經把這一天的收入算得明明白白了,當然,連怎麽花也算計得清清楚楚了。
李小強全程跟著大隊伍打醬油,唯一的感受就是這個價格和幣值,都是幾分幾厘地在計算,李小強在收購站的時候想到了書裏別人重生的時候總是能在收購站裏撿到漏,什麽青銅器啦、名畫啦、古瓷古玩、珍稀郵票,最差也是絕版大洋、銅錢什麽的,可日雜公司的收購站是正規的國營企業,收東西的地方和庫房是分開的,地掃得幹幹淨淨的,除了自己帶的東西看不到別的,李小強也是心裏麵念一下而已,一是不懂,二是沒錢,關鍵還是不懂,不能把別人當傻瓜,隻當自己聰明,鄉下的老農民賣小貓咪都知道拿個古董小碗來釣魚呢,不懂的東西最好還是別碰。
最後的一筆交易倒是讓小強有點見識到了,副團長家的那誰,李小強一下子想不起來了,應該是他家的幺兒子,一下子從兜裏麵掏出來十幾二十個子彈殼出來了,部隊裏的孩子子彈殼見得多了,甚至家裏連大口徑的炮彈殼都有,還有用子彈殼做的飛機坦克什麽的工藝品,但是這次的算是稀罕貨,李小強前世今生都沒見過,白晶晶閃閃亮的手槍子彈殼,白銅的,精致小巧,就像是藝術品一樣,小朋友們見了頓時眼睛一亮,一下子圍了上去先拿著把玩一會再說,李小強也從哥哥手上搶到了一顆,摸著確實是舒服,大家見識了一下又還迴去,這個東西估計是副團長練槍打靶的時候拿迴來分給孩子們玩的,這幺兒子嘴饞想買好吃的,也拿出來當廢品給賣了。這東西就比較值錢了,所謂的破銅爛鐵破銅爛鐵的,銅其實一點都不破,賣銅的價錢根本就比賣鐵的價錢要高十幾倍,收購站的人相互低聲商量了一下,也給了一個高價給收了。
然後大家歡歡喜喜地就在小院子裏開始分錢了,大家雖然心情迫切,但還是體現出了良好的教養和素質,一個個從大到校排好隊,然後隊裏最大的那個大姐姐就開始給大家發錢,一邊發還一邊發表熱情洋溢的講話,主要是報告大家撿垃圾各自做了多大的貢獻,沒做貢獻的小小孩子也會笑著說上幾句鼓勵的話,氣氛非常的和諧與歡快,空氣中彌漫著金錢獨特的芳香氣味,像水果糖的甜味、炒河粉的香味、冰棒的奶味、醃蘿卜的酸味等等混合在了一起。
哥哥因為撿垃圾工作積極主動戰果頗豐所以分到了六毛錢,小強因為最近生病了,大哥哥大姐姐們為了表示照顧和慰問,雖然他啥也沒給集體做貢獻,居然也分到了四毛錢,而且其它差不多大小隻拿了一兩毛的孩子沒一個反對質疑,反而都衝著李小強友好地笑,大家實在太好了,李小強深受感動,決定等團裏的補習班開課之後,一定想辦法跟大人們建言,讓大家學久一點學深一點學得更加有收獲一點。
因為要分錢的孩子多,雖然說好話從收購站裏換了零錢,但人家開門做生意零錢是必須少不了的,所以隻換到一部分,於是就有了幾個人合用一塊錢的情況,先一個人拿著去花自己的額度,等錢找開了或者自己那一份錢花完了再把餘錢交給下一位眼巴巴等著的小朋友。李小強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他和哥哥正好分到了一塊錢,但是大孩子趕集買東西的順序和小朋友是不一樣的,大孩子大多在上次趕集的時候就謀劃好了自己的購物清單,而小朋友更多的是首先要滿足的是自己口腹之欲,都已經流清口水了,就等著趕集的時候買好吃的,小強的哥哥和朋友約好了要去供銷社,但小強想去夥食鋪子,看到哥哥猶豫的樣子,李小強同學非常地善解人意,他說自己有零錢可以找開,然後從哥哥手上拿過那一元錢,再從兜裏掏出了五毛錢放到了哥哥的口袋裏,這一下不是解決問題了嗎?
小強哥哥拿著自己手上的五毛錢,總感覺哪裏不對,可是看著小強那眨巴眨巴的眼睛,幹脆地叮囑李小強要跟著大家不要亂走,要記得迴去集合的時間和地點,然後就興衝衝地和朋友們走了。
李小強和幾個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一起去的夥食鋪,老遠就聞到了油煙的香氣,勾住了喉嚨裏的饞蟲,夥食鋪是集體辦的,兩個加起來7、8米寬的門麵,好幾米的縱深,在集市上也是不一般的存在,灶台就架在店子門口,炒菜的師傅穿著滿是油膩幾乎看不出原來是白色的圍裙,胖乎乎的,滿麵的油光,背後的牆上寫著寥寥的七八個菜名和標價,看上去比以後的盒飯店子蒼蠅館子還要差那麽一少許,但是衛生還行,鋪子裏已經坐著有客人在吃著了,師傅把菜翻炒得噴香,讓人垂涎三尺。
小朋友們也不怯場,不會站著等東西吃,也跑去占了一桌,然後相互詢問對方打算吃點什麽?其實也沒什麽挑挑揀揀的餘地,孩子們手上就那麽一點錢,還有那麽多好東西要買,當然舍不得去吃什麽米飯配小炒,兩葷一素、三菜一湯還是和孩子們的距離有點遠,而且這些東西在家裏隔三差五的總也能吃到,孩子們來打牙祭,就是衝著當地的一樣傳統特色小吃來的,那就是——炒河粉。
楊城這邊吃的是河粉,也叫沙河粉、寬粉,還有就幹脆叫米粉的,幹炒牛河還是粵菜裏的一道名菜,炒素粉八分錢一份,放的是豆芽菜,炒肉絲粉一毛二,炒的時候會放七八根切得細細的肉絲,這個東西也不便宜,味道隻能還算好,但為什麽這麽招孩子們惦記呢,無它,唯油水足爾!不放多點油根本就炒不好,會炒糊的。至於楊城過去和將來都紅極一時的螺螄粉,因為小強現在沒遇到或者遇到了接受不了酸筍那種特殊的先鋒味道,所以沒有在對的時候遇上對的人,隻能是心目中的異端,一直都愛不起來了。
李小強曾經聽一位姓趙的大師說過,人們所謂對美食享受的追求不過就是彌補自己兒時的遺憾而已,好吃的味道其實很多是來自想象和情懷,話雖偏頗但多少也有一點道理,李小強愛吃炒河粉這一口也有幾十年了,就是因為自己小時候想吃但總是不能吃到或者不能盡情地吃,才吃出了一顆想心,現在自己身揣一元巨款,雖然想買的東西還有很多,但終於迴到了童年,豈能為一毛二分錢折腰,要的就是念頭通達,來一碗炒肉絲粉,他還要再加一個雞蛋,多出三分錢,一共一毛五,在其他打算拚著一起吃的孩子們眼裏,簡直就是壕無人性。
油是板油炸出來的白花花的甚至可以直接拿來蓋飯的豬油,肉是吃豬草長大沒吃過飼料的土豬,米粉的原料也是正宗的綠色無公害大米,受李小強的拜托,師傅炒製的時候還特意加了一勺紅彤彤的辣椒醬,這一碟炒河粉的分量足、味道好,吃得李小強是心花怒放、心滿意足,更加堅定了自己要想盡辦法去搞錢,早日過上油水自由幸福日子的決心和信心。
吃得飽飽的,打著嗝,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李小強和小夥伴們有說有笑的繼續逛集市,一分錢的白糖冰棒?不要!哪有什麽白糖,都是糖精幹的,吃了對身體不好,來根三分錢的綠豆冰棒,實在是集市小了,很多東西沒有賣,不然李小強連綠豆冰棒都看不上,要就要一毛錢的奶油冰磚,帶包裝紙的那種,最好是光明的,當然目前還是非常的不現實。一分錢一杯的涼茶或羅漢果水,涼悠悠、甜絲絲的用井水鎮著,一樣來一杯,好久沒喝了,消消渴,解解膩。炒瓜子和五香瓜子,用報紙包著,現炒出來的,老板還在邊上翻炒,發出迷人的香氣,雖然五香的要貴,吃起來有味也有麵子一些,但李小強早已經領悟到了好的食材就是要用簡單的烹飪手法的道理,當然還是選原味的更好吃一些。楊城盛產水果,如今又是大量水果上市的時候,一個飯碗大的香瓜才幾分錢,當然是要買了,還有透明的玻璃壇子裏醃製著的蘿卜辣椒紅紅綠綠的分外地誘人,這也是桂省這邊很多地方的特色,都是些女孩子愛吃的玩意,但確實爽口開胃,也來一點嚐嚐,李小強已經進入到了看我、看我、在看我就把你吃掉的狀態了,一邊花錢,一邊和小夥伴們逗趣,真的是雙倍的快樂,玩得可開心了。
等逛到供銷社的時候,留在李小強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而李小強還有兩樣東西想買,就是這也想買,還有那也想買!
最後,李小強還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甚至還從哥哥那裏搜刮了5分錢,大埔供銷社有縣裏書店在這邊專門設置的櫃台,小強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中買下了兩本書,《怎樣識簡譜》和《工農兵基本樂理》。
大埔公社,隔壁的太平公社,還有再遠一點的龍船山公社,這樣就是此地的三個趕集的集市,由此可見大埔居然算是區域發達地區了,從市區通往縣城的省道穿鎮子而過,寬闊的雙車道柏油公路兩側就是熱鬧的馬路市場了。
馬路是算是好的,一水的平整柏油路,有專門的養路班負責維護,路兩邊都有行道樹和排水溝,因為路上其實除了村鎮也不會有什麽人和車,所以開個四五六七十碼還是沒問題,代表著當時比較高的道路交通水平,就是桂省這樣夏季炎熱的天氣的話,走在路中央有點粘鞋底,路是可以容七八個孩子並排走著的路,兩邊早就擺好了攤子,講究一點的是竹子做的篾席用兩根長條凳子墊著,上麵擺著用來交易的工業品或者說是商品,這個比較金貴,經營者應該已經算是攤販了,以前這是資本主義尾巴,現在桂省這邊已經放開了,第一代的弄潮兒開始誕生,就是專門在趕集的時候做生意的生意人,這已經是商品經濟了;而更多的也是隨便一點的,就是一張塑料布或者地膜就直接攤在地上,然後堆上一些蔬菜水果,一般都是應季的大路貨,這些都是當地的農民賣自己家裏的剩餘農產品,換點針頭線腦、柴米油鹽的錢,那就還是處於小農經濟的階段。
最洋氣的還是國營的商店和集體的鋪子了,都有自己的一層紅磚青瓦店麵,供銷社是最大的一個,一溜二三十米長的屋子,為了防雨防潮地麵比街麵還高近一米,還帶一個頗大的院子和幾間庫房,看上去就與眾不同,占地麵積最大的是遠處的糧站,但隻有收公糧的時候會熱鬧一陣,平時大門緊閉隻開著條小門供人出入。大埔是個在當時算自然、經濟和交通條件都比較好的地方,所以七站八所五大員什麽的都是齊的,隻是以前李小強不知道也不會注意,現在他就是心裏有點啥想法,但是年紀現實的擺在這裏,他一時也沒有把想法變為現實的辦法,沒有辦法那就想法再多也沒有用,還是慢慢等機會吧。
這世界,初來乍到,今生還請多關照!李小強在心裏暗自地想。
日雜公司的收購站就在供銷社隔壁的一個小院子裏,規整,幹淨,不像是後來的一般廢品收購點那樣在門臉前堆滿了塑料、瓶子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李小強不大記得這個地方了,雖然小時候趕集的零花錢除了問父母要,其它出處就是撿破爛從這裏賺來的,既然印象不深,那就說明錢不夠到位,或者是沒有發生什麽值得記憶的事情,終歸不是什麽很好的事情,說明李小強小時候沒錢,甚至可以說家屬隊的小孩子們都沒錢。
部隊的家屬隊裏的小朋友們一般還是比較團結的,有點提前進入初級階段的意思,大家撿到的破爛有時候是放在一起賣然後再分錢的,畢竟在這個時代,又能翻撿到什麽能夠拿來賣的東西呢,一兩個打碎的玻璃酒瓶子,一兩個曬幹的雞裏金、被擠幹了的中華牙膏皮、破得看不了的書,要是能有二三兩殺了鴨子後曬幹的鴨毛,那就已經是孩子們中的土豪了,一般這種的巨款收支必須是在家長的叮囑和交待下完成的。
廢物利用、節儉持家、環保迴收是好事,但拿著賣了破爛的錢去花是更好的事情,等到趕集日,大孩子們會把東西收攏起來,一起去集上賣掉,然後大家賣了廢品得來的錢按照各自的貢獻公平的分配,但也秉承強者不可全要、弱者不可全無的原則,跟著去玩還做不了事的吃奶孩子,也能分到幾分錢買兩顆糖打打牙祭。
李小強跟著夥伴們一起進去,等看到那台落地的大秤,才略有印象,收購站的地方不大,就一男一女兩名工作人員坐著在那吃瓜子聊天,看到一大群大小孩子進來,知道是部隊大院裏的孩子們趁趕集來賣貨了,便停下來做起了生意。
首先是做大宗的生意,這一次孩子們的收成好,或者說是團裏維修隊多換了幾台車的電瓶又沒有仔細迴收,一下子熔了好幾個鉛坨坨,一個就是兩三斤,一斤的收購價是五毛六,這一下就進賬了四五塊錢,孩子們個個眉開眼笑,還是這個值錢。
接著就賣掉了拎來的玻璃、廢紙、牙膏皮、廢鐵什麽的,雖然隻有幾分錢一斤或一個,但小孩子賣廢品不賣這些還能賣啥呢,畢竟鉛塊、鉛條要等到修車的時候才有,要是修槍、修炮的時候不但什麽都撿不到,看到孩子們接近站崗的戰士也會把他們趕開。收購站的工作人員也是熟練地稱重、點數,然後在桌子上的算盤上劈裏啪啦的計算,口裏還念念有詞,這個是念給小朋友們聽的,然後再把數也記在算盤的另一邊,因為要兩邊算數、計數,所以算盤的規格是比較大的。這個時候,孩子們也會安排有數學成績好的孩子在一邊負責核對,因為大部分的破爛價錢是透明且持久不變的,所以在趕集前一兩天孩子們已經把這一天的收入算得明明白白了,當然,連怎麽花也算計得清清楚楚了。
李小強全程跟著大隊伍打醬油,唯一的感受就是這個價格和幣值,都是幾分幾厘地在計算,李小強在收購站的時候想到了書裏別人重生的時候總是能在收購站裏撿到漏,什麽青銅器啦、名畫啦、古瓷古玩、珍稀郵票,最差也是絕版大洋、銅錢什麽的,可日雜公司的收購站是正規的國營企業,收東西的地方和庫房是分開的,地掃得幹幹淨淨的,除了自己帶的東西看不到別的,李小強也是心裏麵念一下而已,一是不懂,二是沒錢,關鍵還是不懂,不能把別人當傻瓜,隻當自己聰明,鄉下的老農民賣小貓咪都知道拿個古董小碗來釣魚呢,不懂的東西最好還是別碰。
最後的一筆交易倒是讓小強有點見識到了,副團長家的那誰,李小強一下子想不起來了,應該是他家的幺兒子,一下子從兜裏麵掏出來十幾二十個子彈殼出來了,部隊裏的孩子子彈殼見得多了,甚至家裏連大口徑的炮彈殼都有,還有用子彈殼做的飛機坦克什麽的工藝品,但是這次的算是稀罕貨,李小強前世今生都沒見過,白晶晶閃閃亮的手槍子彈殼,白銅的,精致小巧,就像是藝術品一樣,小朋友們見了頓時眼睛一亮,一下子圍了上去先拿著把玩一會再說,李小強也從哥哥手上搶到了一顆,摸著確實是舒服,大家見識了一下又還迴去,這個東西估計是副團長練槍打靶的時候拿迴來分給孩子們玩的,這幺兒子嘴饞想買好吃的,也拿出來當廢品給賣了。這東西就比較值錢了,所謂的破銅爛鐵破銅爛鐵的,銅其實一點都不破,賣銅的價錢根本就比賣鐵的價錢要高十幾倍,收購站的人相互低聲商量了一下,也給了一個高價給收了。
然後大家歡歡喜喜地就在小院子裏開始分錢了,大家雖然心情迫切,但還是體現出了良好的教養和素質,一個個從大到校排好隊,然後隊裏最大的那個大姐姐就開始給大家發錢,一邊發還一邊發表熱情洋溢的講話,主要是報告大家撿垃圾各自做了多大的貢獻,沒做貢獻的小小孩子也會笑著說上幾句鼓勵的話,氣氛非常的和諧與歡快,空氣中彌漫著金錢獨特的芳香氣味,像水果糖的甜味、炒河粉的香味、冰棒的奶味、醃蘿卜的酸味等等混合在了一起。
哥哥因為撿垃圾工作積極主動戰果頗豐所以分到了六毛錢,小強因為最近生病了,大哥哥大姐姐們為了表示照顧和慰問,雖然他啥也沒給集體做貢獻,居然也分到了四毛錢,而且其它差不多大小隻拿了一兩毛的孩子沒一個反對質疑,反而都衝著李小強友好地笑,大家實在太好了,李小強深受感動,決定等團裏的補習班開課之後,一定想辦法跟大人們建言,讓大家學久一點學深一點學得更加有收獲一點。
因為要分錢的孩子多,雖然說好話從收購站裏換了零錢,但人家開門做生意零錢是必須少不了的,所以隻換到一部分,於是就有了幾個人合用一塊錢的情況,先一個人拿著去花自己的額度,等錢找開了或者自己那一份錢花完了再把餘錢交給下一位眼巴巴等著的小朋友。李小強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他和哥哥正好分到了一塊錢,但是大孩子趕集買東西的順序和小朋友是不一樣的,大孩子大多在上次趕集的時候就謀劃好了自己的購物清單,而小朋友更多的是首先要滿足的是自己口腹之欲,都已經流清口水了,就等著趕集的時候買好吃的,小強的哥哥和朋友約好了要去供銷社,但小強想去夥食鋪子,看到哥哥猶豫的樣子,李小強同學非常地善解人意,他說自己有零錢可以找開,然後從哥哥手上拿過那一元錢,再從兜裏掏出了五毛錢放到了哥哥的口袋裏,這一下不是解決問題了嗎?
小強哥哥拿著自己手上的五毛錢,總感覺哪裏不對,可是看著小強那眨巴眨巴的眼睛,幹脆地叮囑李小強要跟著大家不要亂走,要記得迴去集合的時間和地點,然後就興衝衝地和朋友們走了。
李小強和幾個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一起去的夥食鋪,老遠就聞到了油煙的香氣,勾住了喉嚨裏的饞蟲,夥食鋪是集體辦的,兩個加起來7、8米寬的門麵,好幾米的縱深,在集市上也是不一般的存在,灶台就架在店子門口,炒菜的師傅穿著滿是油膩幾乎看不出原來是白色的圍裙,胖乎乎的,滿麵的油光,背後的牆上寫著寥寥的七八個菜名和標價,看上去比以後的盒飯店子蒼蠅館子還要差那麽一少許,但是衛生還行,鋪子裏已經坐著有客人在吃著了,師傅把菜翻炒得噴香,讓人垂涎三尺。
小朋友們也不怯場,不會站著等東西吃,也跑去占了一桌,然後相互詢問對方打算吃點什麽?其實也沒什麽挑挑揀揀的餘地,孩子們手上就那麽一點錢,還有那麽多好東西要買,當然舍不得去吃什麽米飯配小炒,兩葷一素、三菜一湯還是和孩子們的距離有點遠,而且這些東西在家裏隔三差五的總也能吃到,孩子們來打牙祭,就是衝著當地的一樣傳統特色小吃來的,那就是——炒河粉。
楊城這邊吃的是河粉,也叫沙河粉、寬粉,還有就幹脆叫米粉的,幹炒牛河還是粵菜裏的一道名菜,炒素粉八分錢一份,放的是豆芽菜,炒肉絲粉一毛二,炒的時候會放七八根切得細細的肉絲,這個東西也不便宜,味道隻能還算好,但為什麽這麽招孩子們惦記呢,無它,唯油水足爾!不放多點油根本就炒不好,會炒糊的。至於楊城過去和將來都紅極一時的螺螄粉,因為小強現在沒遇到或者遇到了接受不了酸筍那種特殊的先鋒味道,所以沒有在對的時候遇上對的人,隻能是心目中的異端,一直都愛不起來了。
李小強曾經聽一位姓趙的大師說過,人們所謂對美食享受的追求不過就是彌補自己兒時的遺憾而已,好吃的味道其實很多是來自想象和情懷,話雖偏頗但多少也有一點道理,李小強愛吃炒河粉這一口也有幾十年了,就是因為自己小時候想吃但總是不能吃到或者不能盡情地吃,才吃出了一顆想心,現在自己身揣一元巨款,雖然想買的東西還有很多,但終於迴到了童年,豈能為一毛二分錢折腰,要的就是念頭通達,來一碗炒肉絲粉,他還要再加一個雞蛋,多出三分錢,一共一毛五,在其他打算拚著一起吃的孩子們眼裏,簡直就是壕無人性。
油是板油炸出來的白花花的甚至可以直接拿來蓋飯的豬油,肉是吃豬草長大沒吃過飼料的土豬,米粉的原料也是正宗的綠色無公害大米,受李小強的拜托,師傅炒製的時候還特意加了一勺紅彤彤的辣椒醬,這一碟炒河粉的分量足、味道好,吃得李小強是心花怒放、心滿意足,更加堅定了自己要想盡辦法去搞錢,早日過上油水自由幸福日子的決心和信心。
吃得飽飽的,打著嗝,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李小強和小夥伴們有說有笑的繼續逛集市,一分錢的白糖冰棒?不要!哪有什麽白糖,都是糖精幹的,吃了對身體不好,來根三分錢的綠豆冰棒,實在是集市小了,很多東西沒有賣,不然李小強連綠豆冰棒都看不上,要就要一毛錢的奶油冰磚,帶包裝紙的那種,最好是光明的,當然目前還是非常的不現實。一分錢一杯的涼茶或羅漢果水,涼悠悠、甜絲絲的用井水鎮著,一樣來一杯,好久沒喝了,消消渴,解解膩。炒瓜子和五香瓜子,用報紙包著,現炒出來的,老板還在邊上翻炒,發出迷人的香氣,雖然五香的要貴,吃起來有味也有麵子一些,但李小強早已經領悟到了好的食材就是要用簡單的烹飪手法的道理,當然還是選原味的更好吃一些。楊城盛產水果,如今又是大量水果上市的時候,一個飯碗大的香瓜才幾分錢,當然是要買了,還有透明的玻璃壇子裏醃製著的蘿卜辣椒紅紅綠綠的分外地誘人,這也是桂省這邊很多地方的特色,都是些女孩子愛吃的玩意,但確實爽口開胃,也來一點嚐嚐,李小強已經進入到了看我、看我、在看我就把你吃掉的狀態了,一邊花錢,一邊和小夥伴們逗趣,真的是雙倍的快樂,玩得可開心了。
等逛到供銷社的時候,留在李小強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而李小強還有兩樣東西想買,就是這也想買,還有那也想買!
最後,李小強還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甚至還從哥哥那裏搜刮了5分錢,大埔供銷社有縣裏書店在這邊專門設置的櫃台,小強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中買下了兩本書,《怎樣識簡譜》和《工農兵基本樂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