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陽確實約了人。


    約的趙玉麟。


    雖然聯係很少,一年都沒有一次,但終歸還是在聯係。


    兩人在湖邊的酒吧碰頭。


    秋風瑟瑟,湖邊燈光璀璨,夜景撩人。


    舒緩的音樂流淌。


    酒吧外,幾頂白色的帳篷散落在寬大的擺台或草坪上。


    兩人衣著一深一淺,身量都是欣長,但趙玉麟比他更壯實些,看上去陽光開朗。往那一站頓時吸引了一票目光。


    “真是意外之喜!走,今晚高矮得喝幾個!”


    趙玉麟笑容燦爛,拍著季秋陽的肩膀,將他帶進了一頂透著暖白光色光的帳篷。


    帳篷約莫兩個平方米不到,中間擺著休閑桌椅,光線柔和,恰到好處。


    桌上幾碟肉脯,兩碟幹果,桌邊的地上已經放了件小瓶裝啤酒。


    “這麽多年不見,什麽時候迴來的?”


    “有十來天了。”


    兩人在桌邊對麵而坐。


    季秋陽臉上的冷厲也收斂了幾分,顯露出他這個年齡該有的味道。


    趙玉麟用起瓶器開了兩小瓶,推了瓶給季秋陽:“來,對吹吧!”


    “嗯。”


    兩人拿著啤酒瓶碰了碰,各下一半。


    趙玉麟這才又開口,笑眯眯地問:“這次迴來有事,還是故地重遊?”


    “有事。短期內不走。”


    “嘿,那好啊!哥們下個月結婚,你正好來給當個伴郎?”


    季秋陽微微一愣,有些難以置信:“你要結婚了?”


    趙玉麟頓時被他這語氣逗樂了:“看上了當然就得快點拐迴自己窩裏啊!”


    “恭喜。”季秋陽衝他舉了下酒瓶,仰頭一氣喝幹。


    趙玉麟詫異地盯著他看了一眼,隨即收迴目光,陪著喝光,又提了兩瓶打開。


    “急酒傷身,咱們慢慢喝。”


    季秋陽壓製住胃裏的翻騰,用濕紙巾擦了手,拿起一根牛肉幹放在嘴裏慢慢磨起來。


    “你怎麽樣?另一半呢?不會還守著一片大森林吧?”


    “也快了。”季秋陽的語氣波瀾不驚,像說無關人的事。


    趙玉麟嘿了一聲:“還以為你們這些海外精英會崇尚自由呢!”


    季秋陽低頭看著被風掀動的帳篷一角,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嘲弄:“我有什麽自由…”


    趙玉麟多少知道點內情,頓時語拙。過了不一會兒,才又拾起笑容:“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當舅舅了!”


    “舅舅?你是說丹姐嫁人了?誰?”


    “就是以前那個,柯錦唄。”


    季秋陽一驚:“那不是…”


    “誰說不是呢!真不知道她腦子裏想什麽!”趙玉麟抱怨了兩句,隨即又笑起來:“不過我小外甥女是真漂亮!比電視裏那些好看多了!”


    他說著打開手機,點開相冊遞到季秋陽麵前:“看,不是我吹的!乖慘了!要不然我也不著急結婚…”


    趙玉麟還吧啦吧啦說著,季秋陽卻猛地坐直了身子,目光死死落在手機裏的照片上,像被定魂一樣,連唿吸都緊了起來。


    “哎,可愛吧?你基因不錯,以後肯定也能抱幾個漂亮崽!”


    趙玉麟一時沒察覺到季秋陽的異樣,得意揚揚地說著就要收迴手去,卻被季秋陽一把奪過手機。


    趙玉麟:?


    “這…是你姐的女兒?”他猛地抬頭,語氣有些急促。


    趙玉麟愣了愣,理所當然地點頭:“那還有假?”


    “可是…”季秋陽自信過目不忘。趙玉麟手機裏的小姑涼分明就是舒可欣抱著的,這中間…


    “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呢。”趙玉麟突然說。


    季秋陽聽得一頭霧水:“謝我?”


    “我姐這幾年不順,幸虧你以前認識的那個小女友,她幫了不少忙。”


    “小女友?”


    “忒,忘了你在花叢飄。就是賣歌曲給我姐的那個。”趙玉麟拿起啤酒碰了碰他麵前的瓶子,喝了一口,才又接著說:


    “我姐前幾年像魔怔了一樣,嫁給那個歌手,還給他生娃,最後治病人財兩空。最後沒辦法求到舒可欣那,那家夥真是仗義,給錢又出力。才幫我姐渡了生死劫。”


    “我姐說她們本來也是認識的。但我覺得吧…那丫頭應該也是看在你麵子才出手幫忙。不然當年那歌曲她也不能因為你一句話就給出來是吧?”


    趙玉麟絮絮叨叨,也不知是不是喝酒上頭的緣故。


    聽故人說著往事。


    季秋陽眼瞼低垂,麵色淡然。可捏著瓶子的手卻不受控製般越抓越緊,心裏波濤滾滾。


    “哎,挺好一女孩子,聽我媳婦兒說至今單身。不知道什麽人才能入她眼呐…”


    “對了,咱們那個高中下周新校區剪彩,順帶校友會,你去不去?”


    季秋陽遲疑片刻,在腦子裏過了遍手裏的工作,還是點頭:“去。”


    他重迴禹州,雖然家裏給了點人脈,但他還需要擴充屬於自己的。校友會是個好去處。


    “那行,到時候我給你電話,咱們一起。”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慢慢就把桌下的一件啤酒都喝了個精光。


    原本還繃著的季秋陽暈乎乎的,整個癱軟在椅子裏,眼前晃來晃去全是十幾歲少女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笑吟吟看著他的模樣。


    離開的時候,兩人的酒已經醒了大半。


    季秋陽打算打車迴酒店,被趙玉麟給攔住了,執意要等著未婚妻過來一起送他。


    於是兩人拖了凳子在帳篷前吹著冷風。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招來好幾波加微信的小姐姐。不過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好氣,真是吝嗇!微信都不肯加!”


    “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真是帥到我心尖尖上了!長得那麽犯罪也敢拋頭露臉!真香打暈了拖走!”


    “我覺得那個穿淺藍色毛衣的好好看,笑得陽光!”


    “他們不是g吧?”


    “啊…g我也磕!”


    “!!!”


    舒諾跟著林術和趙丹蕾一起走出帳篷,迎麵聽著兩個女孩子嘰裏咕嚕錯身而過。


    她本來已經迴家,又被趙丹蕾和林術召喚了出來,商量【黑貓傳媒】的工作計劃。


    主要是林術和趙丹蕾在說,她在聽。


    無外乎要招新人,跑通告,買歌,參加綜藝什麽的。


    舒諾琢磨著腦子裏一堆堆名字,她該怎麽樣把名小花小草們推給林術?


    妖豔的,破碎的,虐心的…


    那可都是妥妥的頂流,不要多了,一樣來幾個,每個放出去都自帶鑽石屬性,簡直能閃瞎整個傳媒界!


    “哎,玉麟,你也在這裏?啊…這…季秋陽?”


    舒諾兀地站住,腦子有瞬間的愣逼。就見一頂帳篷前站起了兩個高大的身影。


    “丹蕾姐!好久不見,還是那麽漂亮!”


    這大約是舒諾遇見他後,說得字數最多的一句。聲音沉穩中透著獨有的韻律,就那麽直直地撞在她心上,疼得手指尖都在發抖。


    “秋陽,小嘴還是抹著蜜啊!什麽時候迴來的?”趙丹蕾笑嗬嗬的打趣。


    舒諾扣緊十指,左右看了看,然後挪了一步。


    “姐,你怎麽在這裏?”趙玉麟驚訝地問,顯然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地方碰到自家親姐。


    “我和林術還有可欣在這談事,哎,諾諾呢?”她說著轉身找了一圈,卻沒看到舒諾的身影,不由詫異地說:“剛才還一起出來的,怎麽就不見了?我打個電話先。”


    說著站到一旁給舒諾撥電話。


    季秋陽麵不改色,心頭卻猛地快了幾拍,手心跟著微微冒汗。要不是他知道趙玉麟不玩鬼把戲,他幾乎以為是他們在刻意安排,但……


    趙玉麟認識林術,給彼此做了個介紹。交淺言深,大家拿著天氣作伐,隨便閑聊了幾句。


    趙丹蕾那邊已經掛了電話迴來。


    “舒諾呢?”趙玉麟問。


    “她說臨時接了電話有事,就不過來打照麵了。”


    季秋陽默了默,發覺趙玉麟在看自己,於是暗戳戳迴了他一記。


    “看你們喝了不少,送你們迴去?”趙丹蕾聞到兩人身上濃濃的酒味,皺眉說。


    “不用,我給媳婦打電話,她一會兒就到。”


    “臭美!”趙丹蕾笑罵了一句,轉身看向季秋陽:“秋陽,改天姐請你吃飯,就先走了啊!”


    “好,丹蕾姐慢走。”


    趙丹蕾和林術走後,兩人沒等多久,就有人匆匆找了過來。


    是個青春倩麗,身形適中的女生,身上帶著股沉穩內秀的氣質。


    “來,介紹一下,我媳婦吳清雅,高中和我們一個學校的。”趙玉麟摟著女生的肩膀說:“後來高考和我都去了燕市。”


    季秋陽笑了笑:“弟妹,不好意思,這次來得匆忙,見麵禮下次補上。”


    “艸!季秋陽,你小子就大我兩天,好意思稱哥?”趙玉麟怪叫道。


    “大一分鍾那也是哥。”季秋陽笑得惡劣。


    “媳婦,婚禮的時候,我請他當伴郎了。”


    吳清雅愣了愣,隨即溫婉一笑:“太好了!久聞季學長大名,季學長能來,我和玉麟可是求之不得呢。”


    三人說笑著,很快上了泊在路邊的車。


    將季秋陽送迴思博雅後,吳清雅才開車送趙玉麟迴家。


    一路上吳清雅朝副駕上的趙玉麟看了又看,見他昏昏沉沉的樣子,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追問。


    倒是他似乎打了會兒瞌睡後,酒醒了不少。


    “媳婦兒,季秋陽和舒諾的事情,咱們以後就別操心了。”他說。


    “為什麽?”


    “季秋陽也快結婚了。”


    “今天咱姐不是把舒諾約出來,打算給他們製造個偶遇嗎?舒諾直接躲了。”


    吳清雅頓時蹙起了眉頭,話子啊舌尖上翻滾了半天,最後化作一句恨恨的罵人話:“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本來還萎靡在副駕的趙玉麟突然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半醒不醒地看向自家媳婦,圓溜溜的眼睛裏還帶著一層氤氳:“媳婦,不要誤殺友軍!”


    “乖,你不算。”吳清雅抬手摸了摸他被風吹亂的亂發。


    被自家媳婦安撫,趙玉麟嘿嘿一笑,滿意地又窩了迴去,閉著眼睛繼續暈酒。


    …………


    第二天,吳清雅就找上了舒諾。


    她當年坐舒諾前桌,飽受了她不少試卷的摧殘。但也正是得益於此,她考上了以前想都沒想過的學校。


    這份感激她沒事就拿出來溜一圈,說得舒諾恨不得拍死她。


    “你不是馬上要辦婚禮了?怎麽有空找我吃午飯?”


    因為私交很好,兩人選的地方折中,是個挨著休閑步行街,半商務式的餐廳。


    秋日暖陽,嬌花綠繡,流水潺潺,環境優雅舒適。


    兩人點了幾個口味清淡的菜,一份米飯分了分,邊吃邊聊。


    “都落實得差不多了,差你一個伴娘。”吳清雅圓乎乎的,一笑就給人種春暖花開的感覺,特別可愛乖巧。


    舒諾點頭:“行啊,你不嫌棄就行。”


    “我還找了何銘浩當伴郎呢。”


    “他?他不是在夏市?”


    “我就給他打了個電話,他說他要迴來給我當伴郎的啊。”吳清雅攤了攤手。她覺得何銘浩肯定不是因為自己結婚迴來,是想見舒諾。


    但是這孩子就是個沙貝,明明喜歡居然不開口,考個大學還離十萬八千裏地。


    就是月老用鋼條鎖死的緣分,都能叫他的騷操作給拆散咯!


    說了幾句自己的婚事,吳清雅開始扭轉話題。


    “昨天晚上我去接我家玉麟,看到季秋陽了。”


    舒諾夾菜的手微微一頓,抬起眼皮別有深意地看向她:“昨晚,是不是你和你那口子搗鼓的?”


    吳清雅打死不認:“哪能呢,我又不是未卜先知,能知道他要來找玉麟。”


    舒諾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嚼著,清秀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波瀾。


    “你……真的不在意了?”吳清雅有些摸不準地問:“你可是為了他放棄了一片森林啊!不過現在迴頭是岸,還來得及。”


    “真是夠了你!”舒諾衝她翻了個白眼:“你這個性,自從跟了你家那位,怎麽越來越皮了。”


    “我這是內秀,隻是被他發掘了而已。”


    “知道你們蜜裏調油,就不要來虐我這單身狗行不行?”


    “諾諾,你真的不在意了嗎?”


    吳清雅忍不住再次追問。


    她覺得‘要結婚’和‘結婚’是兩個概念!


    尤其是追問過趙玉麟,季秋陽提及要結婚時的淡漠。她就覺得可以推著舒可欣橫插一杠。


    “好啦!我的事情,我心裏有數行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琵琶別抱呢。”舒諾打趣道。


    “哎……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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