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總編的寧安三十多歲,同樣留過洋,歸國之後屢屢受挫,最後傾其所有創辦了這家報社。


    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揭露當局的黑暗,為老百姓發聲,宣傳新思想。


    但是一路走下來,因為報紙內容的單一性,和新思潮的特點,隻有學生會買,每天一萬來份的報紙還賣不完。


    為了心中的夢想,他這個總編又是編輯又是審核又是業務員,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才能勉強維持運轉。


    能多一份廣告收入,他的壓力就會小一點,柯樂說的話,他根本不信,他知道這個時候再僵持下去,會毀了這個年輕人。


    不再與柯樂多言,提著自己的公文包帶著柯樂就出了門,他知道柯樂這個年紀容易衝動,吹牛不打草稿,是個年輕人都會犯這種錯誤。


    特別是在做成了一件事情後,有了業績,更會膨脹,他帶著柯樂出來,就是給柯樂一個台階,畢竟寶心堂那個新聞,柯樂在前期收集素材發揮了極大的作用,這麽大的新聞,也導致原本賣一萬份報紙都很困難的報社,那天賣出了十萬份。


    光是這份功勞,柯樂就有資格成為報社的正式員工。


    隻不過吹牛這個事嘛,還是得私底下聊聊,給柯樂保全顏麵,不至於以後總有人拿這件事嘲笑他。


    出了報社,兩人上了一輛黃包車,走了五六分鍾,已經離開了報社可以看見的視線範圍。


    寧安才叫停了黃包車,給了柯樂一塊大洋道:“今天放你一天假,迴去好好休息,醉過酒之後是個人都會有些思路不清晰,休息一天就沒事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等柯樂阻攔,寧安已經上了另一輛黃包車揚長而去。


    心裏一直忐忑不安的柯樂給了車錢,下了車茫然四顧不知道該去哪,他很感激總編寧安給了他台階,但是這種被戳穿謊言的感覺讓他很難受。


    秦海的確答應了,他隻是說漏了嘴才吹的牛。


    柯樂悶悶不樂,不想迴家,也不想去報社,他覺得很丟人,冷靜下來的確是自己不該胡亂吹牛。


    要真的總編跟著他去了雀舌樓和秦海當麵核實,子虛烏有的事情一下子就被揭穿,到時候自己的名聲可就臭了,披上一張不誠實的皮,以後誰還敢要他?


    唉聲歎氣走走停停,漫無目的的一直走一直走,忽然腳底下傳來一股鑽心的疼,低頭一看,一根長鐵釘直接穿透了他的腳掌。


    看見鮮血冒出的那一刻,柯樂整個人都有點暈,還好身邊路過一個黃包車,也不知道什麽原因,腦海裏隻記得如意醫館四個字,告訴給拉扯的夥計,剩下的隻有疼。


    此時剛到十點,秦海已經起床,正在小院裏吃早飯,招娣一路小跑來到院子,說道:“東家東家,有個胖子腳上紮了洋釘,還說認識您。”


    秦海哦了一聲,幾大口喝掉碗裏的粥,又掰了一塊饅頭塞進嘴裏,擦了擦手才跟著招娣進入醫館之中。


    當秦海看見柯樂的樣子時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是和人打架了,還是造劫了啊?”


    柯樂一見秦海,眼淚唰的就流了出來,委屈巴巴的把早上的事兒說了一遍。


    秦海一邊聽柯樂說話,一邊給他處理腳上的洋釘。


    這種傷一不小心就會得破傷風,細菌感染還特別嚴重,秦海先用銀針將其局部麻醉,取出洋釘後用特製的藥粉給貫穿傷口撒進去,然後用特製的藥水清洗感覺,最後再塗上昂貴的金瘡藥粉。


    腳傷處理好,柯樂的講述也結束了,給其纏上紗布,又讓白芷給抓了一服藥,叫了輛黃包車將其送迴家。


    秦海沒有對柯樂所說的事情進行任何評價,隻說讓他先迴去休養兩天,三天後他會親自去報社打廣告。


    柯樂千恩萬謝的離開,秦海洗完手,將白芷、秋淑雲和沈竹欣叫了出來說道:“明天義診結束給你們放兩天假,再來的時候會很忙,你們休息好,別到時候因為生意太好說我虐待你們。”


    對於白芷來說無所謂,秋淑雲和沈竹欣根本不相信三天後會有多忙,倒是很開心能夠多兩天假期,拉著白芷嘀嘀咕咕說去哪裏玩哪裏玩兒。


    招娣和婉寧賊頭賊腦的湊在一旁,希望能帶上她們倆一起。


    秦海見幾個女孩子湊在一起嘀咕,莞爾道:“京師逢三四五七八九十有廟會,逢三土地廟我的辦義診,七八的護國寺和九十的隆福寺人不多,逢五六的白塔寺最好玩,後天我帶你們去白塔寺玩兒,下午去西城太平街吃東來順,晚上去開明戲樓看西洋電影。”


    眾人一聽秦海帶他們逛廟會,一個個興奮的嗷嗷叫,隻要秦海在,她們那點可憐的月錢就能安穩睡大覺了,到時候敞開肚子吃就夠了。


    說到東來順和開明戲樓,婉寧、白芷、招娣隻知道一個是吃東西的地方一個是看戲的地方,至於吃的是啥,看的是啥,她們就不懂了。


    婉寧最好奇,特別是對吃的格外在意,眨著大眼睛很期待的問道:“東來順是什麽?能吃嗎?是吃東來,還是吃來順?”


    跟著父親去過兩次的沈竹欣吧唧了幾下嘴,防止快要流出來的口水,解釋道:“京師最有名的羊肉館之一,和正陽樓一樣,想吃涮羊肉首選就是這兩家,我都去過,不過感覺正陽樓的菜品一直都是老三樣沒什麽改變,東來順不僅有涮羊肉,烤炸炒冷樣樣齊全,特別是白皮糖蒜和芝麻餅,還有炸糕和核桃酪簡直絕了。”


    秋淑雲也去吃過幾次,每次剛吃完迴家就會期待下次什麽時候去,隻要一想到羊肉片哈喇子就直往外竄。


    開明戲樓秋淑雲也去過好幾次,介紹道:“開明戲樓可是大人物常去的地方,平時的時候放西洋電影,但是那些京戲大家都會選擇在那裏開專場,如梅蘭芳先生就在那裏開過好幾次專場,就連大文豪周樹人都經常去看戲,至於西洋電影嘛,不怎麽好解釋,簡單說就是用機器把人物記錄在裏麵,然後在一張幕布上播放出來,到時候看了你們就知道是什麽樣的。”


    秋淑雲和沈竹欣你一眼我一語,就連最恬靜的白芷都產生了不少興趣,幾個小孩兒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門口突然出現了幾道身影,見有人進來,秦海揮了揮手示意婉寧她們去藥房那邊聊。


    幾個小孩兒剛走,門口的屏風後麵就出現了一位身披純白色貂毛披肩,一身西洋短襯長裙的女子,以及兩個丫鬟兩個護衛。


    秦海走到診台旁邊,朝門口的方向抱了抱拳:“貴客臨門,在下眼盲,不方便迎接,還請貴客見諒。”


    說話間秦海已經打量了幾人一遍,都很健康,除了一些小毛病,並沒有什麽大礙,無事就醫,不是來找茬的,就是來搞事情的。


    為首的女子走到診台前居高臨下瞥了眼秦海,身後丫鬟手腳麻利的掏出手絹擦拭了一遍椅子,女子有點嫌棄的哼了一聲才坐下,翹著二郎腿點了支煙很傲嬌的說道:“我剛來京師不久,感覺渾身不自在,大抵是病了,聽說你醫術高明,慕名而來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那麽神,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若治不好我,你這家醫館明天就會變成廢墟。”


    女子言罷,身後的護衛故意抖了抖腰間別著手槍的槍套,擺明了在示威。


    秦海有些尷尬的撇撇嘴:“太太健康的很,我這裏廟小,還請太太高抬貴手,放在下一馬。”


    “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空手走,這病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話音未落,護衛的槍已經對準了秦海,端著茶水剛進門的深田見狀差點暴起殺人,還好秦海咳嗽了幾下將其阻止。


    “太太這麽說的話,我覺得太太不僅病了,而且還有大病,不知道在下看的準不準?”


    女子聞言眉毛輕輕一挑,對著身後的丫鬟和護衛說道:“我就說吧,我肯定是生病了,你們都聽見了,這可是大夫說的,不是我自己亂說的吧。”


    護衛放下槍,迅速點頭稱是,兩個丫鬟也說自打來了京師,太太就不舒服,原來是真的生病了。


    看著眼前四人睜著眼說瞎話,秦海手指在桌麵上叩了兩下,示意深田不要輕舉妄動。


    賤人天天見,今天這位當屬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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