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關前,楊學山對查大說:“現在我們闖紅崗廟村口這個關卡,對我們倆來說如同闖鬼門關。將會出現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接近敵哨兵後,敵哨兵才發現我們;另一種可能是,我們還沒接近敵哨兵的時候,敵哨兵就發現了我們……”


    “不會的!”查大特別擔心被敵哨兵提前發現,主觀地說。


    “有這個可能。因為,地主武裝的頭目在村口放哨兵的任務就是叫哨兵在門口張望。這樣不時向路上觀望情況是哨兵的職責。所以哨兵會時不時地扭過頭來看看路上的情況。”


    “這要是我們還沒接近村口的哨兵,就被哨兵發現了怎麽辦?”查大驚恐地看著楊學山。


    “還好,什麽時候出現是我們決定的,不是他們決定的。這就讓我們有可能如同天兵天將突然出現。” 見查大擔心,怕查大過於緊導致闖關失敗,楊學山故意自信地說, “咱們這麽著!”楊學山邊想邊說,“咱們在這兒看著哨兵向咱們這邊看過一眼後,咱們再向哨兵接近。這樣,哨兵扭過頭來沒看見我們,就自以為我們不會很快出現他麵前。這樣我們可以利用盡可能長的時間,盡可能地接近敵哨兵,突然殺到哨兵麵前!”說罷,楊學山看查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哨兵沒看見咱們,還認為我們一時半會兒不會來,就會放心地背著風?”說罷,查大緊張地看楊學山。


    “對。這樣我們就可以贏得盡量多的時間靠近哨兵。”楊學山邊思考邊說,“如果我們走到哨兵跟前,哨兵才發現我們,我們先摞倒哨兵!這一點兒不能含糊!……”


    “誰打?”查大打斷楊學山。


    “我打!聽見我的槍聲,你緊接著也向哨兵開槍!”看到查大點頭了,楊學山才繼續往下說,“接著封鎖路邊房子的門窗!咱倆一塊向路邊房子的門窗射擊!不讓屋的人衝出來!封鎖敵人的門窗的同時,打馬向前衝!這時一定要愣慫地打馬,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時間內衝過去。這是咱們第一個作戰方案。第一作戰方案目前是對我們最理想的作戰方案。”楊學山用鼓勵的口氣對查大說,“我們實施第一個作戰方案的可能性很大。你看,天刮著這麽寒冷的西北風,能把下巴凍下來。剛才咱們已經看到,敵人的哨兵被這西北風凍得夠戧,用軍大衣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棉大衣的領子也支起來,防止雪片刮進脖子裏,棉帽子的護耳也耷拉下來捂著耳朵。他這樣把自己裹得這麽嚴嚴實實的,自己確實暖和了,同時也擋住了外邊的聲音。而且他的腳還凍得不停地在地上跺。他不停地跺也幹擾著他的聽覺。他還背對著我們,風還唿叫不停。加上這麽大的鵝毛飛雪,能見度極差。你看,雪下得更大了。”楊學山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鵝毛大雪,又向遠處看了一下,“一二十米開外什麽也看不清。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悄悄地向哨兵靠近,哨兵不容易發現我們的。這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占了兩個。孫子兵法說,天時地利人和,占據其中之二,就有勝算的可能!”看到查大又有信心了,楊學山接著說,“第二種可能是,我們還等我們接近敵哨兵,就被敵哨兵發現了……”


    “那怎麽辦,老楊?不,楊大哥?”查大緊張地盯著楊學山。


    “如果咱們拐過這個彎,就被敵人哨兵發現並遭到開槍射擊,沒有別的辦法了,隻能強行闖關了!”楊學山看了一眼查大,見查大緊張起來,故意用輕鬆的口氣說,“這也沒關係。我打哨兵!你封鎖路邊房子的門窗!我摞倒哨兵後,也開始封鎖路邊房子的門窗!盡量不讓屋裏的敵人衝出來阻擊我們。一旦屋裏的敵人衝出來,我們就寡不敵眾了。那我們就衝不過去了。”說到這兒,楊學山的聲音有些發顫,“你想那一大屋子人!我們才兩個!他們一人一條槍,加起來可能得好幾十條槍!我倆才兩支槍,而且還是手槍!所以,這種情況發生,先摞倒哨兵,然後封鎖住路邊房子的門窗是確保我們闖過關卡的關鍵!另外,一旦哨兵發現我們,就不能等接近村口再開始打馬了。必須哨兵一發現我們,我們就得快馬加鞭!還是那句話,愣慫地打馬!讓馬使出吃奶的勁兒使勁跑!馬能跑多快就讓馬跑多快!盡快衝過紅崗廟村口的地主武裝!哪怕快出一秒,甚至半秒。也許這一秒半秒的時間就我們順利闖過去的寶貴時間!”


    “那我騎你這棗紅色高頭大馬吧?”查大眼巴巴地看著楊學山身下高大威猛的棗紅馬,那眼光仿佛這匹快馬就是他的救命之神。


    “騎我這馬?”楊學山對查大的要求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不知道怎麽迴答,看了看身下的棗紅馬,又看了看查大騎著的花點馬,愣住了,——按照機要通信員的規矩,兩人中有一人被指定為主要負責人。主要負責人揣著信在前邊跑,另一個要全力配合掩護,甚至不惜生命保證機要文件的送達。楊學山是這組的負責人,他應該揣著信在前邊跑,查大應該負責在後邊掩護他衝出敵人的追殺才是。而且隊長特意把隊裏最快的馬交給了楊學山而不是查大!這意思很明顯:領導是讓楊學山揣著信騎著這匹快馬在查大的的掩護下衝關卡,而不是讓查大揣著信件在前邊跑,楊學山在後邊掩護。現在,查大卻開口要求騎這棗紅馬!按規定和隊領導的要求,這肯定是不行的。如果楊學山擅自讓查大騎棗紅馬,他騎花點馬,這份重要信件要是送不到,責任就全落在楊學山身上了!這在戰爭年代是要殺頭的!如果兩人換馬,還有一個更要命的問題:重要的文件麵臨著無法送達的巨大危險。讓查大騎棗紅馬,楊學山肯定就要騎跑得比棗紅馬跑慢得多的花點馬,文件包的信將麵臨著被地主武裝的截獲的危險;如果把信交給查大,叫他騎著棗紅馬在前邊跑,楊學山在後做掩護,萬一查大一慌張出了亂子,信件有可能會因查大驚慌失措丟失在半路上!查大畢竟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而這種事完全有可能發生的!馬飛奔起來,挎著的機要包就要在空中上下狂顛的!一顛一飛地,指不定就把信件顛飛出去!信件顛飛出去,是沒有機會再撿起來的!——地主武裝在後邊拚命追殺!要是信件就落到了地主武裝手裏,就是重大錯誤事件!而這都是他楊學山擅自做出主張跟查大調換馬造成的,全部的責任將完全由他楊學山來負。他楊學山能負得起這重於泰山的責任嗎?


    想到這兒,楊學山想拒絕了查大的要求。可當他轉過臉看查大的時候,一張完全還是孩子氣的極其期盼著生存下去的臉正乞求地看著自己。楊學山沒忍心拒絕。他扭過頭又向村口望去,村口有一大屋子荷槍實彈的地主武裝把守著,那些野獸們是不管你是孩子還是孩子他爹的,肯定要把他和查大往死裏打的!查大家裏還一個七旬多的老娘正在朝思暮想著兒子早日歸來呢!此時此刻,楊學山想起了自己的老母親也在朝思暮想等著自己迴家的情景。母親啊!是多麽盼望著自己兒子能活著迴到自己身邊!


    最後,楊學山決定,不管自己擔負多麽大的責任,人命關天!無論如何也得把生的希望留給孩子,把死的可能留給自己。他轉過頭來看著查大堅定地應道:“好吧。”


    “過了村口,我就還給你!”查大快速從花點馬上出溜下來,跑到棗紅馬前,緊緊地攥住棗紅馬的韁繩。


    楊學山從棗紅馬上下來,把棗紅馬的韁繩交給查大,然後拽住花點馬的韁繩,又從身上摘下機要包,挎到急迫著要爬上棗紅背的查大身上。


    “包,你挎著唄!”查大擋著,不讓楊學山把機要包挎到自己身上。


    “你要騎棗紅馬,就得挎著機要包!你以為隊長是讓我騎這棗紅馬啊?隊長是讓這份信件騎這棗紅馬的!如果我們不送這份重要信件,隊長能把這隊裏最好的棗紅馬讓我騎嗎?!”說著,楊學山硬把機要包挎到查大身上,把機要包所有的扣扣緊,又勒緊了機要包的背帶後,楊學山不放心地把機要包翻過來倒過去地試了試,看信件會不會倒出來。確定信件不會在奔跑中掉出來後,使勁拍了拍了機要包,“現在你挎著信件,重擔在肩。你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了。我要負責掩護你了!”然後看了一眼查大,“讓你騎棗紅馬,是我擅做主張,如果信件弄丟了,不被地主武裝截殺,我也得進了咱們的政法處!你千萬別把信件跑丟了!”


    “謝謝老楊了!你就是我親哥了!”楊學山話剛落,查大拽過棗紅馬的韁繩,翻身就要上棗紅馬。


    “但我有一個要求,你必須答應我!”楊學山拽著棗紅馬的韁繩,不讓查大騎上棗紅馬。


    “行!行!別說一個要求,這時候,你一百個要求,我也答應你。”查大又伸手去奪楊學山手中的韁繩。


    “你要聽我指揮,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決不能自做主張擅自行動!行不行?”楊學山緊攥著棗紅馬的韁繩不讓查大奪過去,認真嚴肅地說。


    “那還用說!你現在就是最高司令長官!”查大搶過楊學山手中的韁繩,把一隻腳蹬在馬蹬子上。


    “別急著騎上棗紅馬呢!”楊學山扽住棗紅馬的韁繩,不讓查大騎上棗紅馬,“還有幾點要跟你交待一下!”


    “你怎麽這麽囉嗦呢!”查大想盡快騎上棗紅馬。


    “小心無大錯!粗心大意害死人!”楊學山把棗紅馬的韁繩往自己這邊扽了扽,“第一,拐過這個彎向前推進的時候,我在前,你在我後側麵,我用身體和馬掩護你。衝過路邊的房子後,你就愣慫地打馬!不停地打馬!趕快超過我,讓馬跑得越快越好。別管我的死活,你隻顧跑你的,盡快跑出敵槍的有效射程。我在後邊阻擊掩護你,隻要你跑出去了,包裏的機要密件有很大希望送到了,我們就算勝利了。知道嗎?別管我,別管我的死活,你隻顧跑你的,盡快跑出敵槍的有效射程。我在後邊阻擊掩護你,一切以把信送到為勝利!知道嗎?”楊學山反複強調著。


    查大一聽,楊學山掩護他,爽快地答應:“嗯——呐!就按你說的!”


    “千萬要記住,闖過路邊房子後再使勁打馬,之前千萬不能一緊張就打馬!這樣馬使勁跑起來,就會驚動哨兵的!那我們就死定了!”楊學山扽了一下查大攥著的馬韁繩。


    查大緊張地點頭。


    “一定在敵哨兵發現我們之後再打馬。再愣慫地打馬。另外,過了村口邊的房子後你才能跑到我前邊!如果之前你跑到我前邊,你就成了敵人槍下的靶子了。把你撂倒了就壞事了。你揣著信呢!你要是倒下,我還得下馬救你,這樣,咱倆就全摞這兒了,誰也跑不出去了!”


    “嗯——呐!”查大咬著牙向楊學山點頭。


    “你千萬千萬記住,千萬千萬闖過路邊的房子後,也就是過了路邊敵人貓著的那個屋後再愣慫地打馬超過我。記住!不能提前了!”楊學山強調著。


    “知道了!”查大嘴唇都哆嗦了。


    “咱們也不能開槍太早,開槍過早,就會過早地驚動敵人。這樣,我們還沒衝過去,敵人就從屋裏衝出來攔在路上了,這樣,我們就衝不過去了。開槍時間越晚越好,晚一秒鍾就多一份衝過去的希望。早一秒鍾就少一份衝過去的可能,甚至會被地主武裝截殺了。絕不能過早開槍!一定要以我擊斃哨兵的槍聲為號!我什麽時候開槍擊斃哨兵了,你什麽再開槍!千萬別慌了手腳,走了火!一定要沉著冷靜!冷靜是智慧的母親,驚慌是出錯他娘!記住,以我的槍聲為號!”楊學山擔心查大年紀小,到關鍵時候慌了神兒,所以不放心地重複強調著。


    “中!”查大應道。


    “我一槍就讓敵人哨兵見閻王去!讓敵人的哨兵帶著對咱們機要通信兵的好槍法的讚歎聲去見他娘的上帝去!”楊學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別以為我們機要通信兵是好惹的!”楊學山突然想什麽似地提醒查大,“打倒哨兵後,咱倆一起對著門窗開槍,別往牆上打!主要是封鎖路邊房子的門窗!千萬要記住!”大戰在即,楊學山也有些緊張。


    “愣慫往土匪待的房子的門窗掃射不就行了。現在是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賺一個了!”查大一副橫下一條心的堅定樣子。


    看到激發出查大視死如歸的精神了,楊學山心裏踏實下來:“我們現在上風,又順風,跑起來應該比往常快得多!”楊學山露出難得的笑容。


    “這叫天不滅燕趙好男兒!”查大豁出去的勁頭顯露無遺。


    “先別高興得太早了。還有第二!現在我們已經處於敵控製區域了,要特別警惕小心!按照作戰常識,敵人應該在附近樹後,或溝下,或什麽地方埋伏下暗哨……”


    “是嗎?”查大驚怵地看楊學山。


    “這完全有可能!說不定一拐過這彎,敵人子彈就會飛向我們的腦殼。”


    “我的媽!”查大兩眼驚慌起來,“那怎麽辦?”


    “沒什麽別的妙招兒!我們從現在開始,隻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手握槍,眼擦亮,兩眼緊盯前方敵哨兵的同時,兩隻耳朵也要豎起來聽著路兩旁的動靜,一旦發現路兩邊的樹後或什麽地方的敵暗哨要向我們打黑槍,先下手為強!馬上打死他!”楊學山兩眼炯炯有神,“但從目前我們已經接近村口還沒有一點兒動靜的情況看,可能是今天特別冷,地主武裝沒派出暗哨,或是派出來了暗哨,暗哨被凍得跑迴家去了。你想想,從前邊那一組機要通信員到我們過來,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如果一個人這麽長時間趴在雪地裏,還不得凍成冰棍啊!尤其是中原這地方,百年遇不到這樣的冰天雪地,一般人扛不住這麽冷的天氣!”


    “看來,老天今天真幫了我們大忙了!”查大慶幸起來。


    “這客觀上放鬆了地主武裝把守關卡的力度。這就為我們闖關創造了非常有利的天氣條件和客觀現實。”楊學山盯著查大,“但千萬可別放鬆警惕,機靈點兒!剛才我說的兩點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查大迫不及待地又要騎上棗紅馬。


    “你給我順一遍!”


    查大把楊學山的兩點說完後,楊學山把棗紅馬的韁繩交給了查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該想到的,咱都想到了。該事先做的,咱也都事先做了。今天咱們能不能闖過紅崗廟村村口,就看咱們的運氣了!”


    “願老娘在太行保佑我們一路平安!”查大聲音有些顫抖。


    “首先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闖過前邊的關口!這樣才能成功闖過前邊的關口!”楊學山聽查大聲音發顫,鼓勵查大。


    “老娘保佑我吧!”查大一把攥住棗紅馬的韁繩,翻身躍上了棗紅馬。


    楊學山牽著花點兒馬的韁繩悄悄走到拐彎處,向前方的哨兵看去。


    “哨兵向咱們這個方向瞅了沒?”查大騎在棗紅馬上,急切地問楊學山。


    “好像還沒有!再等會兒!”楊學山向查大舉手示意耐心一些。


    楊學山又觀察了一會兒,看見敵哨兵好像向他們這邊瞄一下。便立刻騎上花點馬,向身後的查大示意跟著他走。


    “看著點兒路兩邊的動靜!”楊學山把頭扭向後邊,小聲叮囑查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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