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脹裂得痛,暈,惡心。夏南梔頓覺渾身發麻,幹嘔的症狀前所未有的強烈,猛然推開邱林跑去衛生間,反手鎖上了門趴在馬桶邊兒上狂吐,隻是胃裏翻江倒海的嘔著,什麽也吐不出。


    邱林緊隨其後在門口,不停的拍著門,說話的聲音也是他從未有過的緊張急迫,“南梔,你有沒有事,怎麽樣,你先讓自己平靜下來,”他聽到裏邊夏南梔幹嘔的聲音,是她太過緊張了才會神經性幹嘔,他自責自己就這樣的冒冒然跑來,可是他不可不這樣,如若不然,自己也是要抓狂死了,“南梔,你好點兒沒有?慢慢深唿吸,找個你可以倚靠的地方,躺著坐著站著都行,你頭暈不暈啊?不要一直低著頭,”邱林在門口明知道看不到裏邊還是不住的巴望,又貼著耳朵聽裏邊的聲音,“南梔?”他小心的試探裏邊的反應,他怕她會害怕,又擔心她在裏邊會有什麽狀況,心急得冒汗,背後的襯衫黏濕了一大片貼在脊背上,汗珠從頭到發梢不住的往下滴。


    “我沒事。”終於聽到夏南梔虛弱無力的聲音,邱林才放心的喘了口大氣。


    心裏緊張的要命,這會兒的狼狽相絲毫不差於裏邊的那一位。


    “南梔,你有沒有頭暈?好點兒沒有,”盡量讓自己的音色聽起來平穩,其實心裏已經唬到不行,一句話都說不利索,說了半句就開始貼著門仔仔細細的聽著裏邊的迴應。


    “我沒事兒我這就出去。”夏南梔昏頭昏腦的身體在那兒打晃,不能讓他在外邊等太久,心裏還有幾分清明,努力撐起身子站起,隻感覺頭重腳輕的虛軟無力,定了定心神,努力大口的唿吸,緩慢,唿吸。。。想著邱林說的話,熱淚又憋不住的往下流。


    醒了鼻子,擦了眼淚,洗了把手,水流劃過手指的時候又忍不住憋著嘴大哭,但又不敢出聲,生怕給邱林聽到。


    “南梔?”


    “咳,我,我這就出去。”夏南梔囫圇了兩把臉,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披頭散發滿麵通紅,眼泡腫得都快耷拉下來,眼角還混著血絲。


    唿。。。


    重重歎氣,反倒是有一種破罐破摔赴死的心了。


    邱林眼見著門把手動了,趕緊向後退了一步,緊盯著門口出現的夏南梔。


    “南梔,你,別低著頭,要頭暈。”看著夏南梔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那一刻才算是緩了下心髒,趕忙出手想扶著她,隻他這隻手剛探出,夏南梔人一整個的往後仰了過去。嘴裏喚著她也不見任何反應,人隻一個勁兒的往下墜,好在邱林也是眼疾手快攔腰把人抱起,環顧四周走去客廳。


    夏南梔隱約感覺自己是在移動著,雙眼睜開迷迷蒙蒙,看不清四周,隻感覺有個黑影,幾絲光亮,然後人又昏厥過去。


    過了半晌,才又複醒。


    邱林端著水杯跪在一旁,“南梔,醒了,慢慢來,別著急,”


    夏南梔醒轉過來,看了看在一旁的邱林,腦袋暈脹的她這會兒已經沒意識煩亂,隻虛弱的又閉上了眼。


    意識又開始慢慢緩轉。


    “南梔,喝點兒水。”邱林仔細扶著夏南梔的頭頸,端起水杯喂了幾口水進去。


    夏南梔緩慢的睜合著雙眼,示意自己聽得到也清醒,邱林才算是緩了口氣。


    把人又放平,守在一旁,等她徹底醒轉。


    時間分外漫長,這一時一刻邱林都守著夏南梔,仔細的觀察著她的任何細微的表情動作。


    “我沒事。”


    聲音有些暗啞,虛弱。


    邱林爬起,跪伏在地板靠近夏南梔,“好些沒?”


    “嗯。”夏南梔點頭。


    “別動。”他忙出聲禁止。


    “我想起來。”


    “那我扶你,慢慢起來。”格外的小心翼翼。


    “還暈嗎?”


    “不暈了。”夏南梔沒搖頭,四肢雖然無力但還是配合著邱林靠在沙發邊上兒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


    “讓你擔心了。”


    “嚇死我。”


    夏南梔聽他這麽說,心裏翻騰著糾扯的難受,沉落落的。


    “咳,我沒事兒。桌上的瓷罐裏有糖,你給我拿來一顆。”


    邱林忙起身去尋,不大的書桌放置東西到很規矩,一眼就瞥見了那個糖罐,從中取了一顆出來。


    去掉外皮是苦咖啡,邱林直接遞到她嘴邊,夏南梔還是自己伸手接了過來,放在口中含著。


    邱林坐在旁邊和她肩抵著肩,有意讓夏南梔把所有的力量都倚靠在他身上。


    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等著她開口。


    “我,無可救藥了。”夏南梔的眼淚悄無聲息的又落,打濕了他右邊的肩膀,浸到他的皮膚上。


    “別這麽說。有我在。難過的時候。任何時候。”邱林努力克製著盡量讓自己穩定如常,就像麵對所有問診的病人一樣,淡定自若。


    “不,我希望你消失,我希望,我也消失。”夏南梔的聲音聽起來並沒有大起大落,但邱林感覺得到她是強忍著身體的震顫,是從胸腔裏發出的顫抖。


    她連哭都不敢。


    邱林輕輕轉動身體板著夏南梔肩膀,目光如炬,“我不會消失,你也不會。”


    “會的。”她垂著頭,好像不堪重負一樣的耷拉著,邱林伸手去扶她又敏感的躲迴。


    邱林的手僵在那兒,眼裏藏匿著心疼。


    “我,對男人,對性,毫不感興趣。”


    終於,說出來了。


    夏南梔感受自己五髒六腑也跟著痛苦的震顫,她越想克製越是控製不住,“我、、、”她痛苦的看著邱林,一字一頓:“我,你知道的吧。”


    邱林還是和上次一樣虛扶著她,不敢靠近又不願遠離。


    她特別想要那個擁抱,可是不能。


    做不到。


    如果那是讓自己更痛苦的深淵,就別再往前踏一步了。


    不要,不可以。不行。會窒息。


    可是,邱林。


    她要命的扯著邱林的衣領,雙手環著他脖頸,靠了上去。


    懷裏這具身體劇烈的抖動,耳邊的聲音嗚咽的嘶啞,他的麵前是窗,是月明,是夜色。那夏南梔。。。


    頓時覺得有些驚懼。立刻緊實的迴抱著這個痛苦不堪的人。


    隻他的手臂一縮緊,夏南梔就抖動得更甚,邱林也不敢動,盡管由於肌肉過於緊張而酸痛得快要抽筋,也還是維持著那個固定姿勢一動不動。


    唯有這樣才能讓她多一點點的信任,才能多一分的忍耐。


    他以往的病人,整日沒完沒了喊著痛苦,又作用於身體的比比皆是,但他一貫都冷靜看待,一個醫生該有的職業素養和專業能力讓他總是遊刃有餘的應對各種場麵和狀況。唯有夏南梔,一看到信息,那幾個字,晃得他頭大。迴撥電話,無人接聽,發信息又不見任何迴應,抓了鑰匙就跑出了門。


    夏南梔的家在哪兒他並不知道,病曆本上也不可能寫,隻好打給朋友托了關係好不容易才找得到具體位置。


    期間不停的打給她,也沒人接。唬嚇得硬是把車飆到了跑車的速度,電話打到一半手機又沒電,又擔心夏南梔接不到自己的電話,又惦記著她會不會打給自己的時候會不會恰恰好錯過。


    好無能為力,捶著方向盤的手都恨不得是捶在自己臉上,眼睛瞟著導航,心裏也不住的念叨著,快到了,快到了。


    這會兒如果能瞧得到,他也是要被自己一臉發狠模樣嚇到。


    好像一隻暴裂的猛獸般冷冽,狠絕。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對一個門口這麽恐懼害怕。


    就是此刻,感覺那堵門就是堵在自己心窩那兒,被籠罩著困在那兒,能救他的就是門裏的夏南梔。


    哪怕一點點聲響。。。


    他期盼的如此卑微,隻要一個聲響,就足以讓他支撐。。。


    再沒有聲音,就是要破門而入了。


    好在,好在,夏南梔出現。


    嘴裏的糖滾落到邱林的肩膀又順溜的滑了下去,留下一行斷斷續續的糖漬。


    夏南梔抽噎著推開邱林,“我,我把你衣服弄髒了。”


    邱林搖了搖頭輕聲寬慰,抽了紙巾替她擦著眼淚鼻子,夏南梔接過紙巾自行擦著,又起身轉到邱林身後,除了幾點汙漬還有一大片的汗濕。


    夏南梔撇著嘴又忍不住淚落。


    我?有那麽重要嗎?


    她忍不住,又跑迴洗手間。


    但很快她就出來,剛出門口,就看到守在門邊兒上的邱林。


    “頭暈嗎?”


    “沒有,我好多了。謝謝你。”


    “那你好些了沒?”


    “嗯。”


    倆人來到客廳,也沒開燈,一左一右的隔著些許間隙坐在沙發。


    “我沒想著你會來,”夏南梔嘶啞著開口,“我其實,不會尋短見的。”她嘴裏想說的還有:你放心。可沒說出口,憋在了肚子裏。


    邱林沉吟了半晌,才說:“你,跟我走吧。”


    夏南梔疑惑的望著他,眼中俱是不解,她不明白邱林為什麽要如此衝動的說出這樣的話。


    這不是她知道的邱林。


    那個孤傲的狐狸一樣的邱林。


    “你跟我走,我好安心。”邱林極為認真誠懇的盯著她,仔仔細細說得清楚。


    “我,”夏南梔確認自己是再一次聽到了邱林說的話,他確實是要自己和他走,“我為什麽?”


    “就當是為我,”


    邱林的話還沒說完,夏南梔隨即開口,“我不願意。”


    我不要這樣的綁定,不要,不要讓我更羞愧,不要這樣把我架在那樣的位子。


    “南梔,你這樣,我根本無法放心,何況,你也需要治療。”邱林盡量說得平緩,他知道夏南梔是極要自尊又很敏感的人,有的理由可說破也可隱晦,待到必要的時候,說出來,就連語音語調也要拿捏好分寸才行。


    她當然不會跟邱林走,但感激。


    雖然,她瞧著邱林都有些幼稚的可笑,可還是感動的無以複加。


    從來沒有人,是要把她放在身邊的。


    自己是這樣的一個麻煩。


    毀天滅地一樣的大麻煩。


    誰沾染了自己,都會變得不幸吧。


    接下來的問診夏南梔並沒有出現,邱林一直等到夜黑,也沒見人。


    “怎麽沒來?”沒忍住給她去了電話。


    “哦。。。”電話那頭的夏南梔聽著就有種不自然,“我,我還沒下班。”


    “你不是不能上班?”


    “我、、、能。”


    夏南梔艱難又膽小的說出口。


    如果可以選,當然還是要躲起來。但是不能。便強迫著自己,雖然極有可能也撐不了多久。


    實在是受不過那種孤苦煩悶。


    真的是找不到任何理由。


    可是又怕。


    因為害怕不得不痛苦的活著。


    夏南梔你真的太過懦弱無能。但凡你有那麽點兒膽量。這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嗎?哪還需要什麽痛苦糾結。


    接連兩周邱林都沒有見到夏南梔,她給的迴話是,這會兒還好。


    “南梔,治療不可以中斷,”他說出這話裏含有多少私心,自己也未可知,但明顯不能以一個醫生對病患的關切作為解釋,甚至,以邱林的個性,除了一個小時之內的職業習慣以外,他也並不大關心別人是否安愉。


    他去找她,尋得借口是路過,可幾次都沒能見成。


    初冬,第一場雪,和夏南梔。


    邱林給自己放了假,對外宣稱是自己身體不適,你看醫生也會有病,這對於他的那些患者來說,有那麽一些的鼓舞。


    他也沒有病,起碼身體並沒有任何的不適。隻是悻悻然,想無所事事。


    當然於邱林,他有太多的可以選,去旅行,去國外看一場體育盛賽,去草原參加喧鬧熱烈的音樂節,湖邊垂釣,或者出海,滿世界的隻要他想去做任何,隨處可行。


    但他就是窩在了家裏。昏天黑日的睡。


    “你要睡到地老天荒嗎?”朋友來訪,他留了人在客廳又躲迴被窩。


    “你這個樣子,看起來,都應該給自己治治病了!”朋友倚在門口看他,半天不見他迴應,走到床前拽了拽他被角,一個虎撲重力砸了上去。


    “滾。”


    “躺一會兒。”朋友笑得極其諂媚。


    “滾下去。”


    “嘖,十幾年兄弟,我躺一會兒不行嗎?”


    邱林抬腿就是一腳,穩穩妥妥的踹了過去。


    “哎。。。行行行,我真是服了你,你的床,就那麽難上嗎?”


    “滾。”


    朋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無奈的看了看四周,又說,“那麻煩您,配合一下,起床吧好嗎?你窩在家裏五天了,大哥!”


    邱林攏了攏被子,又把自己裹緊,大有絲毫不理全然不聽的意思。


    “我給你叫個阿姨吧,這屋子就算再幹淨,也得擦擦灰了,何況,咳,我,我把你的客廳和廚房弄得稍微有點兒亂。。。”朋友拿著手機翻著,嘴裏還嘀咕著:“你之前的那個阿姨呢?你怎麽給辭了?不是幹得好好的嗎?”朋友見他還說不理,又自顧自的嘀咕著:“咱今天先找個小時工吧,來,我看看。。。”


    “我的房間不用打掃。”邱林悶悶的說。


    “你這怪異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發展發展以後是不是都不能踏入您閨房半步了?”朋友甩了一個白眼走去客廳。


    門鈴響。


    “邱林,你去開門。我在廁所呢。”


    幾聲過後邱林仍不動,“邱林,你特麽快點兒,你不嫌鬧挺啊。”


    邱林皺著一張不耐煩的苦瓜臉,從臥房走出,三步兩步的晃悠著,“你早幹嘛去了,挑這個時候上廁所。”


    “那誰還能定時上廁所啊?趕緊著吧,我這肚子不舒服,是不是你們家冰箱那半成品的菜有毒啊。”


    “我看你才有毒。”邱林滿臉的不情願,晃悠到門口。


    “你好。”


    “嗯,你好。”邱林開了門,瞅都沒瞅一眼,轉頭懶懶散散的往屋裏走去,有意又提醒了一句:“我那睡覺的屋,不用你管,我自己打掃。”


    半晌,也沒聽到人迴應,邱林還覺有點兒納罕,這阿姨,不大禮貌啊。


    連個迴應都沒有。


    不過他也不大在意這些,搖了搖頭,又往臥室門口走。


    走到一半兒,也不知道怎麽的,就迴頭瞅了一眼。


    夏南梔站在門口,見他迴頭臉上浮出淺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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