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你們混淆了一個概念。”


    虹珂迴答道,“書蟲食靈字後被附靈不假,但後來你們做的事情卻不是召喚,而是許願。”


    “許願?”小葵一家很是茫然。


    “她當時是怎麽教你們的?”驚夢端著玉米粥問道。


    小葵的爹娘互看一眼。


    “她...教我們的是...”小葵他娘想了想,吞吞吐吐道,“請方圓十裏,天神地仙,逢山開路,指路引燈,妖怪精靈,為我所用,火樹星橋,助我前程...”


    “說實話,那晚我們念著念著也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小葵他爹苦著眉頭說道。


    小葵他娘臉色灰白的點點頭,“是,更沒想到...”她說著歉疚的瞟向阿律,“真的會...出現...”


    “你們的願望當然會實現,事實上,任何神明看到虔誠者捧著靈蟲許願,必然都會實現許願者的願望。”魚師青說道。


    茯神鳶卻好奇的揚起眉毛,“每一個捧著靈蟲許出的願望都會被實現?”


    “你別覺得很簡單,”白雅看向他,“神明們之所以會對捧著靈蟲的人有求必應,是因為神明知道,但凡心中有絲毫惡念的人...都不可能養出靈蟲。”


    茯神鳶歪著腦袋想了想,“也就是說,我是不太可能養出靈蟲?”


    驚夢一臉正經的看向茯神鳶嚴肅的點點頭,“不出意外的話...是這樣。”


    “嘁...”茯神鳶不滿的撇了撇嘴,“我養不來,你更不可能!”


    驚夢睜大眼睛,“我好手好腳,什麽都是自己爭取來的!根本不需要!”


    這話一出,小葵還有他的爹娘又感到一陣難言的愧疚。


    驚夢意識到自己的話誤傷到他們的時候,非常不安的眨了眨眼睛,趕忙低下頭去。


    “咳咳...其實這樣說來...”


    魚師青解圍道,“還是那個吳阿芳搗的鬼,是她故意想讓你們認為是召喚而非許願,因為你們不懂嘛...不怪你們,”他笑笑,“所以她才能輕易的混淆了這兩個概念,讓你們覺得阿律是召喚來的妖怪,而不是許願後神明所賜的恩典。”


    這樣的安慰也並沒有讓本就心地淳樸的小葵爹娘好受幾分,他們眼角低垂,一個勁的搖頭歎氣。


    “恐怕吳阿芳找上小葵你們家也是蓄意已久,她定是細細觀察了這座村裏的所有人,發現隻有你們家或許有可能能養出靈蟲。”虹珂說道。


    “可無論怎麽說,都是我們造的孽...”小葵說著看向阿律,瞳仁不停顫動,抱歉道,“阿律,對不起...”


    阿律眉心微微皺起,搖了搖頭,想了片刻抬手比劃道,“這並不是你們的錯,你們都對我很好...”


    “要說有錯,宿厭是始作俑者,吳阿芳是罪魁禍首,”魚師青說到這裏頓了頓,“其實還有個人...也有責任才對...”


    驚夢驀地抬眸看向他,“誰?”


    魚師青揚手捋了捋鬢邊的烏絲,目光掃向白雅和驚夢,“自然是將阿律就這樣送到這裏就不管的...流星宮的主人...藻荇。”


    白雅聞言,眉頭立刻皺起,“青…”


    “至少得去流星宮找她!讓她幫阿律恢複正常嘛!”魚師青睜大眼睛說道。


    “正常?”白雅,驚夢和茯神鳶一同望向魚師青。


    “不是說他快要兩歲了?兩歲怎麽才這麽高?”魚師青撇嘴道。


    白雅也忽然意識到什麽,眸光一閃,疑惑的看向阿律。


    “這…”驚夢舔了舔嘴唇問道,“兩歲應該有多高?”


    “至少和阿鳶一樣才對啊!”


    “哈?!”


    ---


    驚夢抱膝坐在蕉月山齋的杜英樹下,目光遠眺向被銀色月光鋪滿的湖麵。


    一陣清爽的秋風靜悄悄的拂過湖麵,撩撥起層層如銀鱗般的漣漪,它帶著潮濕的秋的氣息,順長空而上,像小孩子般淘氣的撫過驚夢的臉頰,再揚起她的烏發。


    驚夢卻沒有和它玩鬧的心思,她蹙著眉頭,不太高興的挽了挽頭發,臉上有些著急不安。


    “驚夢。”聽白雅輕聲一喚,驚夢便扭頭看去。


    白雅見她滿臉掛著惆悵,心下忽然覺得淒涼又好笑,隻能強忍住笑意問道,“還在等啊?”


    驚夢歎了口氣,垂頭喪氣的站起身,“白雅...他會不會是迷路了?”


    白雅微微皺眉,笑道,“他可是天狗,方向感向最是好。”


    驚夢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怎麽還不迴來?”


    白雅見她這副緊張又生氣的樣子,很是可愛,便有心逗弄一下,“或許是...想在小葵家留宿一晚呢?畢竟他們很長時間沒...”


    白雅話還沒說完,就被驚夢徐徐抬起的燃著妒火的雙眸微微怔愣住了。


    “欸?先前是誰豁達又豪爽的對阿律說,‘你就多陪陪小葵他們,他們很想你,你也肯定很想他們,不著急迴來...’”白雅調笑著眯了眯眼睛,“是你吧?是你說的吧?”


    驚夢挑著眉,深深的吸了口氣,“我那些...隻是客氣話而已...當著小葵他們的麵,我還能說什麽...”


    白雅眉梢挑了挑,抱起手,“你看...客氣客氣著...阿律就真不迴來了...”


    驚夢一聽,更是坐立難安。


    她咬著嘴唇來迴踱了幾步,大腦不停快速旋轉,忽然她眸光一亮,頓下腳步望著白雅道,“我去找阿鳶,讓他禦風帶我去煙波湖邊,我們把阿律神不知鬼不覺的擄迴來行不行?”


    白雅見她說得如此認真,愣了片刻,趕忙抬手摁了摁眉心,想掩藏住笑意,但實在是忍不住了,便也就索性放縱自己笑了起來。


    “驚夢,你的腦瓜裏整天都在想什麽?神不知鬼不覺的擄迴來?這麽離譜的辦法,你怎麽想出來的?”


    驚夢見他笑得眼中都有了幾點晶瑩的淚花,咬了咬嘴唇,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一幕,剛好被站在廊下的魚師青盡收眼底,他眸光晃動,有些哀戚。


    片刻後,他緩緩轉過身,顫顫的從喉嚨裏唿出一口涼氣,“白雅...就算你日後恨透了我...我也...隻能這麽做...”


    ---


    “喂...你為什麽就是不答應和我比試一下啊?”茯神鳶蹲在冒著熱氣的湯池邊,擰著眉頭問道。


    虹珂瞅了他一眼,一邊將籃子中的茉莉花丟入熱湯,一邊說道,“要比試我也是和驚夢比試,和你比試有什麽意義?”


    茯神鳶立馬睜大眼睛,“跟我比試沒有意義啊?!你可以立馬看出你和神的差距在哪裏,這不是意義嗎?”


    虹珂拋茉莉花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頓,他咬了咬牙,“你給我...出去!”


    “啊?為什麽?”茯神鳶愣了一下,“為什麽我要出去,為什麽你不和我打架?為什麽?”


    虹珂額頭上青筋一跳,“驚夢究竟是怎麽忍受得了你的...”


    “她不忍受啊,”茯神鳶眨了眨眼,“從來就是二話不說就動手的。”


    虹珂皺了皺眉,“那你怎麽還挺高興?”


    “嘿嘿...”茯神鳶弓起身子抱起手,“打打鬧鬧才是一家人嘛!”


    聞言,虹珂眸光忽的溫軟了下來,“一家人?”


    “嗯,”茯神鳶點點頭,“驚夢是孤兒,我是沒人要,阿律又被遺棄,我們命中注定要遇到,剛好湊做一家人!”


    見茯神鳶笑容滿麵,虹珂唇角也鬆了鬆,將手中花籃放下,又拿過一個精致的盒子來。等他將盒子中的玉瓶拿出來時,才反應過來,側眸看向茯神鳶問道,“阿律...不算是被遺棄吧?”


    “不負責任的把他丟下就走,不算遺棄嘛?”


    虹珂皺了皺眉頭,“好像有點道理...”


    “是吧!我一直都是這樣和阿律說的...”茯神鳶呲牙笑道。


    “哈?!”虹珂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那你...你怎麽會說自己沒人要?”他又問道。


    “啊...”茯神鳶吊兒郎當的杵起下巴,“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


    直到茯神鳶和虹珂講完了自己的故事,又和虹珂出來喚白雅和魚師青一起去入湯,阿律才出現在了秋高氣爽的夜空下。


    “這小鬼!”驚夢緊緊咬著牙根,“終於舍得迴來了!”


    白雅看著月下飛行的阿律,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想阿律也很舍不得他的驚夢姐姐。”


    驚夢一聽,驀然抬眸望向白雅,濃密纖長的睫毛下眸光閃閃,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唇角終於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


    “姐姐,哥哥...?”阿律輕盈的落在賞月台邊,眨了眨眼睛,“還有阿鳶哥,虹珂哥...你們是在等我嗎?”


    “你姐姐怕你迷路,隨時準備放出咒靈當燈塔引你迴來呢。”迴答的卻是從後麵走上來的魚師青。


    驚夢臉一紅,“我....我才沒有,我隻是在沐月,順便等阿律罷了。”


    白雅眉梢一挑,“是挺順便的。”


    驚夢瞟著白雅咬了咬嘴唇,局促得很不自然的說道,“我是怕泡湯的水冷了,阿律你看你滿頭是汗...”


    “欸,小鬼,你為什麽耽擱了那麽久?”茯神鳶挑著眉毛抱怨道。


    驚夢聞言,也好奇的看了過去。


    隻見阿律抓了抓腦袋,比劃道,“我...先是吃了好多東西...然後...等虹珂哥哥通知來收監仙姑的人來,然後...又吃了好多東西...然後...看小葵姐姐收拾了行李...然後...和小葵姐姐一起看了她畫的畫,有山,有湖,有小房子,還有我...好看極了!然後...”


    驚夢的心中越來越不爽快,眉心也漸漸蹙了起來。


    白雅敏銳的察覺到身邊那人戾氣冒出了點苗頭,趕忙上前握住阿律還在空中雀躍比劃的雙手。


    “我們確實該進去泡湯了,”白雅一麵笑著點頭,一麵拉著阿律就往廊下走,“哎呀,阿律,果然飛得一身是汗...走,進去好好洗洗!”


    “是嘛!明天還要被帶去流星宮的狗,那麽晚都不迴來!成何體統!”茯神鳶也邊走邊朝阿律使眼色道。


    驚夢看著白雅和茯神鳶慌忙帶走阿律的背影,眼中妒火燒得劈裏啪啦。


    “放心吧,我們與城中那個沈先生熟識,已經和他說好了,小葵明天就能進地學院。”虹珂笑道。


    驚夢緩緩平移過目光看向他,按耐住心中的莫名嫉妒,微笑道,“多謝...你...”


    ---


    “阿鳶!你就不能好好走下來!非要跳下來嗎!水花濺了我一臉!”


    泡在池裏的魚師青生氣的怒吼道,“我的頭發也濕了!”


    “泡湯本來就要濕的!”茯神鳶說道。


    “那是自下而上的濕!不是劈頭蓋臉的濕!”


    “有什麽區別?反正都是要濕...欸?神君,你不是鮫人嗎?你碰水怎麽沒變成魚?”


    “什麽?!誰和你說鮫人碰水就會變成魚的?”


    “話本裏都是那麽說的啊...”


    “話本?寫話本的人真見過鮫人嗎?!”


    “啊?”


    “你們倆能不能靜靜...”白雅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欸欸,阿律,不如你潛下去看,看看泉先神君的腳有沒有變成魚尾巴...”


    “!!!!”


    驚夢眉眼彎彎的坐在廊下,隔著一堵牆聽著湯室裏的歡聲笑語。


    她閑適的托著下巴,一會兒看看杜英樹上猶如雲團的小白花,一會兒又凝視著天上的銀月發呆,簡直不要太愜意。


    “欸?你怎麽出來了?”


    驚夢在看到衣裳齊整的虹珂走出來時有些詫異的問道。


    虹珂拎著一個精致的盒子,走到她身邊坐下。


    “你喜歡茉莉嗎?”虹珂問道。


    “啊?”驚夢很是不解。


    虹珂將小盒子放到膝上,再緩緩打開,裏麵整齊的放置著一隻隻青玉瓶。


    “這是...幽隱香露?”


    虹珂覺得有些意外,覷眼看向她,“你知道?”


    驚夢眼神倏然間黯淡了些,她有些後悔自己嘴快了。


    “是姑母?”虹珂眉心微皺,試探道,“姑母給你用過嗎?”


    驚夢遲疑了片刻,倔強的別過臉不迴答。


    “那時你還很小吧?她...為何要給你用這個?”虹珂追問道。


    驚夢一咬牙,轉臉凝向他,卻不打算迴答,“你為何要問我喜歡什麽?”


    虹珂眸光微微一滯,歎了口氣道,“我和阿青...剛剛看到了你身上的戾氣...”


    “啊?”驚夢瞳眸一顫。


    “我幫你淨化,當做今天對你衝動出手的賠罪。”


    驚夢幽幽的看著他,拒絕道,“我不需要。”


    “你要放任它滋長?”虹珂皺眉問道。


    “我控製的很好,”驚夢說道,“和它相處的也很好。”


    “相處?”虹珂皺緊眉頭。


    驚夢冷冷一笑,“虹珂,你是當真想幫我淨化?還是...想要借機探清我的底細?”


    其實虹珂也知道,他的心思定會被驚夢輕而易舉的看穿。


    “的確,我是有這個目的,幽隱香露和你們的桃源之火一樣,能最直接的看清楚一個人的靈魂,”他坦白的點頭,“但我更想幫你除掉戾氣...因為,我不想讓這股戾氣傷害到神龍君。”


    “什麽?”驚夢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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