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歌歎了口氣,得,還是自力更生靠譜點,但搓麻繩她可不會,找個什麽東西代替倒是可以,她思來想去,隻想到小時候見過村裏人用玉米葉編繩子,可這個時節玉米種子還沒下地呢。


    她習慣性地踱著步子,眼睛無意中掃過山腰,忽然笑出聲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山腰處一大片嫩綠正在隨風搖擺,那晃動的枝條可不就是她所需要的繩子。


    眼看著太陽要下山了,還有好多活計沒做,家裏是點不起煤油燈的,得快些迴去了,囑咐兩個孩子在原地等待,許雲歌急急忙忙地往山腰處走去。


    待她走到跟前,卻見已經有柳枝被折下來,長長短短地堆積在一起,而那樹下正坐著一個藍衫男子,笑意吟吟地看著她。


    許雲歌還以為楚翊也是到山上轉悠的,根本沒在意,衝他點了點頭,逕自往裏走了幾步,打算扯上幾根柳條,這具身子才十六歲,身量小,高處的構不著,低處的枝又容易斷,她心裏著急,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


    楚翊見她連話也沒說就往林子裏走,摸了摸鼻子,心下思量,莫不是知道我要向她討吃食?他瞅了瞅地上的柳枝,又望了望正踮著腳跟樹枝抗爭的許雲歌,想開口說話卻有幾分抹不開麵。


    「那個……」到底是敵不過腹中空空,楚翊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土,「你飯菜好像做得不錯?我上次救了你一命,管上幾天飯應該沒有問題吧?」


    見許雲歌不作答,他又道:「這些柳枝我給你抱過去,你別忙活了,趕快迴家做飯吧。」說罷,也不管她到底答應沒有,屈身抱起地上的柳枝朝山下走。


    說是蹭上幾天,可這都不知道幾個幾天過去了,她家吃飯還是要擺四雙筷子,許雲歌這幾日時不時在心中喟歎,鍋裏還冒著熱氣,就有人循著味兒過來了。


    她一頭烏發被隨手紮在後邊,細看之下竟是條手帕,偶一低頭露出細長的脖頸,順著曲線往上,是一張透著粉的俏臉,其實許雲歌說不上漂亮,容貌頂多隻能稱作清秀,可不知怎的,這幅場景在楚翊看來卻是無比的舒服。


    案板上的剁菜聲喚迴了楚翊的思緒,他輕笑一聲道:「我說你這手藝不去安陽城做個廚娘都可惜了。」


    「我去做廚娘,家裏這兩孩子,你幫我養活啊?」許雲歌頭都未迴,將切好的菜裝到盤子裏。


    「咳咳……」一句話驚得楚翊差點沒站穩,「我那是玩笑話……嗬嗬,玩笑話……」


    其實楚翊的想法許雲歌不是沒想過,可一來寡婦門前是非多,二來家裏兩個半大的孩子確實離不了人。


    幸好這楚翊蹭飯歸蹭飯,瞧著她家那連老鼠都不肯光顧的米缸,二話不說買了袋大米迴來,許雲歌也沒閑著,去山上挖了幾天野菜,總算是捯飭好了每天的吃食。


    一場春雨過後她還挖了不少筍子,給自家留了些,想著村裏就跟秀華熟些,給人家送些筍子也算是人情往來,沒承想剛巧碰上王大全要去集市賣菜,這王大全是秀華的夫婿,看上去憨厚老實,除了下地幹活能賣力氣,隔三差五還把家裏吃不完的新鮮蔬菜帶到集市上去賣,許雲歌的那些筍子剛巧也托他賣掉了。


    午飯不出所料又吃了個精光,這楚翊好像還沒長大似的,頓頓飯都要跟兩個小孩子搶菜,許雲歌見大家都擱下筷子,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事跟你們說。」


    兩個小孩子正襟危坐,楚翊興致盎然,她這般鄭重其事地說話還是頭一迴。


    許雲歌視線掃過三人,道:「我前些日子聽秀華姐說,咱家是有幾畝地的,種子我都買好了,明個咱們也耕田去。」


    顧知軒和顧秋蓉歡唿一聲,往昔顧知航都是把田租出去的,靠教書得幾個銀子,顧知軒和顧秋蓉兄妹二人平日裏看別家孩子在泥土堆裏打滾可是羨慕得很,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是開心。


    楚翊略沉吟半晌後問道:「這地裏的活,你做得了嗎?」許雲歌的情況他或多或少聽人提起過,雖然她的行事風格讓人詫異,可富戶嫡女再怎麽說也做不動農活吧?


    這倒是個問題,許雲歌隻是單純想著地不能荒了,現在想不出賺錢的辦法,可一家人總得生活,種地她會是會,可那是建立在現代機械化耕種的基礎上,古代這活,楚翊說的沒錯,她的確幹不了。


    「萬事開頭難,我一會找秀華姐去問問。」


    顧家一共五畝田,挨著清水河的兩畝是土地肥沃,因為家裏境況,許雲歌並未打算和村裏其他人一樣,全都種些玉米、小麥,這兩畝地她選擇了生長周期較短的蔬菜,隻在村東頭留了三畝田,種了一家人的口糧。


    要種地得先犁地,王大全說是可以把家裏的耕牛借給許雲歌,可他這兩天攬了活計,沒法子幫忙,許雲歌瞧著被拴在院子裏的老黃牛發愁,小孩子倒是不犯怵,和甩尾巴的老牛互瞪。


    「楚翊,我說你應該會犁地吧?」她遲疑地向身畔之人開口。


    許雲歌不是個好打聽的人,她一直以為楚翊也是清河村的,可仔細想想這家夥的言談舉止似乎不像是普通農家出身。


    楚翊很乾脆地搖了搖頭,這樣一來許雲歌的好奇心湧了出來,「我說你家裏到底是幹嘛的?」


    楚翊沒說話,眼睛望著不遠處的景山,眼裏的光明明滅滅。


    許雲歌頭一迴見他那副玩世不恭的麵龐換了這麽嚴肅的表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


    「喂,你這麽盯著我好像不是很合適?」楚翊迴過神,嘴角彎了彎。


    許雲歌一陣尷尬,正待發作卻又聽見他說:「犁地嗎?可以試一試,小時候見爹娘做過的。」


    許雲歌打算先把河邊那兩畝地犁了,她領著兩個孩子去地裏拔草,剛入春下過幾場雨,又臨近河邊,土壤鬆軟,問題應該不大。


    在拔草的時候,許雲歌還發現了不少可以食用的野菜,家裏那兩個小的又能大飽口福了。


    等到下地那日,她起了個大早,做好了飯,又把剩下的乾糧用籃子裝著,還裝了不少水,準備就緒後才把兩個孩子叫醒來。


    可兩個孩子端端正正地在桌子邊坐了許久,都禁不住喊餓了還不見楚翊過來,她看了天邊的日頭,歎了口氣,吃飯的時候最積極,可真等到要幹活了,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喂飽兩個孩子,把籃子交給顧知軒提著,許雲歌從樹樁子上解下牛繩,嘴裏唿喊著跟王大全學來的號子驅趕著老牛,牛背上的褡褳還裝著她買來的種子。


    一路上她膽顫心驚,生怕這頭牛尥蹶子,不過似乎這擔心是多餘的,黃牛頂多也是停下來在路邊啃兩口青草,又聽話地朝前走,好不容易到了地裏,卻看見地頭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彎著腰,不知道在忙活什麽。


    是楚翊!許雲歌心中納悶,這個吃貨一大早沒來蹭飯,跑到地裏來做什麽?


    「你們來了。」許是頭一迴下地幹活,楚翊不僅衣服下擺上滿是泥土,就連那張臉也沒能幸免。


    許雲歌噗嗤一聲笑了,他站在地頭的水渠裏,挽著褲腿,衣衫鬆垮的模樣,狼狽得有些可愛。


    「你這是……」


    「昨天家裏沒人,我可是餓了一整天,這不一大早來地裏堵著。」說罷又慣性地摸了摸鼻子,理所當然地摸了一鼻子土。


    許雲歌的笑就沒能停下來,她抬眼看著楚翊,眼中調侃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你說,你再說!


    「好吧,我聽說菜地撒了種子就要澆水,把這渠給你清一清。」


    他的聲音很低,許雲歌豎起耳朵才聽了個清楚,心弦猛地一顫,注意力一被轉移,手上的勁不由自主地放鬆了,牛突然哞了一聲,邁開步子跑起來了。


    她顧不上深想,一跺腳,衝麵前的人說:「還愣著幹什麽?不快追。」


    小孩子忙著避開這龐然大物,兩個大人撒丫子在後麵跑著追,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楚翊踩住了繩子,半跪在地上死死地將牠拉住,許雲歌過來搭了把手,他才能站起來,不過這形象,哎,不提也罷。


    兩人好不容易套上犁,擺弄了兩下,搞清楚了操作方式,扶著鐵犁上麵的把手控製方向,犁嘴入地淺了要及時調整,雖說土質鬆軟,可到底是兩個生手,把這兩畝地犁完,日頭已經開始往西移了。


    許雲歌忙把在河邊玩耍的兩個孩子喊過來,給他們倆分了一小塊區域,讓他們自己學著撒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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