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煜出得門來,買了些傷藥補品,順道去了蕭家書坊一趟。


    文三正在前院書鋪,看見陳煜便滿臉淫笑:


    “陳兄,想著你昨夜必定勞苦疲乏,這會兒過來怕是要告假吧!”


    “我昨日從萬花樓出來便即迴家了,怕是比你們下工還要早呐,一覺好睡,有甚麽疲乏的。這不家中小妹身體稍有不適,我給她抓了點藥送迴去,一會兒便過來。”


    陳煜說罷晃了晃手中的藥包。


    文三一臉根本不信的表情,笑道:


    “文人風流,如此雅事,眾人豔羨不及,又不是要亂嚼舌根,有甚麽好遮掩的。”


    陳煜笑著搖搖頭,麵對這號八卦之人,不再解釋。轉口問道:


    “今日東家過來店中麽?”


    “下午泉州書會要召開這一季的例行集會,雖然每次都沒甚麽正經鳥事,淨聽那幾個大書坊吹牛皮了,但想來東家應該還是要去參加的。隻不知是直接從府上過去,還是先來店裏和胡掌櫃一起去。怎麽著,找東家有事,是又有甚麽好法子了?先講與兄弟聽聽?”


    “書會集會?那感情正好......三哥,東家要是一會兒先來店裏,你告訴她我有要事相商,稍等我一會兒。我這就先把藥送迴去,即刻便迴店裏。”


    陳煜說罷便疾步迴家。


    柳段二女還在屋中收拾,陳煜把藥放在桌上,招唿柳貝兒到自己房中來一下。


    “貝兒,這是黃金二百兩,是金世豪前幾日押我能奪詩會魁首,在賭檔中贏來的,硬要分我一半,推辭不得。”


    陳煜從櫃中掏出一個包袱,遞與柳貝兒說道。


    “金家不缺這幾個錢,但對於我們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眼看柳記開業在即,你的心願便要達成,以後我們便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了。隻是租住在此處並非長久之計,我想著要不重新買一套宅子,有個真正像樣的家。何況段姑娘總和你擠在一張榻上也不成,人家再怎麽說畢竟也是個公主嘛。”


    柳貝兒經過家中變故之後,於銀錢事看得其實已然很淡了,重開柳記更多地也是出於精神寄托。但眼前突然放著金光閃閃的一堆黃金,心中還是凜然,眼見陳煜若無其事的交給自己,耳中聽得他雖輕描淡寫卻飽含深情的話語,哪能體會不到其中情意,臉上一紅,口中卻兀自說道:


    “兄長若放心,我便先替你保管著。至於購置宅子的事情,自然是兄長做主,我沒甚......意見。”


    陳煜得到肯定答複,心中大喜。再看柳貝兒那嬌羞模樣,竟鬼使神差的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才心滿意足的出門而去。


    於陳煜來講這是情之所至,是情到深處的自然而然,但他沒意識到這可是柳貝兒的初吻呀!


    盡管柳貝兒心下亦是怦然心動猶如鹿撞,極是甜蜜,但依然羞得滿臉通紅。


    “姐姐,你這是風寒發燒了嗎?”


    生來情竇未開的段公主被柳貝兒的臉色嚇得一個激靈!


    陳煜神清氣爽的到了蕭家書坊之時,蕭詩語已經在店中等候,胡掌櫃和文三皆喜笑顏開地陪立左右。


    “東家,在下昨日——”


    “昨日之事休要再提,那是你個人私事,不必......不必解釋與我......”


    “呃......東家,在下要說的是昨日本打算與你相商卻被中途打斷之事,此事事關蕭家書坊日後經營方略,您不願聽聽麽?”


    “啊......噢......呃......這事自然是必須要聽的,我昨日也有事未曾來得及說。那個你先講吧。”


    “東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我們蕭家書坊此次在詩詞大會上出盡風頭,特別是刻印之快捷更是震驚了整個業界,聲名已然大起;


    但我們根基尚淺,一朝驟起,定會引起同行側目,如若他們抱作一團,群起而攻,處處於我們為難,即便我們有活字印刷這法寶在手,也難免事事掣肘,舉步維艱;


    何況天下無不透風之牆,活字刻印之法一旦為外人所知,到那時,別說正常經營,怕是會被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世間便再無蕭家書坊。”


    一席話如三九天一桶冷水兜頭澆下,把眾人近日來的一番火熱豪情瞬間熄滅。


    蕭詩語最為驚心,本已憧憬著蕭家書坊從此毅然崛起,此刻卻被陳煜說得透心涼,在這盛夏之時寒毛豎立!


    “如此說來我們這活字印刷竟沒甚麽鳥用了,甚至還有可能成為拖累之物?天下哪來的這般道理?!”


    胡掌櫃視活字印刷如心頭肉,此刻著急下難免出聲抱怨。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活字印刷肯定是好事,但運用不好便可能反噬自己。好在目下主動權仍在我手,那便一定讓它是福不是禍!”


    陳煜把自己的想法通盤講出,幾人當下便一番計議,商討完畢便決定由蕭詩語和陳煜一同前去參加今日書會集會。


    二人出門之際,見金家馬車已駛到書坊門口,金世豪卻並未下車,隻揭開車簾,滿臉諂笑地衝著陳煜說道:


    “陳兄,昨日小弟有事先走了一步,不曾送得陳兄歸家,萬勿怪罪哈!不知陳兄昨夜——”


    金世豪忽然瞧見蕭詩語還在一旁,便把那淫穢之語咽了迴去,尷尬一笑。


    蕭詩語臉頰一紅,獨自先上了候在邊上的馬車。


    “金世豪啊,讓我說你什麽好呢,你年歲也已不小,淨做些幼稚之事。你以為沒了你的馬車相送,陳某便迴不了家了?!無非是昨個我這雙腿腳多受受累罷了,並不曾遂了你的荒唐心思留宿妓館。現下滿足了你的八卦之魂吧,趕緊走吧,瞧見你我就頭疼......”


    “哈哈,算是小弟行事不周,虧欠於你。我這就要去辦一件大事,順便幫你也了結了罷,就當作彌補了哈!”


    “何事?”


    “附耳過來!”


    金世豪做賊似的將陳煜喚到車旁,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表兄前日從京師迴來,帶了一個消息!你還記得詩詞大會那日出題的那個禮部員外郎麽,他是帶著公差來泉州的,要給宮裏選秀女!”


    “那又如何,關我們屁事,莫非金兄你想去了勢進宮?舍得你那表妹啦,哈哈!”


    “呸!同你說正經事呢!聽聞此次要把泉州城所有適齡女子全部篩選一遍呢,你那妹子我可是見過的,生得如花似玉的,到時候八成得被送進宮去,嘿嘿......還敢說與你無關?!”


    “......金兄,你方才說有辦法解決,是怎麽個法子啊!”


    “嘿!陳兄啊,你這臉變得比翻書還快呀!來,腰再彎下點,眼睛再眯些,對對對!這才像是求人的模樣嘛......哈哈——哎呦!”


    陳煜上手擰住金世豪耳朵,沉聲道:


    “你說是不說?!”


    “鬆手鬆手,我說我說!真使勁兒啊你......表兄迴來一說此事,我哪還坐得住,便主動請纓要去疏通打點,無論如何也得把我表妹從名單上去除掉。現下已尋得門路,這便要去經辦此事,要不要捎帶手的幫你妹子也......”


    陳煜忽然直起身子,向金世豪躬身施了一禮,極其正色道:


    “此事全憑金兄相助,務必在名單上去除......家妹柳貝兒姓名,此大恩陳某永世不忘,必當厚報!”


    金世豪見陳煜忽然如此鄭重,便也收起調侃模樣,沉聲答道:


    “銀錢通天,小事一樁。包在小弟身上了,陳兄不必如此掛懷!”


    二人告辭,金世豪車馬東去,陳煜隻身西來。


    “陳煜,你......你上車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蕭詩語在馬車內相邀。


    陳煜並無太多顧慮,心想坐車總比走路舒服,便即應答著踏上了蕭家馬車。


    這才發現車中不止蕭詩語一人,她手臂中還摟著一個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向自己,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地,正是那個粉雕玉琢的蕭家二小姐蕭詩玉。


    “我認得你!你到我家去過!”——蘿莉音。


    “二小姐記性真好,我也記得你呀。”——怪蜀黍音。


    “玉兒,你先自己玩耍,我同陳......這位大哥哥說會兒話,你莫要出聲。”


    小姑娘乖巧地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陳煜......公子,昨日本就打算同你說來,此次詩詞大會讓我們蕭家書坊名利兼收,你當居首功。自你加入書坊,幾番出謀劃策,才有蕭家如今模樣,況且更是解救我於......魔爪。


    我知你當時與我簽訂十年長約是因家中有事迫不得已而為,亦觀你定非池中之魚低飛燕雀,蕭家業小終究難留。但妾身又沒有那虛懷若穀的胸襟,做不到就此毀約放你走人,隻好大功大賞,強留與你了。


    自即日起,公子便不必點卯上工,隻偶做謀劃,先前契約照舊,另分蕭家書坊......三成股份予你,不知可否?”


    蕭詩語講得很明白,就是看重陳煜其才,才要將他和蕭家書坊在一條船上綁得更緊些,十年長約都嫌不夠,現下竟然還要分股於其。


    陳煜卻從未覺得自己有那麽牛逼。對蕭家書坊雖說確實立下了大功,但也用不著如此厚賞。不過既然這等好事從天而降,能讓自己離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終極目標更進一步,又豈有拒絕之理!


    “在下感謝東家如此看重,雖感慚愧,卻之不恭。陳某隻有日後更加盡心盡力,襄助我們蕭家書坊鶴立泉州,做強做大!”


    得了這麽大的好處,還不得把牛使勁兒再往天上吹吹......


    二人各取所需,皆暗自欣喜,車馬前行,並無它話。


    陳煜忽然心中一動,悄聲問道:


    “東家,近來泉州城有一件大事,似乎也涉及到你,不知可曾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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