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迴到隊裏,等著土匪們放行。


    “你想叫我學著點什麽?”阮少遊湊身過來,就是見不得他這副正經模樣,猛然抬手去捏他臉。


    嵇宜安下意識躲了一下,沒想到阮少遊預判了他的預判,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飛快地摸了一把他臉,舉止輕佻。


    “少掌櫃”嵇宜安麵露無奈,“別來鬧我了,謔謔別人去。”


    阮少遊背手吹著口哨,不動作了。


    嵇宜安望向林中,顯然以他鏢頭之能,發現土匪們的小動作不是難事。


    而阮少遊一邊屈膝坐著,眼看向沈老二那,前頭遲遲攔著,鏢師們還在協商。


    “得把大家叫過來。”嵇宜安叩指敲著青石,陷入沉思。


    阮少遊耳朵一動,笑了下。“沒問題。”


    過了會兒,嵇宜安就站起身來大聲喊道:“如果哪天我不在了,鏢局真被你二叔接手,少爺你該怎麽辦!平常我也不說你,但如今難得出來走鏢,你還是要多學學。”


    “你這輩子都是同仁鏢局的嵇大鏢頭,還想去哪?”阮少遊漫不經心迴應道,“你如果敢走,我就把你腿打斷。”


    兩人不約而同都帶了點假戲真做的意味,小六聞聲來,嘀咕道,“到底誰把誰腿打斷啊。”


    “好啦鏢頭,少掌櫃才十七,您也別太逼他。”


    “少掌櫃您就跟著學學,不是壞事。”


    周圍鏢師都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句,開始勸和起來。


    眼見人都聚了過來,嵇宜安暗暗比了個手勢,指向林間,眾鏢師怔愣間明白過來,又狀不經意地散了開去。


    他再扭頭看向阮少遊,低聲道,“做得可以的。”


    “說什麽混話,”阮少遊與他對視間,揚起唇角,“本少爺還沒做過呢。”


    “......”


    山雨欲要重來,黑雲壓著山林。


    嵇宜安抬頭望了望天,估算時辰。


    “按照約定,你們該放行了。”


    “諸位見諒,”沈老二卻拱手道,“我們也確實需要這筆銀子,恐怕要得罪了。”


    風煙散去,隱跡潛蹤之人驟然從兩邊樹林中躥出,數百來匪賊前持刀,後搭弓,嵇宜安猛然迴頭,眾鏢師紛紛護在車馬前,抽出刀劍。


    阮少遊扇子一轉負手去,垂眸望四周。


    一時之間,冷光閃過,氣氛劍拔弩張,嵇宜安看向沈老二,拱手道。


    “如果二當家不滿,今年同仁鏢局可以再交一份買路財。隻是我們走鏢以和為貴,三分保平安,還望二當家通融。”


    沈老二卻笑著揚了揚手,“對不住了,嵇大鏢頭。”


    嵇宜安拳頭緊握。作為鏢師,其實最不願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麵,他作為鏢頭,職責就是帶弟兄們平平安安地迴去,可一旦打起來,就免不了流血與犧牲。


    “少爺,你先往後退。”


    “退個屁,合著本少爺不是鏢局裏的人?”阮少遊淡淡望著,“我倒是想看看,劫鏢是個什麽陣仗。”


    “……那你照顧好自己。”


    嵇宜安微偏頭,小六與他目光交匯間,大喊:“眾兄弟一起!”


    霎那,鏢隊陣勢一變,鏢師齊齊衝了上去,眾人呐喊著廝殺在一處,然而高處冷箭飛咻而過,鏢師們雖然早有防備,雙拳難敵四手。


    沈老二已經往後退去,身邊十餘土匪圍了上來。他主意打得好,嵇宜安武功雖高,卻寡不敵眾,隻要讓他分身乏術,劫鏢走人自然不是難事。


    “呆葫蘆,”阮少遊錯身間手中轉扇,拍了拍嵇宜安胸膛,“不如擒賊先擒王。”


    他轉腕甩出飛爪,長索一抽,爪尖驟然抓上沈老二左肩,嵌進肉裏。


    “啊”沈老二吃痛慘叫,卻擺脫不得,袍裾翻飛間,阮少遊借著一身好輕功,腳踩匪賊肩頭而過,趁勢拉近。


    扇緣出利刃,鋒芒畢露。


    “少遊!”嵇宜安心中擔憂一咬牙,左右挽花間上步點劍,馬步一挑與十餘匪賊打了起來,誓要直破重圍。


    “以命護鏢!”


    “眾兄弟衝啊”


    戰局一下子打響開去,眾人皆戰得如火如荼,吳老七早得沈老二授意趁機開箱,訇然,貨箱從車上摔落,果真是白花花的銀子散亂一地。


    舞著刀劍打架的匪賊們個個眼都直了,幾個攔著鏢師,幾個收攏銀子裝箱去。


    阮少遊正纏鬥間,瞧見這副局麵眯起眼。他將飛爪收迴手中,轉扇一式迎風穿袖,挎拳砸頭去,大刀近身來,他又擰腰打向下頷,一個縱步輕功上樹,扇底轉出飛針。


    沈老二忙轉刀打下飛針,手指著阮少遊怒吼道,“你這人怎麽迴事,打架都打得花裏胡哨!”


    嵇宜安聞言一劍劃過匪賊的喉間,趁著間隙,抬眸看阮少遊,隻見他腳腕勾著樹。


    “嘿”阮少遊吊在樹上,朝他揚了揚手。“呆葫蘆,學著點。”


    十七歲的少年郎,意氣風發,傻不啦嘰。


    沈老二飛身大刀砍去,阮少遊又騰起輕功,腳尖點過樹枝,直奔嵇宜安而來。


    嵇宜安猛然抬手攥住他手腕,錯身間阮少遊一個空翻,鞋底利刃劃過持劍而來的匪寇胸膛,狠踢一腳踹開,他矯健落下,與嵇宜安抵背相戰。


    一時之間,圍著的十幾人都莫敢近身。


    “看起來不是一般土匪,”阮少遊懶散貼著他臀,眉毛一挑,“銀子讓給他們,失鏢的責任我來扛。”


    “不行,我們走鏢最重要的就是護住雇主的貨物,鏢絕不能丟。”嵇宜安迴答的語氣堅定萬分。


    阮少遊話一噎,匪寇又衝了上來,他飛身甩扇與他們纏鬥一塊,嵇宜安踏步前刺去,牢牢守住後方。


    阮少遊看有幾個混在土匪裏的人身手,分明經過極為有素的訓練,包括那個沈老二。


    以小見大,管中窺豹,真正要劫鏢的絕不是青雲寨裏的匪寇。


    一旁,幾個匪寇抱起那箱銀子就往山林裏跑,嵇宜安要追上去,卻被阮少遊攥住了手腕。


    眾人還要再衝上去,全被阮少遊攔了下來,不許他們再追。他神色堅定,淡淡看向山林間。


    “別追了,讓他們一箱銀子。”


    “少掌櫃你瘋了吧,說什麽胡話。”一個鏢師嚷嚷起來。


    “對啊,打這麽多年沒在怕的,都給爺衝!”


    “追什麽追,本少爺又不缺銀子,賠錢就是。”阮少遊不緊不慢出聲道,誰也不知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嵇宜安的臉色沉了下來。“銀子再多,也不是這個花法。”


    “嵇鏢頭,你信我嗎?”阮少遊看著他,“信我就迴去。”


    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全是抱怨,嵇宜安沉沉望著阮少遊,最終轉身抱劍上車去,一言不發。


    小六見狀知道現在追人也晚了,趕忙喊鏢,鏢師們議論紛紛的,又收拾收拾騎上馬去了。


    車軲轆吱呀呀地轉著,鞋履踩在枯葉上,阮少遊看了看四圍跟著上了車,和他挨在一起。


    “生氣了?”


    嵇宜安偏頭躲去,阮少遊幹脆捏著他下巴轉過來,用最硬的動作說出最軟的話,“好安安,我錯了。”


    嵇宜安打掉他的手,長歎一口氣,卻還是沒責怪他。“你啊,再厲害的土匪也是土匪,我們作鏢師的,職責便是從這些草莽手中護住鏢,即便打不過,也得拚死衝上前。”


    阮少遊欲言又止,這呆葫蘆一根筋認死理,怕是聽不進勸。


    身旁,有鏢師打馬過來。


    “我再想法子幫你把銀子追迴來?”阮少遊問道。


    “算了,”嵇宜安無奈搖了搖頭,“這事也不能怪你,你對於走鏢所知不多是我之過,等迴去了我自去領罰。”


    阮少遊迴神來,看向他低笑道:“不生氣了?”


    “不曾生氣過。”


    “那就行。”阮少遊一把拍下他手,哄好了人又是另一幅麵孔。他扯過一旁馬匹韁繩來,踩蹬上馬。


    “你去哪?”嵇宜安起身來。


    “既然快下雨了,本少爺就先行一步,”他忽然揚起唇角,朝嵇宜安招招手,“前邊驛站等你們。”


    “等等,走鏢時候擅自脫離隊伍是大忌!”


    然而已經晚了,阮少遊揚鞭落下,一人一馬奮蹄踏過泥濘路,直越過鏢隊疾馳而去,“駕!”


    嵇宜安話音未落,望著鮮衣少年策馬漸行漸遠,又好氣又好笑。


    “這少掌櫃……”


    “算了,隨他去吧。”嵇宜安輕歎口氣,又坐迴原位。


    少遊自幼是個有分寸的,雖在外頭總是一副輕狂不羈的樣子,到底不會胡來。


    阮少遊騎到前頭迴看一眼,策馬拐了個彎,他在隱秘之處拴住韁繩後,卻是運起輕功,飛身徑直向土匪寨而去。


    第3章 換衣裳


    “快點,動作麻利點。”


    沈老二走在前頭,後麵兩人抬著銀子,上百號人浩浩蕩蕩圍著走,一邊偵察四圍。


    阮少遊斜倚在樹上,摸著下巴看去。


    這麽多人劫鏢去,卻隻扛了一箱銀子就跑,他雖無太多經驗,卻敏銳察覺到這件事有不對之處。


    他看了眼四圍,腳踩枯枝悄無聲息下樹。


    青雲寨建於險峻地勢,隻要守住天險便難進犯,因此官府幾次剿匪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瞧不見成效。


    此刻某土匪出隊來,在樹下解決三急,阮少遊還算體貼地等他解決完,才從後頭一把打暈,拖入林中。


    沒過多久,一個俊朗的土匪從林子裏出來,他往臉上抹了幾把,略有些嫌棄了摸了把衣服料子,還聞了聞上麵的汗臭味。


    “嘔”


    另一邊,沈老二帶人進入寨中,銀箱被沉沉丟在空地上,沈老二搓了搓手,看著迎麵走來一個魁梧大漢,扛著把環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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