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山跟著軍事管製委員會的人走。邊走邊納悶:“我這是犯了什麽大錯誤了,以至於被軍事管製委員會帶走?能叫軍事管製委員會帶走,問題肯定小不了。因為如果是犯了一般性錯誤,直接領導批評教育一下就完了。”楊學深挖細琢自身的原因,“那我犯了什麽大錯誤了呢?難道是因為他沒有經過任何領導的批準就擅自把趙家豪及其三兒子扣押起來了,也沒有得到領導的同意就擅自把趙家豪的浮財拉到河西村分給了貧苦農民。犯了極左過激錯誤?”楊學山邊走邊點頭,“這可能是自己唯一會出現差錯的地方。如果查問起來,就如實跟領導說明,當時隻是為了不讓趙家豪有機會勾結惡霸勢力來阻撓紅崗廟村的土改的開展,隻是想打趙家豪措手不及。而且紅崗廟村的土改沒有錯殺一個人。趙有父子並沒有被砍頭,還被押在劉莊。”


    來到軍事管製委員會的審判室後,楊學山被“請”坐在椅子上。軍事控製委員會的人先向楊學山宣讀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首惡必懲,協從不問,立功受獎!”的政策後,要楊學山老老實實交待罪行。


    楊學山眨了眨眼,想了想,說:“當時我覺得必須趁著趙家豪對我們還沒防備之機,打他個措手不及。這樣可以大大減少我們開展紅崗廟村土改運動的難度,就沒來得及向領導請示……”


    “不要轉移注意力!這是你的問題嗎?” 坐在審判桌中間的人怒視著楊學山嚴厲地說。


    “不是這問題?”楊學山鬆了口氣,兩眼發光地看著跟他說話的那個人。


    “我們再向你宣讀我黨的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旁邊一個嚴肅的麵孔怒視著楊學山。


    “如果這是這一問題?我還應坦白什麽問題呢?”楊學山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放肆!給你坦白的機會不要嗎?”坐在審判桌中間的人使勁往桌上一拍,站了起來,“放著光明大道不走,非要一條道兒走到黑,是不是?老實點兒!別跟我們這兒耍滑頭!我們不吃這一套!”


    這人的吼聲把楊學山嚇了一跳。看著對麵的人如此大怒,楊學山不知說什麽好,隻能把自己心裏想的如實說出:“我當時覺得必須先把趙家父子及時抓起來,覺得如果先請示領導,可能會讓趙家父子跑了,抓不住趙家父子……”


    “別瞎扯!”那人大聲打斷楊學山。


    “瞎扯?”楊學山搖頭,“我沒瞎扯,我當時就這麽想的。”


    那人突然又吼了一嗓子:“五十根金條!還有!”那人故意停下來看楊學山的反應,“金銀首飾!”


    “五十根金條?還有金銀首飾?”楊學山兩眼盯得大大地看著中間那人,更加不知所措了,“這從哪整出金條來了?還五十根!還外加金銀首飾!這麽大的貪汙比犯了極左路線錯誤還罪該萬死!”然後,他愣愣地看著中間那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那個吼的人從桌後走到楊學山跟前,抿著嘴角,不屑地看著楊學山,聲音低沉又嚴厲:“這下想起來了吧?”然後“嗯”了一下,轉過身往迴走,“你的胃口真不小啊!膽量也挺大!你就不怕五十根金條把你砸死?你也不想想,你能拿走五十根黃金嗎?別說五十根了,就是一克黃金也別想揣進兜裏拿迴家!”說完,那人走到桌後坐下,“有什麽都交待出來!別等著我們撬開你的嘴!”


    “五十根金條怎麽迴事?金銀首飾又怎麽迴事?”楊學山盯著那吼的人問。


    “你問我?我正想問你呢!”中間那人厲聲吼起來,“說!你把五十根金條和那盒子金銀首飾放哪兒了?”


    “我把五十根金條和金銀首飾放哪兒了?你是問我呢吧?”楊學山用手指指著自己問。


    “別廢話!快說!全說出來,興許還能放你一條生路!”中間那人斜著眼看楊學山。


    “哪來的這些金條和金銀首飾?”楊學山仍感到莫名其妙。


    “還裝,是不是?”中間那人向左邊的人使了眼色。


    在桌子左邊的人把趙家豪的大太太趙張氏領了進來,進行證人指證。


    趙家豪的大老婆說就是給了楊學山五十根金條和許多首飾。


    “沒有啊!”楊學山兩手一攤,“什麽五十根金條和金銀首飾?什麽也沒見著啊!”而且誠懇地說,“我跟查大一個宿舍,一根金條那麽老長。” ”楊學山兩手拉開比劃成想像中的一米多長的棍子,“五十根,得一大抱!我能藏在哪兒去。而且那麽老沉,我也抱不動那麽一大捆金條!”楊學山一臉的無奈地看著中間那人。


    聽到楊學山把一根金條比劃成一米長的棍子,而且把五十根金條比劃成一大抱,中間那個人心裏有數了,——分明是沒有見過金條長什麽模樣。


    是啊,楊學山是窮苦孩子,打小兒就給資本家和地主們扛長工,窮得填飽肚子都困難,哪有閑錢買金條!根本就沒見過金條長什麽樣啊!他還真以為一根金條如同一根棍子那麽長呐。


    看著楊學山一臉的無奈,坐在審判桌中間的那個人再次嚴肅地問趙家豪的大老婆,是不是她親手把五十根金條和首飾給的楊學山。


    趙家豪的大老婆說不是親手給的楊學山,是托大管家交給楊學山的。


    坐審判桌中間那位領導叫人去叫大管家來對質。


    一個時辰過後,派去的人迴來說,大管家全家昨天夜裏跑了。


    此時,趙張氏才醒過悶來。她一下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原來,大管家見楊學山開始分趙家豪的地後,就找到趙家豪的大老婆——趙張氏說:現在無法阻止楊學山土改分田了,按照土改政策,我們也應該分到同等份的土地。咱們現在應該動點心思了,花點錢讓楊學山給咱們留下幾畝上好的地。同是一畝地,肥沃和貧瘠對我們今後的日子可大不一樣啊!


    趙張氏沉默了。


    “現在沒別招兒了,這是最好的應對策略了。”大管家兩眼滴溜轉看趙張氏。


    趙張氏抬頭看大管家,邊搖頭邊說:“共產黨不會見錢眼開的。他們不稀罕金錢!”


    大管家一看趙張氏沒有掏錢的意思,加大忽悠力度:“別聽那個!老話說的好,大洋滾三滾,神仙都站不穩!何況凡人的楊學山!”


    趙張氏的臉一下從多天陰雨綿綿轉晴了:“楊學山真能用金錢買通?”


    “肯定能!楊學山又不神仙!何況楊學山又不是神仙!”為了讓趙張氏相信,大管家一臉堅定的樣子。


    “真能行?”趙張氏動搖了。“要不咱們給楊學山送幾根金條試試?”


    “幾根金條就想把楊學山打發了?你尋思楊學山是叫花子?” 大管家一看趙張氏動心了,牙根咬得“咯咯”響。


    趙張氏嘴唇顫抖起來:“哪得幾根?”


    大管家一咬牙,伸出一個巴掌給趙張氏看:“最少得這個數!”


    “五根?”趙張氏表情輕鬆地看大管家。


    “五十根!”大管家目光貪婪又兇狠。


    “五十根!”趙張氏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你這不是要老娘的命嗎!”


    “重賞之下有勇夫!”大管家一看趙張氏幾乎要暈倒了,趕快解釋,“要讓楊學山給咱留下產量高的地,楊學山得冒著掉頭的危險!沒點兒斤兩,能砸倒楊學山嗎?”見趙張氏不願意掏五十根金條,大管家開導趙張氏,“你想想,上好的良田是年年都能比貧瘠的地多給咱們打許多糧食。沒幾年就把五十根金條賺迴來了。而且金條能當糧食填飽肚子嗎?哪頭重哪頭輕,現在該斷清的時候了。一猶豫,今後你再想用金條換良田就是白日做夢!”


    “那五十根金條就能叫楊學山留給咱們產量高的地了?”趙張氏瞪著兩眼,不放心地看著大管家。


    “沒問題!”大管家堅定地說,“隻要楊學山收了,就能把最好的良田留給咱家!”


    “共產黨要是不讓楊學山留給咱們良田呢?楊學山敢留嗎?”趙張氏


    “所以我才叫你多些金兩嗎!”大管家做出一副非常自信的樣子,“隻要楊學山收了五十根金條,楊學山會有應對上級的說法的!”


    趙張氏半信半疑地瞅著大管家。


    “還一條最重要的,還能保證一家老小性命啊,包括老爺和三兒的性命!”大管家見趙張氏還沒完全相信,又扔出一個讓趙張氏膽戰心驚的問題,“如果楊學山召開批鬥大會,老爺子和三兒還不讓村裏的人砸死在批鬥會上啊!你想想村裏被老爺得罪過的人,誰會放過老爺!”


    趙張氏聽後嚇了一哆嗦。


    “如果楊學山收了我們五十根金條,楊學山就不會召開批鬥大會。老爺就會保住一條命!隻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管家見把趙張氏嚇住了,又開導趙張氏。


    “對!還有全家人的命呢!”趙張氏舒了口氣。


    “命多值錢啊!”大管家見趙張氏願意了,也跟著舒了口氣,“命沒了,金山銀山還有什麽用?!”


    “要是那樣,花五十根金條還是劃算的!”趙張氏邊衡量邊點頭。


    “當然劃算了!”大管家那張臉對角斜拉著,肯定地說,“那就趕緊拿吧!”


    趙張氏坐著不動,舍不得拿。


    “這時候千萬別猶豫!剛才我說了,再猶豫,楊學山就把田地都分光了,再後悔也沒用了!”大管家急得團團轉,“該斷不斷,必受其害!”


    趙張氏立馬叫丫環把金錢匣子拿來。


    看到大太太叫丫環去拿錢匣子,大管家笑了:“這就對了!隻要楊學山拿了咱的金條,楊學山就是我們牽著的一條哈巴狗,不僅對我們搖尾乞憐,還得揮起大棒幫助咱們轟打那些窮人們!”


    說著,丫環把趙張氏的錢匣子拿來了。


    趙張氏接過錢匣子,打開,拿出一個綢緞包。


    盡管大管家管了趙家豪家的帳目這麽多年,但親眼目睹趙家豪的大太太金匣子裏的真財實貨還是第一次。當大太太打開金匣子,金光燦爛琳琅滿目的金飾玉器呈現在眼前時,大管家驚呆了:“這麽多寶貝!”


    “不許看!”趙張氏趕緊合上金匣子,“轉過臉去!”


    大管家兩眼珠子轉了兩圈,一把將金匣子從大太太手裏奪了過來:“這金匣子放你這兒也沒用場,給楊學山都拿過去!”


    大太太覺得大管家平時老實本分,不會在她麵前動粗,也就沒緊緊抱著金匣子。哪曾想,平時看起來很老實的大管家此時卻像一隻惡狼,“噌”的一下就從自己手裏把金匣子奪了過去。看到自己一生的積蓄被大管家奪了過去,趙張氏急得臉紅脖子粗地指著大管家吼:“大管家,你搶劫啊!我告訴你,趙三還沒死!說不定這兩天,就放迴來了!”


    大管家一聽,覺得奪金匣子的行為太過冒失,但又舍不得再把金匣子還迴去:“哎呀,都什麽時候了,還捂著這些東西!我跟你這麽說吧,你捂也捂不住,過不了幾天,這金匣子裏的東西,包括這這些金條,以及這全家的財產,我說的是二姨太,三姨太她們手中的攥著的,都得叫楊學山沒收歸公了。與其叫楊學山沒收歸公,還不如用這些東西喂出一條護家犬來給咱們看家護院呢!”


    “你,你……也太膽大妄為了你!”趙張氏氣得手發抖,“竟敢搶到家裏來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要想在這生死關頭峰迴路轉佛光閃現,就得拿出足夠的砝碼一下砸倒死楊學山,不然隻能自己等死!”大管家緊緊地抱著金匣子不放。


    “你把金匣子趕快還給我!”趙張氏根本聽不進大管家的“勸說”。


    大管家一看趙張氏舍命不舍財,看了看手中的金匣子,又看了看趙張氏冒火的眼睛,無奈地走到趙張氏跟前:“給你!”然後把金匣子扔到趙張氏懷裏,“楊學山那兒,我不去了!你自己給楊學山送去!”然後裝出氣哄哄的樣子,“守財奴!等著吧你!等著楊學山革了你的老命!看你還死不死抱著這金匣子了?”


    趙張氏一看大管家甩手不管了,看了看四周無人,心裏有些發慌:“唉,唉。迴來!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麽去,啊!”


    大管家其實不想走,隻是走了兩步就等著趙張氏叫他。果不其然,趙張氏被他嚇住了,當他聽到趙張氏叫他迴去,便馬上轉過身看趙張氏。


    見大管家不走了,趙張氏才穩定下來:“這一大金匣子金銀財寶都給楊學山是不是太多了點兒啊?這可是我全部家當!”


    大管家想了一下:“看起來是不少。但跟你良田比,這算什麽!”大管家走到趙張氏跟前,“我剛才都跟你說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抱著這金匣子!你捂著這個金匣子,能捂住嗎?與其捂不住,還不如當它還能排的上用場的時候,好好利用一下!”


    趙張氏見大管家走近自己,趕緊抱緊了金匣子,生怕再被大管家搶走了:“楊學山要是不要怎麽辦?那時候,楊學山已經看見這些金銀財寶了,那不得充公了?那我就賠了個底掉了!”趙張氏邊說邊緊緊地抱著金匣子。


    大管家愣了一下,眨了眨了那賊眉鼠眼:“不可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沒有不見錢眼開的人!我保管楊學山見到這一金匣子金銀財寶,恨不得登門給你磕頭來!”


    大太太翻白眼不相信地看大管家,手裏扔緊緊抱著金匣子。


    大管家一看趙張氏舍不得的勁頭兒,又勸:“你總不能讓我空手套白狼吧!”說罷,轉身走開了。


    “唉,唉,”趙張氏又看了看金匣子,用手使勁擦了擦,頭一悶,遞給了大管家,“拿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光之源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用戶31978294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用戶31978294並收藏光之源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