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過午飯,吳清雅還有事情要處理,就先行離開。


    舒諾這個總經理助手,本來就是她閑得無聊給自己弄的崗位。


    既然顧言哲這個總經理都不置一詞,公司全員也就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公司還流傳出她是關係戶的說法,不然哪能光拿工資不幹活。


    她對此充耳不聞。


    說她是顧言哲小蜜她都不在意,何況給貼個金標簽,當關係戶?


    舒諾慢吞吞地又吃了會兒東西,然後接到了梁老爺子的電話。


    老爺子七十好幾,老太太也奔七十了,身體依舊健朗。


    “姥爺?”


    “趕快過來一趟,你爸出事了!”電話裏,老爺子聲音焦慮。


    舒諾不高興地皺起眉頭:“他又想幹嘛?”


    這幾年為了不讓他去騷擾自己那個蠢媽,她給他在豐縣置辦了個兩室一廳的小屋,一個月給伍仟生活費。


    最開始舒中華還和她反複橫跳,她直接就把生活費拉到了當地的最低工資標準,一千。


    反複掰了幾次手腕後,舒中華才終於認清了現實。


    舒諾已經不是那個由他拿捏,靠他過活,少不更事的丫頭。


    他低頭後,舒諾才又把生活費恢複成了伍仟。


    彼此之間除了生活費,再無聯係。


    “哎,聽你媽說他腦溢血進醫院了。”老爺子著急地說:“正在醫院搶救呢!”


    舒諾愕然地站了起來,有瞬間的茫然。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知道了,我馬上安排。”


    她坐迴位置上琢磨了片刻,才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開車來接自己。


    上一世,自己這個爹是怎麽走的呢?好像也是在牌桌子上和幾個人賭得昏天黑地,在熬了一天兩晚後,成功把他自己送進了天堂?


    她迴去參加追悼會,結果被梁曉歡和十幾歲的舒可樂追著又打又罵,逼她拿錢出來吧?不隻是他們,所有親戚都在對她指指點點,仿佛舒中華的死是她這個女兒造成的那樣。


    嗬!那噩夢一樣的記憶!


    不曾想,這輩子舒中華的人生軌跡居然出現了偏差,提早了十來年就腦溢血?


    約莫二十分鍾後,司機到餐廳門口接到了她。接著轉道去田園錦繡接上老爺子、老太太,舒可樂。


    她又找到薑瑤瑤交代了幾句,然後一行人匆匆往豐縣趕。


    半路上顧言哲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出了什麽事?”


    “我那不省心的爹腦溢血進醫院了。”舒諾捏了捏眉心,語氣煩躁。


    “我去聯係一下。”顧言哲說完掛斷了電話,但很快又打了進來:“醫生說腦溢血這種情況,建議不轉院,轉院的風險太大。”


    “嗯,多謝顧哥。”


    顧言哲在電話裏嗤了一聲,掐斷電話。


    梁老爺子和老太太坐在中間兩個獨立的位置上。


    舒諾和舒可樂則坐在最後一排。


    自學校出來就一言不發的舒可樂突然扭頭看向她:“姐,爸爸沒事的吧?”


    小小少年眼裏寫著擔憂。


    他如今已有十歲多。


    模樣揉合了梁曉歡和舒中華的優點,出落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如白雪驕陽,清風明月。


    在梁老爺子夫婦和舒可欣的嗬護下,少年沒有沾染上輩子那些糟糕的惡習,品學兼優,品行端正,性格堅毅,深得大家的喜愛。


    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喜歡也就有人厭惡。


    舒可樂卻處理得很好。不會意氣用事,戒急戒躁。


    別人是梗著脖子往前衝的那個,而他卻完美地掩藏起自己,運籌帷幄。


    他從不在舒諾麵前掩飾自己的想法,那些稚嫩又陰間的想法經常讓她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事甚至懷疑舒可樂是不是被人換了芯子。


    這樣一個腹黑機智的娃,上輩子怎麽那麽容易就死掉的?


    “姐?”少年固執地看著她。


    “我不太清楚,要看手術情況。”


    她打心底不喜歡舒中華和梁曉歡,但從沒想過把這種觀點強加在舒可樂身上。


    父母對自己的輕視是真的,對舒可樂的那點關愛也是真的。


    舒可樂不安地皺著眉頭,滿臉糾結,伸出小手揪著她的衣袖小聲說:“姐姐,你不要討厭爸爸媽媽好不好?我很想他們。”


    “誰教你這樣說的?”舒諾眼神一凜,極力忍住,才沒讓質問脫口而出。


    老爺子、老太太希望家和萬事興;舒可樂想要父母在身邊陪伴。這幾年要不是她態度鮮明的拒絕,他們心裏未必有那麽難受吧?


    舒諾自問她不是個乖順良善的人。


    上輩子沒有形成的討好型人格,這輩子也同樣沒有。


    她笑著抬手摸了摸舒可樂的頭發,懶洋洋地開口說:“你想他們就給他們打電話嘛,甚至想在他們身邊上學都可以,我沒任何意見。”


    “諾諾!”


    她話音未落,前排假寐的老爺子突然喊了一句,語氣嚴厲。


    舒諾麵色微白地抿了抿唇,置氣地撇過臉麵向車窗外。


    老爺子似乎感覺到自己語氣過重,歎了口氣,放緩聲音說:“你和十來歲的小孩子計較什麽?”


    舒可樂眨巴著眼睛,一會兒看向身旁的姐姐,一會兒又看向前排,黑寶石般清澈的眸子裏透著迷茫。


    他感覺老爺子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懂,可拚湊起來卻完全不明白!


    小小少年隱約知道自己的姐姐似乎很不滿意他剛才說的話。而他並不想離開學校,迴到父母的身邊。


    舒可樂額頭上那個傷口用了最好的祛疤藥膏,但還是留下了痕跡。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驚醒的那個晚上,母親在哭,父親在咆哮,然後將他無情地扔在沙發上……


    在這個本該無憂無慮的年齡,舒可樂很明白,身邊的三個人,才是真正將他護在懷中,為他遮風擋雨的人。


    他又扯了扯舒諾的衣角,打算道歉的時候,舒諾卻先迴頭摸了摸他的頭發,好看的眼裏帶著一絲歉意,語氣柔和:“對不起,可樂,我不該和你生氣。”


    舒可樂默了默,心裏那點小委屈瞬間翻騰,眼淚止不住滾落下來。撲哧撲哧砸在衣服上。


    “哎……”


    舒諾趕緊伸手攔住小小少年的肩膀,在他的眼淚裏敗下陣來。


    …………


    一行四人迴到豐縣,直接就趕去了醫院。


    等在手術室外麵的不隻梁曉歡,還有嚴虹媳婦宋若蘭和他兒子嚴嶼宋。


    梁曉歡眼睛又紅又腫,像兩粒核桃,估計是哭了好一陣。


    等看到老爺子和老太太出現,四十幾的梁曉歡孩子般撲進老太太懷裏,又是一頓哭。


    舒諾牽著舒可樂的手,和宋若蘭、嚴嶼宋打了招唿,問了情況後就默默地站到一旁。


    宋若蘭對舒家的事情十分清楚,自然也知道舒諾對舒中華的態度。沒有過多勸解,反倒是嚴嶼宋出言安撫。


    “不用太擔心。醫生說送醫及時,又正好有市裏的專家在這裏,手術效果可期。”


    “謝謝。”舒諾點了點頭,好奇地問:“你不是忙得很,怎麽迴來了?”


    嚴嶼宋橫了她一眼,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怨念:“某些人自己幹的好事都不記得了?”


    “我做了什麽?”


    “不是你把豐縣特產開發的任務交給我的?”


    舒諾訕訕一笑:“豐縣的父老鄉親會感激你的。”


    嚴嶼宋哼了哼:“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哎,你可別。委屈扒拉的,我騙你啥了?騙財還是騙色?”


    嚴嶼宋咧了咧嘴,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淩亂劉海下,眸光閃爍。不懷好意地低頭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歡迎啊,你是想騙點財,還是騙點色?”


    “狗家夥,你有色嗎?”舒諾無情地嗤笑道。


    宋若蘭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臉上閃過一抹愕然,隨即裝作一無所知地朝還在嗚咽的梁曉歡走了過去。


    “等豐縣這波任務完成,你是不是給我放個假?”


    舒諾吃驚:“你又不歸我管!要請假找你親爹啊!”


    嚴嶼宋雙手揣在風衣口袋裏,輕輕靠著欄杆撇了撇嘴。


    他進公司也有幾年了,看得明白。舒諾雖然在公司啥也不管,但公司的操作手段,發展規劃,甚至連產品開發都在按照她擬定的方向走。


    說她是公司的靈魂人物也不為過。


    而事實證明,她的那些奇思妙想十分有效,總是能搶占電商銷售的前端,讓後來者望塵莫及。


    至於產品種類的研發,她推薦的東西就算是不會爆火,也能維持中線。


    這簡直猶如金鑰匙在手!


    畢竟每一款產品的研發都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砸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一旦投放市場反響不好,無人問津,那就是讓人崩潰的翻車。


    【多美味】之所以走得這樣好,雖然歸功於沒有內耗,但更多的卻是麵前這位定海神針一樣的存在。


    作為豐縣土生土長的人,他知道舒可欣手裏還有個房地產公司,似乎也做得風生水起。


    這樣一個年輕、成功的女人。可她卻又隨時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像極了鄰家女孩,半點沒有鐵腕獨斷那種女強人的盛氣淩人。


    嚴嶼宋真的很想走近她試試。可惜她卻像個修行多年的木頭,渾身銅皮鐵骨包裹著,讓他不知道從哪裏下嘴!


    這一忽兒的功夫,梁曉歡已經找上了舒諾。滿眼滿臉都是怨念:“看看你這樣,你有半點良心嗎?你怎麽一點都不擔心你爸爸呢!”


    由於是在手術室外,梁曉歡說話聲音不大,卻相當不客氣。


    舒諾不冷不熱地說:“我這不是站在手術室外了嗎?”


    “你要是給他事情做,他能一天到晚在牌桌上嗎?我們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把你帶大,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們的嗎?


    如今你爸躺在手術室裏生死未卜,你連問都不問一句!這迴你滿意了吧?你是不是要看著他死,我死你才高興?我們怎麽就養了你這麽個白眼狼!


    早知道就該把你甩牆上!”


    梁曉歡氣急敗壞,劈頭蓋臉衝著舒諾一頓罵,沒有半點留情。


    旁邊的宋若蘭與嚴嶼宋聽得麵麵相覷,自覺地拉開了與舒諾母女的距離。尤其是嚴嶼宋,心裏萬分驚愕,不明白怎麽會有這樣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親媽!


    更沒想到連一向護持著舒諾欣的梁老爺子,也隻是牽著舒可樂,和老太太站在旁邊,沒有上前阻攔。


    舒諾微低著頭,任由梁曉歡唾沫橫飛噴了自己一臉。也順帶用眼角的餘光將周遭眾人的反應收入眼底。


    等梁曉歡氣唿唿地閉上嘴,她才扯了扯嘴角,從口袋裏抽出張濕紙巾把臉擦幹淨,轉身將紙巾捏成一團扔在垃圾桶,邁步走向電梯口。


    “你,你給我站住!你要是敢走,就不要認我這個媽!”


    此話一出,空氣仿佛凝固般,霎時悄無聲息。


    舒諾在心頭長歎了口氣,駐足扭頭無奈地看向那個憤怒又傲氣的女人。


    梁曉歡心頭竊喜,正要乘勝追擊,卻瞬間又被舒諾臉上浮起的古怪笑容給驚呆。


    “好。”她點頭。


    “什麽?”


    “可以。”


    “諾諾!諾諾!”


    老爺子、老太太有點慌,想要阻攔。


    舒諾衝著兩位老人家笑了笑:“我找薑縣有點事情,明天才迴禹州。”


    說完又朝宋若蘭母子示意地點點頭,就此踏上扶梯踏步,決然而去。


    “爸,媽,你看你們把舒可欣寵得!”梁曉歡氣得不行,扭頭就埋怨起父母。


    梁老爺子氣得渾身都在哆嗦,手癢了又癢,愣是忍住沒往她臉上招唿。


    宋若蘭搖頭歎了口氣。


    嚴嶼宋愕然地看向隨著扶梯下行的舒諾。發現她腰背筆挺,整個人冰冷而沉穩,猶如一個在時光長河裏沉澱過,被歲月打磨過的人。那一瞬間,她與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媽,我去看看諾諾姐。”


    他扔下一句,轉身撒腿就朝舒諾追了出去。


    …………


    夕陽已經落土,天色開始變暗。清冷的秋風穿過樹林,掀動著行人的衣角。


    醫院裏此時的人已經不多,三三兩兩地向外走著。


    舒諾不急不慢地走出外科手術大樓,朝醫院大門行去。


    她臉色有些蒼白,心裏說不出的悶。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梁曉歡的每一句話都像刀片,在她心頭反複切割,刀刀見血。


    要不是有出生醫學證明,她幾乎要以為自己不是梁曉歡親生的!


    苛責,嫌棄,還有那厭惡的眼神。


    真正……


    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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