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碌到了晚上九點才堪堪寫完了給林伊的國貿工作詳情書,自從我參加工作以來還是頭一次主動加班到了深夜。而關於建廠這塊的工作方向我準備後天再寫。畢竟明天有所謂的“迎新儀式”嘛,不去白不去。


    站起身來,走到辦公桌旁邊的大落地窗前,俯瞰著曾經被我仰視的建築如今都在我的腳下,連綿不絕的燈光纏繞在了整個東三環,也讓一絲絲漣漪泛起在我的心海。


    下午的時候,很多在會上露過臉的中高層領導都來和我打招唿,財務部、人事部、技術工程部、采購部等等……我熟練地對著他們露出職業化的微笑,認真聽著他們違心的諂媚,看似親熱的噓寒問暖,然後又在閑聊了幾句之後,起身將他們送出辦公室,臨別再說上一句:多多關照。


    他們當然不是來向我示好的,而是來試探的。試探我的態度,試探我的虛實。而接連來到我的辦公室的他們更讓我相信,今天會議上王可龍的吃癟一定讓他們感受到了某種信號,這種信號來源於林伊的強勢,來源於我的專業。


    其實我也沒有多專業,可是敢於當麵讓王可龍下不來台,就意味著我的立場非常明確。依連的天平似乎因為我的加入有了一點的傾斜,而這一點就足夠這些人再次將剩餘的籌碼捏在手心,隨時權衡著天平兩邊到底應該在哪裏下注。


    離開的時候,我撿起腳下那枚螺母,把它放在了我辦公室的門前。路過林伊的辦公室,磨砂玻璃門後的燈光還在亮著,我猶豫了片刻,沒有去打擾屬於她的安寧,快步離開了公司。


    ……


    此時的地鐵上依舊人滿為患,我一隻手扶在把手上,另一隻手的手指停留在了花知暖的頭像上。


    地鐵快要到站的時候,我終於給她發了條微信:


    “暖兒,最近比賽怎麽樣?”


    其實我知道她最近的比賽情況時好時壞,可是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以這種方式開場。


    “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過了很久,花知暖才迴了我的信息。


    “怎麽會,主要是怕打擾你訓練嘛。”


    “說吧,什麽事?”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我覺得有些冷冰冰的,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我依舊能夠感受到她的壞情緒。


    “明天有時間嗎?”


    “怎麽了?你要來找我嗎?”


    “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歡樂穀玩啊?”


    看到這句話之後的花知暖立刻打了個電話過來:


    “念兒,你怎麽突然想帶我去歡樂穀玩呀?”


    “那個,我這不是換了個工作嘛,公司領導說給我辦個迎新儀式,所以最後決定一起去歡樂穀玩,我就想著帶幾個朋友,就想到你了。”


    電話的那邊沉默了半晌:


    “那你現在的工作還會離開北京嗎?”


    “一般不會,最多就是出差,辦公地點還是在北京。”


    “哦,”花知暖淡淡地迴道,“你領導很年輕嘛,幾個同事啊?”


    “額,”我撓了撓頭,說道,“隻有我一個。”


    “what?”花知暖驚唿了一聲,接著問道,“你領導男的女的?”


    “女的。”


    “嗯……待會兒把集合時間告訴我,明天見。”


    “暖兒,那個……”


    “嘟嘟嘟……”


    我呆呆地聽著手機裏的忙音,沒等我再問問她的近況,她便掛斷了電話。


    “這丫頭。”我抱怨了一聲,下了地鐵,來到小區門口的小賣部。自從某位神仙大姐一紙訴狀告贏了迪士尼後,北京歡樂穀就可以帶零食飲料了。我買了些可樂雪碧,薯片餅幹之類的放在包裏,然後迴到家簡單洗漱了一番就躺在了床上。


    說起來,北京也算待了好多年了,真就沒幾個朋友可以叫。我看著微信好友的通訊錄從上翻到下,從下翻到上,隻有薛淩和秦時雨兩個名字落在了我的眼中。


    秦時雨是林伊的朋友,我自然是沒有資格代替她去邀請的;而老秦也不能參加,所以薛淩這邊我想叫上她一起卻也不太方便。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純子那張可愛的麵孔,隻可惜,我沒有她的聯係方式……那些初中同學、高中同學、大學同學我更是沒什麽聯係,甄尹與我們的關係又有些微妙,尤其是那次一起玩過劇本殺後,我更是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了……


    哎,我混得也真夠失敗的。


    我有些失落地放下手機,卻收到了一條微信。打開一看,是薛淩發來的:


    “賈念,我聽老秦說你入職依連公司了?”


    “是的,今天剛入職的。”


    “怎麽突然換工作了,之前也沒聽你說起過,怎麽迴事啊?”


    我怔了下,這才發現,原來在我身邊知道我從泰安離職的原因的隻有林伊一人。既然已經離職了,那些惹人心煩的原因也就沒必要拿出來再提了。我隨手迴道:


    “原來的公司幹不下去了唄,正好林伊這邊開出來的條件很不錯,我就過來了。”


    “你們,冰釋前嫌了?”


    薛淩的話讓我不知該怎麽迴答。與其說是冰釋前嫌,不如說在與林伊相處的這段日子裏,時間真的將當初的那份憤恨漸漸磨平了。最近每當我不自覺地再次想起高二的那個夏天,我好像真的沒有那麽痛苦了,至少在麵對林伊的時候,我能夠保持一份平靜的心情,而這顆曾經飽受折磨的心髒,也不願再次體會過去的感覺。


    我迴道:


    “也不是,就當正常上下級相處吧。總停留在過去也挺沒意思的,畢竟她也沒有真的把我怎麽樣。”


    薛淩那邊似乎陷入了沉默中,良久,她才迴道:


    “嗯……依連的待遇確實很好,你現在又是依連的高層領導,看得出來,她對你很好。加油吧,別辜負她。”


    “她也就是利用我當她的排頭兵呢,沒什麽好不好的。放心吧,現在的我肯定全力以赴,一大堆工作等著我做呢。”我不屑地迴道。


    “賈念,我很高興你能從這麽多年的頹廢中振作起來。林伊做到了我沒做到的事情,我很感謝她。”


    “可別感謝她,資本家的手段可多著呢,沒準兒哪天就給我踢出依連了呢。”


    薛淩發來了一個無語的表情,接著說道:


    “你呀,別這麽揣度人家……算啦,不說了,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得上班呢,從你家到依連路程可不近。”


    我接上她的話頭,問道:


    “那你呢,明天忙什麽呢?”


    “明天我得出差了。建廠的事情我聽老秦說已經進入正軌了,吳老師到時候會把學校的一些重點實驗項目放在新建的廠區裏,校企聯合也就順理成章得多了,很多事情暫時不用我再操心了,所以我得專心搞我的課題了。”


    聽到她說自己明天要出差,我既失落又慶幸,失落於不能和她一起去歡樂穀玩,慶幸我不用陷入是否要去邀請她的矛盾中。這樣的情緒讓我有些掙紮,什麽時候我與她好像已經漸行漸遠,她有她的學業,我有我的工作,曾經的朝夕相伴如今想來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的情緒低了下去,繼而覺得家裏有點涼。安裝在廚房的壁掛爐已經被我調到很高的溫度了,可是我還是感覺不夠暖和,不知道北京的冬夜什麽時候已經這麽冷了。我裹著被子,想起了老家的冬天,可是老家的冬天有沒有這麽冷,我卻又記不清晰了,想來一定是老家的冬天沒那麽冷,所以我才感覺北京的冬天格外寒涼吧。


    我又囑咐了薛淩幾句,勸她注意身體,不要太累,然後兩個人的對話截止在了互道晚安之後。


    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我忽然想起來還沒有告訴林伊要給花知暖也訂一張票,趕緊在微信上斟酌了一下文字,寫道:


    “林伊,你睡了嗎?”


    好吧,這句話好像也沒什麽可斟酌的。


    發完這句話,我放下了手機,等待著林伊的迴複。也許是今天太累了,我有些昏昏欲睡。在半睡半醒之間,我終於收到了林伊的迴複:


    “還沒有,怎麽了?”


    怎麽了?好奇怪的問題,每當一個人的迴複是怎麽了的時候,往往代表著對方此刻的心情可能有一些欠佳。我可不敢撩撥大boss的神經,趕緊迴道:


    “明天我帶個朋友過來,你訂票了嗎?”


    “哦,差點忘了。那你把你朋友的身份證號發我吧,現在訂票還來得及。”


    “好的,稍等。”


    我從相冊中翻出了很久以前偶然一次和花知暖出去上網的時候拍下來的身份證照片,把上麵的身份證號碼寫下來發了過去。不一會兒,林伊迴道:


    “好了,我訂的是白天場的票,明早十點歡樂穀門口集合,別遲到。”


    “ok,那你早點休息吧。”


    “嗯。”


    我有些詫異,女生好像都喜歡用一個嗯字來表示肯定。花知暖如是,薛淩如是,林伊亦如是。我有些竊喜,這麽看來,我應該是發現了女生的某種社會特性,是不是可以列入社會學的女性報告中了啊。


    不過我沒時間再沾沾自喜於這項“世紀發現”了,趕緊給花知暖發了條微信,果然,知道了集合時間後的花知暖迴道:


    “嗯。”


    好好好,都喜歡嗯是吧?那我也來,於是我也給花知暖寫道:


    “嗯。”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丫的,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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